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嵐彎彎嘴角,側著臉靠在他的頸窩,呼吸輕軟,眼睛微微閉上,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魏臨便把還空著的胳膊伸出去,將鬥篷拿了過來,輕輕地圍住了自家表妹。
就在此時,霍雲嵐松開了魏臨的手臂,轉而攏上了他的腰,兩個人靠的更近,她的眸子依然合著,聲音也是軟軟的:“相公,你可認得武安縣主?”
此話一出,魏臨還沒說話,倒是外面牽著馬的鄭四安背後一緊。
他一直跟在魏臨身邊南徵北戰,在都城裡基本沒什麼認識的人,可是剛才在外面等候時,魏臨一心一意的眼巴巴望著大門,就差當了望妻石,鄭四安卻是尋了人聊天,把裡面發生的事情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也就聽說了曲水流觴時武安縣主與霍雲嵐之間隱約的不合。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左右面上沒挑破便是了。
可是這會兒霍雲嵐誰也不提,反倒專門把武安縣主拎出來問,其中必有深意。
鄭四安一瞬間想了無數種可能,每種都帶著些酸味。
自家將軍說認識還是說不認識都不合適,這題,送命題。
而後鄭四安就聽魏臨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武安縣主是誰?”
鄭四安:……
哦,差點忘了,自家將軍在原著裡成為注孤生,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根本記不住人,通篇不是打這裡就是打那裡,直的令人發指。
可是這個回答卻讓霍雲嵐翹起嘴角,輕輕地回了句:“沒什麼。”便攏著魏臨,沉沉睡去。
而在接下來的時日裡,霍雲嵐沒有再接任何一個請帖,平常就留在家中擺弄花草,或者是帶著人出門去看鋪子,再不然便是抱著福團去郊外看景,日子過得輕松自在。
不過今年比起往年來雨水多了些,剛入了九月,霍雲嵐就讓人把暖爐取出點上,免得過了寒氣,尋常吃食也精心不少,最近這些天更是連著數日大雨。
Advertisement
本想著雨水大,該是無客上門,沒想到剛過午時,羅榮軒就帶著妻子竇氏到了歸德將軍府。
因著魏臨這兩日忙碌,霍雲嵐親自下廚燉了一鍋羊羹給他進補,加了不少山藥進去,聞著噴香,剛端上桌,聽到下人通報後霍雲嵐便站起身,忙吩咐人撐傘把他們迎進來。
長衫男子剛一進前廳,便嘆道:“一雁下投天盡處,萬山浮動雨來初,今天這雨著實是大啊。”
魏臨微微挑眉,先和竇氏見了禮,而後對著羅榮軒道:“知道雨大你還來?”
霍雲嵐一聽,便知他們確實是關系親近。
她打量了一下這位右諫議大夫,隻見羅榮軒生的端方,隻是身形略顯消瘦了些,風吹鼓了長衫時越發顯得他身子單薄。
不過羅榮軒說起話來倒是中氣十足:“雨大又如何?曉作狂霖晚又晴,自是有好的那天。”
又是詩?
霍雲嵐眉尖微跳。
算起來,與魏臨親近的讀書人並不多,羅大人算是關系好的,偏又是個掉書袋的脾氣,她好似知道為何自家相公一直堅持認為,讀書人做什麼之前都要先念詩了……
竇氏則是已經習慣了自家相公的脾氣,不著痕跡的伸手捏了他胳膊一下,羅榮軒喋喋不休的嘴巴立刻停住,竇氏才笑著道:“冒昧前來,叨擾了。”
霍雲嵐回了一禮,溫聲道:“不礙的,巧娘,我瞧你身上的鬥篷都湿了,跟我去換一件吧,莫要染了寒氣。”說著,她扭頭看向了魏臨道,“你們談公事,我和巧娘去後堂坐坐。”
魏臨點點頭,然後眼睛跟著霍雲嵐的身影,一直到女人出了門也還在瞧。
一旁的鄭四安有些無奈,不過看到羅榮軒也是直勾勾的看著竇氏離開的背影,他算是明白為何這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右諫議大夫會和魏臨關系如此融洽了。
顯然很有共同話題。
等門關上,兩人同時收回視線,神色也嚴肅許多。
羅榮軒平常喜歡賣弄學問,不過在說起正事時倒是幹脆的很:“嚴大人今日又遞了折子,拿你軍中經費說事,三郎,你坦誠告訴我,你和嚴大人之間到底有什麼龃龉?”
魏臨給他倒了盞茶,聞言回道:“大概是之前相中了同一條船。”
“什麼?”
魏臨便把因為娘子生病而讓出了船,沒想到因為下雨船隻傾覆,毀了嚴大人一船貨物的事情告訴給了羅榮軒。
最後,魏臨還有些疑惑的問了句:“船是他的管家搶去的,雨也不是我讓老天爺下的,他在記恨什麼?”
羅榮軒眉尖一跳,過了會兒才回道:“大概是嫉妒你運氣好?”這個理由羅榮軒自己也不信,便道,“嚴大人不得王上喜歡,還不算什麼,但是嚴家和朱家有親,若是兩邊一起排擠你,事情便不好辦了。”
魏臨的指尖在茶盞邊緣滑了一圈,突然問道:“朱家是不是有人在五殿下身邊做伴讀?”
羅榮軒點點頭:“朱泰,和五殿下關系極好。”
“最近呢?”
“見得少了些,好像兩人有些嫌隙,不過他們這麼大點兒的孩子有個磕牙拌嘴的也屬尋常,想來過過就好了。”
魏臨便點點頭,扭頭對著鄭四安道:“讓人燉點甜湯來,”而後他看向了羅榮軒,“給你暖身。”
羅榮軒不由得看向了桌上滿滿一鍋的羊羹:“我吃這個就行。”
魏臨則是直接把鍋子端到了自己面前,聲音平緩:“放心,我吃得完。”
羅榮軒瞥了他一眼,倒也不爭,隻管塞了一塊桂花糕到嘴裡,腮幫子都鼓起來。
不過瞧著魏臨氣定神闲的神情,羅榮軒到底沒忍住,開口問道:“你心裡可是有了成算?”
魏臨抬眼瞧他,即使知道羅榮軒對自己好,可是有些話現在不能說的太明白。
不單單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羅榮軒。
於是魏臨便緩聲道:“我不過一介武夫,能有什麼主意?現在時機尚未成熟,不要著急,等就是了。”說完,還給了羅榮軒一個武夫式的純善笑容。
狐疑的瞧了瞧他,羅榮軒沉聲道:“若是有事,不許瞞我。”
“那是自然。”魏臨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羅榮軒滿意的點點頭:“那你把羊羹分我一口。”
“不給。”
羅榮軒:……哼。
而在後堂,霍雲嵐叮囑人給前廳多添兩個暖爐,這才坐下。
竇氏側身坐在軟榻上,瞧著正抱著布球玩兒的高興的福團,笑著道:“這孩子手腳有勁兒,雲嵐你把他養的極好,可起了名字?”
霍雲嵐也坐過去,伸手把福團抱到懷裡,伸手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發頂,溫聲道:“叫魏恆,小字福團。”
話音剛落,福團像是聽懂了自己名字似的,昂起腦袋,露出了個軟軟的笑。
這模樣尤其窩心,看的竇氏心裡軟成一片。
她還沒有兒女,對福團更是稀罕,湊過去瞧著他的小胖臉道:“真是聰明孩子,以後允文允武,當個狀元郎也是可以的。”
霍雲嵐卻不覺得自家胖兒子哪裡像狀元,不由得抱著小家伙細細端詳。
就在這時,福團一扭頭,張嘴就咬住了霍雲嵐的指尖。
霍雲嵐一愣,一旁的蘇婆子忙道:“算著日子,小少爺快到長牙的時候了,這會兒嘴裡痒,也就愛咬東西。”
其實福團咬的不重,加上沒長牙,來回磨蹭的時候半點不覺得疼。
可是霍雲嵐卻盯著他看了陣,突然往後一躺,弄得原本被她抱在懷裡的福團直接趴在了自家娘親軟乎乎的胸脯上。
福團一愣,圓滾滾的眼睛茫然的往上看,而後就看到霍雲嵐眉頭緊蹙,嘴裡一聲痛呼:“好疼,福團快松開娘親。”
此話一出,嚇到了蘇婆子,也把竇氏駭了一跳。
而一直緊盯著霍雲嵐的福團不能完全明白她在說什麼,可是卻能看懂娘親不舒服。
小家伙下意識的松了嘴,霍雲嵐把手收回去後便恢復了往常的模樣,嘴裡也沒了聲音。
她抱著福團重新坐起來,低頭瞧著自家胖兒子,臉色平靜,把手重新湊到了福團嘴邊。
這次福團卻不張口了,而是手腳並用的抱住了霍雲嵐的小臂,臉往她的掌心扎,烏溜溜的眼睛卻一直往霍雲嵐的臉上看。
一直到霍雲嵐露出笑臉,小福團才跟著笑起來,笑聲清脆,轉瞬就忘了剛剛的事,被放到軟榻上後重新抱住布球滾了起來。
一旁的蘇婆子目瞪口呆,竇氏則是用帕子掩住唇角笑了好一陣才道:“你這一出來得突然,我都被你唬住了。”
霍雲嵐則是伸手把滾遠了的福團拎回來,嘴裡輕聲道:“他現在還小,不把咬人當回事兒,可要是不管束,以後也就不好改了。”
索性一次到位,把他扳回來也就是了。
竇氏看著和球滾成一團的小家伙,道:“你家孩子也是伶俐。”旁人這麼大的孩子她也見過,就沒見哪個像是福團這麼有眼力見兒的。
不過轉念一想,竇氏覺得有霍雲嵐和魏臨這樣的爹娘在,生出來的娃娃無論多聰慧都不過分。
福團又玩了一陣,覺得累了就四仰八叉的躺平,也不用人哄,自己閉上眼睛就睡。
霍雲嵐把他抱起來放到小床裡,吩咐蘇婆子多看顧些,便與竇氏出了內室。
這時候,有婆子來報:“夫人,午飯好了,要擺桌嗎?”
霍雲嵐正要說話,就聽外面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而後就瞧見徐環兒撐著傘一路小跑,等到了廊下,她顧不得收傘,而是直接把紙傘隨手丟到了廊子上。
進門後見竇氏在,徐環兒這才頓住腳步,儀態端正的行了禮,而後便對著霍雲嵐揚起笑臉。
霍雲嵐見她這般,不由得站起身來,拿著帕子幫她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笑著問道:“環兒這般高興,可是有了什麼喜事?”
徐環兒連連點頭,聲音清脆:“我剛聽有人送了信來,說是四爺過了縣試,鄉試也放了榜,二爺拔了頭籌,得中頭名解元!”
作者有話要說:魏四郎:中啦!
魏二郎:乖
魏四郎:熬出頭啦!
魏二郎:縣試過了還有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想什麼呢,考不上就鋤地:)
魏四郎:……qaq
=w=
下面是可以跳過的小科普同學:
1、一雁下投天盡處,萬山浮動雨來初——查慎行《登寶婺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