因著食肆不大,兩個人還算支應的過來,開始一個月沒什麼進項,霍雲嵐倒也不急。
眼瞅著要過年,霍雲嵐便讓他們早早的做了腌菜和滷味,又和酒鋪進了些米酒,不得不說馮祥的手藝確實不錯,食肆的地方靠近渡口,客商不少,靠著這些從第二月就見了利錢。
年底的時候霍雲嵐給蘇家封了紅包,裡面的錢是比利錢還多的。
蘇婆子知道這些錢對霍雲嵐來說不算什麼,但是主子顯然是滿意他們的,自然高興,隻是蘇婆子下臺階時跌了腿,要在家裡養陣子,是她女兒馮氏喜梅來領的賞。
霍雲嵐也不是一直忙活著食肆的事兒,常去房氏那裡坐坐,或者是約著兩個嫂嫂捶丸投壺,再不然就是聚在一起剪窗花,日子和氣安穩。
魏臨頭一封信送來時,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八,貼年紅的日子。
他寫了好幾封,有給爹娘的,有給兄弟的,還有一封很厚,是給霍雲嵐的。
因著過年,家裡來往的人多,霍雲嵐沒有立刻看信,隻管塞在衣襟放好,準備等晚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瞧。
分明沒有抱著暖爐,她卻覺得心口熱乎乎的。
房氏瞧三兒媳婦這樣便知道她記掛三郎,怕她傷心,便寬慰道:“三郎說他吃好睡好,還得了賞,日子定是好過的。”
霍雲嵐其實心裡並不難過,縱然會時常想他,但霍雲嵐更願意把時間放到賺錢上,再不然陪著房氏去拜拜神佛,求個平安,並不像是話本裡說的那樣思念成疾以淚洗面。
因為她知道如今最緊要的是什麼,與其天天念叨,還不如多做些事情,好好為了以後打算。
霍雲嵐便笑著道:“隻要三郎安好,我就好了。”說著,霍雲嵐指了指門上的福字道,“這幾張是之前相公寫了,說要給娘貼的。”
房氏心裡一樂,她最懂自家孩子,魏臨那就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好的壞的都擺在臉上,從不懂的拐彎,隻怕這些福字都是他留給雲嵐的。
不過哪怕知道這話是哄她的,房氏也愛聽,因為這是兒媳婦的孝心,她自然不會戳破,隻管好好收著,笑道:“那我可要多瞧瞧,三郎尋常可不愛寫字兒,小時候因為不讀書天天翻學堂的窗戶跑出去玩,如今能寫這麼多字,當真難得。”
正在塗漿糊貼福字的徐環兒則是往屋裡探了下頭,小姑娘在這兩個月裡活潑了不少,聲音都是脆生生的:“三少奶奶,這樣貼正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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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嵐端詳了下,覺得有些偏。
因著這些福字是魏臨的手筆,霍雲嵐格外珍惜,生怕貼廢了,便想起身近前端瞧。
可是剛一站起來,霍雲嵐便覺得腦袋暈,手撐著桌晃了晃。
徐環兒也顧不得貼福字,趕忙跑過來扶住她,房氏則是有些驚訝,問道:“這是怎麼了?”
霍雲嵐扶著徐環兒的手緩了緩神,感覺舒服些,便道:“大抵是這幾天有些累,吃的也少,今晚我早些睡就好,不妨事的。”
“還是要仔細些身子。”房氏讓人把她扶著坐下,見霍雲嵐擺擺手拒了徐環兒遞過來的慄糕多,房氏突然問道,“雲嵐,這個月癸水可來了?”
霍雲嵐先是搖頭:“我癸水一向不準,兩個月沒來了。”而後就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了房氏。
房氏臉上有了掩飾不住的喜色,立刻起身,招呼了婆子進來,道:“趕緊的,找個腿腳利索的去請個郎中來瞧瞧,快點。”
第23章
郎中很快就請來了,他在進門時還有些忐忑。
過去請他的婆子腿腳利索,可婆子是被房氏著急忙慌打發出去的,並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自然說不清到底是誰,又是生了什麼病,隻知道拽著郎中走。
年根底下,郎中本不太樂意出診,畢竟快過年了家中事忙,若不是大病他頂多就是把手下的小徒弟派出去。
但是魏家不同,縱然魏家幾個兒子都不太在人前露臉,尤其是不良於行的魏淮更是能待在家裡十天半月不出去一趟,可魏家到底是有家底的,如今還出了個有官身的三郎魏臨,任誰都要高看一眼。
故而郎中連診金多少都沒提,就跟著婆子來了。
原本已經做好了要面臨一場大病的準備,可是摸完了霍雲嵐的脈後,郎中臉上就有了笑容,心想著這趟來的不虧,聲音裡都帶著喜氣:“喜脈無疑,兩月有餘,恭喜三少奶奶,也恭喜夫人。”
房氏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可是真的聽到了後還是止不住的笑:“可穩當?”
郎中回道:“穩當得很。”不過他還是開了安胎的方子,以防萬一。
房氏念叨著自家三小子真是福氣好,或者說是娶了個好媳婦,而這個媳婦一開始是房氏瞧上的,她心裡就止不住的得意。
吩咐人封了個厚厚的紅包給郎中,然後又招呼人把屋子裡的炭火燒旺些,房氏對著霍雲嵐細細叮囑:“你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可不能過了寒氣。”
霍雲嵐則是乖乖應聲,手掌輕輕地放在小腹上。
這就有了?
這麼快的嗎……
霍雲嵐對懷孩子這事兒了解不多,可她知道子女要看緣分,不是說想要就能有的,就像霍雲錦,成親都兩年了,一直想要個自己的孩兒,可一直沒能成。
如今自己倒是快得很,隻怕這孩子也是個急脾氣。
可霍雲嵐又想著,之前魏臨在時,那人一開始擔心自己的身子,脫了兩天沒圓房,但是真的挑破窗戶紙以後,他們都對這事兒頗有興趣。
勤勞就能有結果,這麼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臉上微紅,霍雲嵐隻覺得衣襟裡放著的信也越發燙了。
本以為滿目大紅福字已然是極好的禮物,沒想到,表哥給了自己一個更好的。
房氏則是讓人送了郎中出門,院子裡的人也聽了消息,都樂意湊過來說個吉利話討賞錢,一時間魏家上下都熱鬧起來。
卓氏和伍氏也趕了過來給弟妹道喜,卓氏更是叮囑:“前三個月最為緊要,要多加小心,出來進去都要仔細。”
霍雲嵐聞言點頭,端端正正的跟卓氏道了謝。
自家大嫂的這份心意格外難得,霍雲嵐是知道卓氏當初因著懷上以後不經心,胎沒做穩,這才掉了孩子,從那以後再無孕事。
如今卓氏能細細囑咐她,便是對著自家弟妹真的上心了,這才不希望霍雲嵐重蹈覆轍。
隻是這些事情心裡清楚就好,沒必要說出來惹卓氏難過。
伍氏則是笑道:“瞧你身邊沒什麼人伺候,我借你一個婆子吧。”
蘇婆子還要養上一陣,伍氏的善意霍雲嵐自然不會推辭,便笑道:“謝過二嫂嫂。”
在一旁正吃著糕餅的徐環兒聞言,湊過來道:“三少奶奶,我還能每天來找你嗎?”
按理說徐環兒不是霍雲嵐的丫頭,魏家對待她便像是對待自家妹妹,平時也不用徐環兒幹伺候人的活兒。
不過徐環兒卻格外喜歡霍雲嵐,出來進去都要跟著,這會兒小姑娘很堅定的瞧著她:“讓我來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霍雲嵐笑著拍拍她的發頂:“環兒的好心我領了,可你知道怎麼照顧嗎?”
徐環兒癟癟嘴,她真不知道……
哪怕跟著徐承平讀過不少書,可是徐環兒對妊娠之事一無所知。
可小姑娘有一腔熱忱,跟霍雲嵐說了一聲後就小跑著去找還在養傷的蘇婆子,準備細細問問孕期該有的注意和忌諱。
卓氏則是問起了另一樁事:“要不要告訴三弟?”
伍氏性子活潑,立馬接口:“當然要告訴他,之前的家書雲嵐不是還沒回信嗎?現在正好,寫了知會他一聲。”
可霍雲嵐卻搖搖頭,輕輕地摸了摸依然平坦的小腹,溫聲細語:“我想再等等,他現在還是不要總念著家裡才好。”
哪怕霍雲嵐並沒有故意打聽,可齊楚開戰這等大事她還是知道的。
因著魏家所在的地方在楚國東面,距離齊楚邊界較遠,有戰火也燒不到這裡,但霍雲嵐能知道魏臨現在該是緊要時候。
她也想早早把喜訊分享給表哥,可一想到魏臨如今要面臨的廝殺,霍雲嵐便覺得該等等再說。
即使說了,表哥也不可能跑回來陪她。
卓氏也點頭,柔聲道:“不說也好,你現在緊要的是安胎,坐穩些,前三個月能不念叨就不念叨。”
幾人把想法告訴了魏父和房氏,二老也覺得有理,在回信裡都沒有說起此事。
霍雲嵐則是在看完魏臨那封類似大白話的信之後,提筆,也給他寫了一封同樣大白話的回信。
尋常讀書人之間的信件往來,多要寫一些諸如“敬頌鈞安”或者“即問近好”之類的客套話,甚至要寫上好長一段華麗辭藻才能開始說正事,即使是霍雲嵐給霍父寫的信也是如此。
但是對著自家相公,霍雲嵐特別隨意。
念叨家裡的瑣事,說說徐環兒的近況,寫寫過年買的物件,興起了還會畫個梅花點綴一下,左右是想到哪裡寫哪裡,洋洋灑灑,最後寫出來的竟比魏臨寄來的還要厚。
落了筆,準備把信塞到信封裡,霍雲嵐卻又重新把信拆開,提筆,用娟秀的字在信件末尾綴上一句——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等寫完,霍雲嵐就紅著耳尖將信封到信封裡,用漿糊好好地糊了信口,生怕自己又反悔抹掉了一般。
又過了兩日,便是除夕。
家裡包了不少餃子,裡面裹了彩頭,有糖有銅錢還有蜜餞。
霍雲嵐因著懷孕日子淺,不太有食欲,可還是在團圓飯的時候吃了十來個餃子,結果就吃到了八個有彩頭的,偏偏這些彩頭全是銅錢,至於旁的什麼糖果蜜餞她是一個沒碰到。
一時間,三少奶奶也不知道這還算不算是福氣好了。
好在這孩子沒太折騰霍雲嵐,出了正月後,她尋常也就是嗜睡些,胃口倒是好了許多。
這天又到了送賬冊的日子,來的並不是馮祥,而是他和蘇婆子的女兒馮氏。
因著霍雲嵐有孕,馮氏便常常來魏家走動,食肆裡頭事無大小都告訴霍雲嵐,這送賬冊的事兒也就落到了她頭上。
估摸著霍雲嵐午睡醒了馮氏才上門,剛一進去就瞧見霍雲嵐正捏著雪花糕吃。
一瞧見馮氏,霍雲嵐便笑著招手:“喜梅過來,嘗嘗味道如何,若是好的話就把方子抄一份帶回去。”
馮氏笑著走上前,先行了一禮,這才坐下捏了塊糕放進口中。
糯米清香,甜而不膩,確實是好吃的。
馮氏也是個樂意賺錢的性子,立刻兩眼放光去抄了方子,準備讓自己爹爹馮祥做一些撂在食肆裡,左右用的都不是貴東西,想來是好賣的。
霍雲嵐則是擦了擦手,又抿了口茶,這才去拿賬冊翻看,過了會兒她抬頭對著馮氏笑道:“看來生意不錯。”
馮氏生了個圓臉,瞧著溫順,其實性子很是爽利,說起話來也幹脆利落:“都是三少奶奶找的地段好,一開始我還不懂為什麼要把食肆放在渡口旁邊,現在想著,三少奶奶當真慧眼。”
食肆的飯食比飯莊裡頭的便宜,可量大,來的人也多,時間久了自然有利錢。
而且現在食肆的名聲打出去了,也和酒鋪有了聯系,進了酒來賣,進項倒是打著滾兒的往上翻。
等食肆裡面的事兒說完,馮氏就說起了城裡的趣事。
她是個闲不住的脾氣,大事小情家長裡短都樂意聽聽,挑揀著有趣的給霍雲嵐說說,今兒說的便是城裡新出的奇事:“知州大人的夫人病重,府裡的事情就暫時交到了一個李氏貴妾的手裡,過年時候這位李氏作了首詩,竟是引得城裡震動,不少讀書人都競相傳抄。”
霍雲嵐雖然對知州後院居然是妾室當家有些驚訝,卻也沒想多打聽,可聽到那人作了好詩,便好奇道:“什麼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