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和湛少爺出去了,他們說等下就回。”
霍雲嵐微微皺眉:“去哪兒了,帶了什麼?”生出這樣的事,莫不是還想著去出去玩耍?
周管家微微躬身,據實以報:“四爺拎了鋤頭,還分給了湛少爺一把,說是剛剛受了驚訝,要去院子裡靜靜心,便一起去鋤地了。”
霍雲嵐:……啊?
作者有話要說:魏四:湛兒,走,跟我去修身養性!
霍湛:……???
=w=
第63章
微愣之後,霍雲嵐很快回過神。
她不由得驚訝:“四郎哪裡來的鋤頭?莫不是從院子裡面尋得了的?”
周右趕忙道:“那些都是下人使的,自然不敢拿給四爺使用,他拿著的鋤頭是先前二爺同四爺一道去莊子上時踅摸來的,挑的都是極趁手的,還讓人專門用了好木頭好鐵器。”
可再好的木頭,再好的鐵器,還是鋤頭啊……
霍雲嵐眨了眨眼睛,扭頭順著周右的手看過去。
便瞧見被布置得風雅韻致的院子裡,專門開了一處角落,裡面整整齊齊的碼放著農具。
看樣子是精心安排過的,上面還搭了個棚子,像是怕下雨打湿了,竟是比那邊的花圃還來的精細。
霍雲嵐是農戶出身,自然是認得這些東西的,她也知道魏二郎為了磨磨四弟的脾性,在老家時便讓他去學農事,為的是讓魏寧知道農桑辛苦,令他收心改性,以後才好前程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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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今魏寧已經知道上進了,魏誠也不曾再讓他去下地務農。
可……這事兒竟然是從被動變主動了?
心裡不由得好奇,霍雲嵐並未多言,隻管帶著人去了園子。
之前安置魏四郎時,霍雲嵐便是有意將他的院子安放在將軍府花園旁邊。
這裡景致好,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新鮮顏色,適合讀書的闲暇時候放松心情。
這會兒霍雲嵐也不過是過了一道月拱門,就進了園子。
剛進去,就瞧見了正在努力的兩個身影。
魏寧身上穿著的應該還是儒生長衫,因著如今春暖花開,衣裳也不似冬日時候笨重。
霍雲嵐隻前專門讓裁縫鋪的孫家娘子上門,給家裡的兒郎們都做了新衣裳,合該是這會兒穿的。
不過這會兒魏四郎將前襟撩起來,別在腰帶上,又卷了袖子挽了褲腿,再儒雅的長衫被這麼折騰一番後也瞧不出形狀了。
加上他膚色康健,又束起了頭發,雖然瞧著英武很多,可真真不像書生。
隻見魏四郎架勢很足,前腿弓,後退撐,抓著鋤頭高高抡起重重落下,鋤地的時候還會抖一抖手腕,把土松開,光是看這副熟練樣,就不輸給田間老農。
而小霍湛並沒有跟著一起鋤地,雖然他也得了一把小鋤頭,但魏寧把他拎來時也沒想讓個七歲娃娃使什麼勁兒,隻管讓他在旁邊瞧著也就是了。
霍湛倒也不白站,顛顛兒的搬了個矮凳來,卻不坐,而是將茶壺放到上頭。
似乎是覺得茶湯熱,他專心致志的把茶倒到碗裡,又倒回去,想著能早點涼些給魏四哥喝。
等看到在月拱門那裡站著的霍雲嵐時,霍湛臉上立刻露出了個笑,歡歡喜喜的招手:“阿姊,來喝茶啊,正好入口呢。”
霍雲嵐便邁步進去,卻沒有飲茶,而是先笑著摸了摸小霍湛的發頂,便扭頭看向了一旁伺候的小廝:“怎麼不準備合適入口的茶湯?”
小廝趕忙過來想要幫忙,倒是魏寧聽到了動靜,便頓了動作,用肩膀上搭著的布巾擦了擦汗,回頭道:“嫂嫂,是我不讓他們管的,若是讓他們換了茶湯,怕是又要攔著我做事,麻煩。”
霍雲嵐便擺擺手,免了小廝的禮,讓他去一旁陰涼處,霍雲嵐則是看向了魏寧道:“四郎歇歇,過來喝口茶。”
魏寧沒有推辭,笑著應了一聲,把鋤頭靠在一旁的架子上,便快步走了過來。
霍湛已經倒了兩盞,一盞遞給了魏寧,另一盞遞給霍雲嵐。
原本霍雲嵐是不想喝的,可這是自家弟弟的一番心意,她也不拒絕,隻管笑著接了,溫聲道:“湛兒乖。”
霍湛一聽這話,高興的臉都紅了。
從小時候開始,霍湛就跟在了霍雲嵐身後,可以說見霍雲嵐比見親娘王氏的時候還多。
縱然霍雲嵐出嫁了,可是霍湛一直念著她。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很怕出遠門,也很怕離開父母身邊,但是霍湛對於來都城毫無懼意,就因為他知道大姐姐在這裡。
大姐姐在,他便安好。
如今哪怕隻是得了一句誇,霍湛都是歡喜的。
霍雲嵐喝了兩口茶,就把茶盞放到一旁,坐到了石凳上,伸手用帕子幫霍湛擦著臉上的汗,眼睛看向魏四郎道:“怎麼想起來到這裡鋤地了?”
魏寧露出了個爽朗笑容,道:“安心定神的。”
霍雲嵐微愣:“什麼?”
魏四郎又給自己倒了盞茶,聲音是少年人的透亮:“之前二哥總讓我鋤地,起初我以為他隻是想讓我吃苦受罪,好收心讀書。”
霍雲嵐眨眨眼,心想著,對啊,可不就是這樣?
便聽魏寧接著道:“但是鋤著鋤著,我突然明白,二哥還大有深意。”
霍雲嵐:……啊?
“這天下,終究是要靠土地為生的,人吃五谷雜糧,牲畜也要吃喝,上至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誰不是為了一口吃喝奔波?”魏寧看了看面前的一小片圃子,“農桑之事便是天下之事,若是能興農桑,人人參與耕事,自然可以太平和順。”
霍雲嵐微愣,便沒有接口。
魏寧越說越高興:“還有這農具,有些好用有些不好用,我要多試試,能改動一二最好,這樣既方便了百姓,也有利於推行。如今我隻要想到這些,便覺得心思安靜,隻想要得個好功名,才好施展。”
霍雲嵐看著自家四郎,一時間沒了言語。
原來,四郎說要鋤地靜靜,是真心的。
她知道魏寧說的都對,也深知這份理想甚為遠大,像他這樣的年紀,能想的如此遠,已經很是不易。
若是四郎真的有心此道,朝廷也是有對應官職的,做好了,登閣拜相並非痴心妄想。
但,霍雲嵐篤定,魏二郎本意絕對不是如此。
偏偏架不住魏誠在魏寧心中無上的地位,魏四郎或許怕極了魏臨,可是他向來都是格外推崇自家二哥的。
就算是鋤地,他都要苦思冥想出一個恰當合理並且高貴無上的理由出來。
然後,深信不疑,並為此努力奮鬥。
誰能想到魏四郎居然能鋤地鋤出了一番道理來呢。
霍雲嵐也不好說實話,隻管溫和的笑著點頭,轉而道:“早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四郎受驚了。”
魏寧連喝了三盞茶,痛快的呼出一口氣,聞言忙回道:“我沒事的,勞煩嫂嫂擔心。”
霍雲嵐聲音溫和:“府上出了事情,便是我對下人管束不嚴,你放心,這事兒以後不會再有的。”
魏寧如今也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了,聞言便知道即使那丫頭是伍氏身邊人,但霍雲嵐這會兒是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魏四郎便站起身來,對著霍雲嵐行了一禮道:“謝過三嫂嫂。”
“四郎客氣。”
霍雲嵐回了一禮,又叮囑他注意休息,莫要過分勞累,這才離開。
霍湛卻沒有跟著走,而是留在了園子裡,讓人搬了杌子來坐,隻管託著下巴看著魏寧。
他雖年幼,可也是進過學堂念過書的孩子,從小便有霍雲嵐和霍父教導,算是知事早的。
跟魏寧住了這些時日,霍湛看得出,這位姐夫家的四哥哥雖然看著黑,其實心裡幹淨得很。
剛才吃早飯時,那女婢在一旁,說是要伺候他們用飯,其實一雙眼睛隻管直勾勾的盯著魏寧看。
後來便是又倚又靠,沒骨頭似的,霍湛都覺得不對勁,魏四郎卻沒什麼反應。
一直到那丫頭用鼓囊囊的胸脯去靠他的肩膀,這才把魏寧給嚇明白了。
而魏四郎的反應,就連霍湛都沒想到。
恍如被踩了尾巴的貓,旱地拔蔥一般,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想著要不是頭上發帶束得緊,隻怕頭發都要被驚得根根豎起。
魏四郎甚至一把丟了湯碗,哗啦啦的碎了一地,一個箭步竄出去時還不忘拽上霍湛。
當時正乖乖拿著勺子吃粥的小霍湛被他扯了一把,差點把一碗好粥都喂了衣裳。
當時魏寧的模樣著實是讓霍湛嚇了一跳,後頭他帶著自己出來鋤地,霍湛都是迷迷糊糊的,小小的一個跟著他。
一直到剛才霍雲嵐過來瞧,霍湛算是安定下來,才有心思問他:“寧哥哥,你剛才怕什麼呢?”
魏四郎已經重新抡起鋤頭,聞言,動作沒停,隻是動了動嘴:“湛兒,這些日子我瞧著二哥和三哥待人接物,聽他們說話做事,我學到了些道理。”
霍湛捧著臉看他:“什麼呀?”
“身為男兒,是否前程遠大要看命,但是對自己要有擔當,對家人要有責任,剛才我不是怕,是覺得,若由著她胡為,那我誰都對不起。”
對不起二哥栽培,對不起三哥幫扶,也對不起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
霍湛歪歪頭,軟糯糯的回答:“我不懂。”
魏四郎撐著鋤頭,擦了擦汗,看向他道:“你還小,不著急。”
“那寧哥哥怎麼懂的?”
魏寧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大抵是因為見過我三哥那把綠寶石匕首吧。”
霍湛一聽,便有些好奇的瞧著他:“好看嗎?”
魏四郎眼睛看向了未知的遠處,聲音輕飄飄的:“你,還是別看到的好……”
另一邊,霍雲嵐已經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