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是徐承平的妹妹,魏臨待她也一向和煦,聞言便笑道:“你瞧著可不像是要入宮。”
霍雲嵐原本在小口小口的吃著糕餅,聽了這話,也看向了徐環兒。
而徐環兒的回答幹淨利落:“我哥哥專門叮囑過我,說這宮裡上下規矩大,那些貴女可都不是好伺候的,我這次入宮是陪著夫人,不能給夫人丟臉,也不能讓人欺負了夫人。”
此話一出,霍雲嵐就笑起來,掰了一塊糕喂給了徐環兒:“好,辛苦環兒了。”
魏臨也笑了笑,沒再說話,隻管扶住了霍雲嵐的腰,讓她坐的穩當些。
因著這會兒時候尚早,加上正值除夕,都城裡不少店鋪都沒有開店,故而外面比起平時安靜不少。
尋常會有些挑著攤子賣吃食的,這會兒也少了許多,偶爾有的還是早早收攤。
車輿搖晃中,她覺得有些困。
尋常魏臨要上朝,也就起得早些,但是霍雲嵐卻不一樣。
之前在娘家時她是要天天早起的,要做早飯,要喂兔子,還要趁著人少去山上打草,從來都是天沒亮就要起身。
但是自從嫁給了魏臨,霍雲嵐就不用幹這些了,再加上魏臨素來疼她,不樂意讓她少睡,霍雲嵐也就起得晚不少。
這會兒出門,對魏臨來說是正常的上朝時候,可是對霍雲嵐而言,卻還沒消掉困意。
在家裡時不顯,但是一上車,隨著車輿搖晃,霍雲嵐便打了個哈欠,眼裡也有了霧氣。
魏臨見狀,便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微微用力,讓自家表妹靠著他,用披風把兩人裹在一起,而後道:“今天去的人多,馬車也多,你且安睡,到了我會叫你的。”
霍雲嵐也不多言,隻管點點頭,而後便閉上眼目。
魏臨見她靠得不夠嚴實,怕自家娘子睡不舒服,就想要伸手把她攏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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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霍雲嵐卻是突然睜開眼,伸手抵在了男人的胸口上,昂頭對著他道:“你要做什麼?”
魏臨一愣,而後哭笑不得的解釋:“讓你睡安穩。”
霍雲嵐卻沒有卸掉力氣:“靠著就行。”
“我抱著你能舒服些。”
“可那樣的話,你的衣裳會揉花了我臉上的粉黛,到時候我要如何見人?”
魏臨:……哦。
魏將軍顯然沒想過這些,他也不堅持,默默的卸了力道,躲開了那張狐嗉領子圍著的小臉,轉而用手掌託住女人後腰,後來想了想,索性抱住了霍雲嵐讓她坐到自己腿上。
霍雲嵐瞪他,魏臨卻很堅持:“這樣不會花了你的妝,我也能扶你一把。”
略動了動,發覺這樣確實舒坦很多,霍雲嵐到底是困了,懶得再說什麼,便抱著他的頸子睡了過去。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徐環兒默默地笑開了。
她和鄭四安不一樣,要是鄭千戶見到這樣的場景,怕是要先羨慕,然後鬱悶,最後找地方去暢想還不知道在哪裡的自家娘子。
徐環兒卻很喜歡看到將軍夫婦和睦,甚至熱衷於見到這樣的場景。
似乎隻要瞧瞧這兩人黏在一起,心裡就有種莫名的歡喜。
霍雲嵐的辛苦沒人比徐環兒更清楚,從徐承平那裡,徐環兒也知道魏臨如今的官位家業都是用命拼來的。
他們就該好好的,越幸福徐環兒越高興。
小姑娘看了一眼面前的茶,覺得兩個主子都沒空喝,便撂下茶壺,轉而捏了一塊糕餅放進嘴裡。
嗯,真甜。
霍雲嵐醒來時,天已大亮。
又過不久,馬車便到了宮門外。
霍雲嵐在馬車停下後挑簾往外看,而後便瞧見了不少同樣停在外面的車架。
魏臨先下了車,而後對著霍雲嵐道:“我要去前殿見王上。”
霍雲嵐點了點頭,探頭出去幫他理了一下衣領,溫聲道:“相公,晚上見。”
“好。”
這時候,霍雲嵐遠遠的就看到竇氏笑盈盈的走過來。
跟在竇氏身後的便是羅榮軒,他正小跑著跟上了自家娘子,手裡拿著一件披風,嘴裡絮絮叨叨:“娘子趕緊穿上,天冷,可別凍著,這披風你要仔細著穿,裹嚴實點,還有手爐也好好拿著,可別隨隨便便就撂到一旁,你素來體寒,現在越發要仔細些。”
饒是竇氏早習慣了羅榮軒的嘮叨,可是這大庭廣眾的,被自家相公像是小孩子一樣的叮囑,多少還是有些羞意的。
隻是她並不氣,反倒心裡歡喜,縱然嘴上回著:“好了我知道,別念了。”但是她臉上的笑卻騙不得人,由著羅榮軒幫自己系好披風。
霍雲嵐也拽了魏臨一把,沒讓他上前。
魏臨沒回頭,隻管輕輕的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指尖,捏的霍雲嵐紅了耳垂。
兩人一直等到羅家夫妻甜蜜完,霍雲嵐才松了手讓魏臨過去。
兩兩見禮後,魏臨便同羅榮軒離開,竇氏則是上了霍雲嵐的馬車。
剛一上車,竇氏便道:“這會兒已經不早了,外面都是人,你若是不想一直同人見禮便坐馬車入宮門就是了。”
霍雲嵐雖是個和順脾氣,但並非長袖善舞的,且在都城裡沒什麼相熟的人,便沒有下車,不過她還是挑起簾子,笑容溫軟聲音輕柔的問道:“巧娘,能告訴我這些馬車都是誰家府上的嗎?”
竇氏在都城日久,不少車架她隻需一打眼就認出來,便一一告訴霍雲嵐。
霍雲嵐就記了下來,她的記性慣是好的,一遍之後就是分毫不差,就連車架旁邊隨侍的下人都認了個清楚。
而有駕馬車明顯與旁的不同,上有黑紅之色,還有暗金色的穗子。
楚國以玄赤為尊,而金色更是隻有王室可用,一看便知道這是王族的車架。
霍雲嵐不由得看向了竇氏,而竇氏不等她問,便低聲道:“那是大公主的車架,大公主身份尊貴,性子也急,我們能避就避。”
聞言,霍雲嵐點點頭,眼睛卻多看了兩眼。
她在都城這些日子並沒闲著,除了收拾府邸和琢磨鋪子,便是把零零碎碎的消息都梳理清楚。
這大公主是楚王的第一個孩子,先王後所出,自然是格外尊貴,驸馬也是常家子,身份尊貴,兩人很是般配。
隻是相比較於其他的夫妻和睦,大公主和驸馬就顯得不夠融洽,雖然沒有什麼嫌隙,可是多年無子,加上驸馬鮮少與大公主同進同出,便顯得有些微妙。
尤其是驸馬愛詩文,年少時還曾與人曲水流觴作詩飲酒,想要與他結親的人家不知凡幾,可大公主卻不愛舞文弄墨,大抵是說不到一起去的。
這些事情都城裡那些尊貴人是鮮少私下議論的,人人都懂的避諱,反倒是市井當中傳聞頗多。
也實在是闲暇時候能用來打發時間的事兒太少,都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茶餘飯後的這些風聲不總是能被壓住的。
高門大戶以為自己高來高走,誰都探知不到他們,卻沒想過無聊中的百姓到底有多麼雪亮的一雙眼睛。
霍雲嵐也就是在操持鋪子的時候知道了些許,沒有細問,隻是留了個印象。
無論真假,起碼在大公主面前不要談及這些。
該有的心眼還是要有。
她這會兒也沒有多嘴探聽,很快就收回視線,連竇氏都沒有發現她剛才想了什麼。
等馬車入了頭道宮門,便要停下了。
第一道和第二道宮門中間有一大片空地,大抵是為了避免歹人潛藏,故而連樹都沒有。
就在兩側有兩排房屋,霍雲嵐心裡估摸這是尋常官員上朝之前休憩的地方。
而地上鋪的平平整整,霍雲嵐略踩了踩便感覺到了此處的地磚與尋常的不同。
尋常百姓鋪地,用的都是青磚,可是宮中用的都是金磚。
這金磚並非是金子做的,而是御窯燒制,所制成的金磚質地細密堅硬,敲擊的時候能聽到金屬般鏗然之聲,踩上去的感覺也與尋常青磚不同,因此得名。
霍雲嵐之前在書裡見過對金磚的描繪,今天還是頭遭親眼得見,這讓她走起路來都別有一番趣味,一直到過了第二道宮門,霍雲嵐臉上都帶著笑意。
這邊心情輕松,但是對很多受邀入宮的女眷而言卻沒有那麼自在了。
楚王宮建造的十分大氣,兩邊的圍牆很高,之前坐在馬車上不覺得有什麼,但是一下車,走過了大片空地,往兩邊一看,就覺得有些壓抑。
不過等走過了這條高牆窄巷,眼前便是一片開闊。
霍雲嵐頭遭入宮,處處都不熟悉,也不亂走,隻管同竇氏走在一處。
竇氏作為羅榮軒的娘子還是頭遭進宮,不過小時候她作為竇家千金也是來過幾次的,對這些很是熟悉。
她便挽著霍雲嵐,一邊說話一邊走,遇到其他夫人便寒暄兩句,倒也融洽。
待瞧見一處園子時,兩人不約而同的頓住了步子。
遠遠的,霍雲嵐就看到蕭成君正站在月拱門前,旁邊是一高一矮兩個男人。
高些的那個生了個好相貌,很是俊俏,說是豐神俊秀也不為過,略矮些的微微有些胖,臉圓圓的,雖然也站得直,可眼睛總是動來動去,便顯得有些不安分。
霍雲嵐便沒有上前,怕擾了蕭成君的事。
卻不知蕭成君現在心裡煩的厲害。
高個的叫朱鶴,矮個的叫朱泰,是朱皇後的兩個親弟弟。
蕭成君是見過朱泰的,他是五殿下的伴讀,常在蕭明遠身邊走動,蕭成君便常遇上,算是相熟。
而這朱鶴,蕭成君卻是頭回見。
對於朱鶴,蕭成君隻知道他是朱家二郎,有個五品官位,尋常負責宮殿守衛的差使,在宮裡看到他也不奇怪。
但是這朱鶴一直同她搭話,便讓蕭成君有些無奈了。
想走開,可是朱鶴總是時不時的提起朱泰和五殿下,事關蕭明遠,蕭成君自然是想要多聽一些的。
可是聽著聽著,她便覺得朱鶴用心不純。
“縣主聰慧過人,非常人所能及,”朱鶴那張俊俏面目上露出溫柔淺笑,“微臣府上梅花開的正好,過些日子會有賞花宴,不知縣主是否能賞光一起切磋詩文?”
若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蕭成君,碰到這麼一個模樣談吐都很出眾的人,多少是會有些好感的。
可現在不同了,蕭成君謹小慎微,處處小心,尤其是對朱家人早有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