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隻是在霍雲嵐身邊坐坐,蕭成君都覺得安心許多。
霍雲嵐聽得出蕭成君的善意,便笑道:“多謝成君,我省得了,左右這些日子家中有人準備殿試,不會下帖,我還要張羅鋪子,想來也沒什麼時間出門的。”
蕭成君見她神態自若,便有些好奇:“雲嵐,你不怕嗎?”
哪怕自己沒有把事情全都說得清楚明白,但是也算是透露了些宮闱秘事,尋常人聽了多少會有些驚懼的。
霍雲嵐則是溫聲道:“此事本就與我無關,既是無關之事,也就沒有必要放在心上。”說著,她笑了笑,“況且還有相公在,無論如何他都能護著我,我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蕭成君:……
這一刻,安順縣主突然明白了為何之前鄭四安跟自己說,吃狗糧能吃到吐。
這不經意間塞來一口,實在是令人猝不及防。
大抵是霍雲嵐的風輕雲淡格外安撫人心,蕭成君心中的惶惶也緩解不少,後來還讓玲瓏把牡丹抱進來,要與霍雲嵐共賞。
至於那宮中事,便是不再提起了。
宮外也正如霍雲嵐所想,一派安然,各家做各家的事情,又趕上春日盎然,都城裡很是熱鬧,也就沒人注意到蕭淑華一直閉門不出,也沒人注意朱老將軍被召入宮中,再沒出來。
而霍雲嵐則是開始著手籌備飯莊之事。
藥鋪與飯莊的營生方式不同。
之前謝家藥鋪有名聲在,就算改換東家,掛上了魏家招牌,想要買藥的人依然會來,哪怕藥鋪所在的街巷算不得特別繁華,照樣能有源源不斷的生意。
可飯莊卻格外挑剔地段,終究病痛在身上最是緊要,百姓能為了買藥看診繞遠路去個更好的藥鋪,卻不會刻意的去費心思尋找一家新開的飯莊。
都城這麼大,飯莊食肆林立,想要立刻見到利錢,這選址就顯得尤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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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裡做事的,不單單要有玲瓏心思,還要有一張巧嘴,能招待達官顯貴,也能打發潑皮無賴,還能應付巡邏官差。
霍雲嵐便把目光放到了張管事身上。
張管事家的大郎病痛已愈,卻仿佛猜到霍雲嵐的意思,留在藥鋪沒有離開。
霍雲嵐見了他兩次,細細問過,便知道張管事是個有本事的。
原本是想要找個合適人選來管理藥鋪,不過這些日子下來,霍雲嵐瞧著藥鋪裡面的許掌櫃算得上是盡心盡力,雖然有時候過於精明而顯得刻薄,可是大面上是沒出過差錯的,略略敲打一下也能扛得住事兒。
既如此,倒不如讓張管事去準備飯莊,也省得另找人了。
於是霍雲嵐這次到藥鋪來之前就在心裡盤算好,一則是要再抓副補身子的藥給有孕的大嫂卓氏,讓人連帶著家書一起送回老家去,二則便是與張管事再細說,若是定了,就要擬個文書,正式請他給自家做事。
不過等她到了藥鋪,還沒見到張管事,霍雲嵐倒先看到了個熟人。
縱然戴著帷帽,可依然能瞧見眉眼籠廓。
“可是施五姑娘?”
正端坐著等抓藥的施五姑娘便略略抬起頭,看著霍雲嵐眨眨眼,而後笑著起身道:“夫人福安。”
霍雲嵐回了一禮,便與她一同坐下,溫聲道:“前些日子聽聞姑娘病了,如今可好些?”
施五姑娘沒有掀開帷帽前的白紗,隻管輕聲回道:“勞煩夫人記掛,我這是老毛病,虛火旺,一到春末就會鬧起來,不礙事的,總在家裡悶著也難受,這才出來透透氣。”
霍雲嵐便叫過了一旁看診的吳郎中,問過後便對著施五姑娘道:“吳郎中說你的病是能用些爽口的,我這店裡的涼茶最是敗火,開胃生津,姑娘來一盞嘗嘗?”
施五姑娘點了點頭。
而後,便有人送上涼茶,施五姑娘端起來抿一口,確實是味道酸甜,卻沒有尋常涼茶的苦澀,喝下去隻覺得透涼爽利。
施五姑娘不由得道:“這個味道極好,想來過些日子入了夏,夫人店裡的生意怕是要格外緊俏了。”
霍雲嵐笑道:“承姑娘吉言,你若喜歡,我便給你包上十包,帶回去喝便是。”
尋常一包能煮上一大鍋,十包的話怕是能直接喝上整個夏天。
施五姑娘倒也大方:“我也不能白拿夫人的好處,回頭等家中辦宴時,我定會煮上一些,權當給夫人的鋪子做個招牌了。”
霍雲嵐聞言,不由得笑起來,隻覺得這位施五姑娘當真是個爽利人,偏偏還懂得如何為人處世,說起話來也是有頭有尾。
果然是瑤華夫人的妹妹,著實是個伶俐的。
就在這時,有人從藥鋪的內堂走了出來。
尋常來藥鋪買藥的都是在前廳,內堂除了藥鋪裡面的郎中伙計,便是住在此處的幾位客人。
而戴著面具的,隻有一位。
左鴻文是聽聞霍雲嵐來了,便想要出來拜見。
他心裡理得清楚,若說魏臨是他未來要報效追隨的上官,那麼霍雲嵐就是救他於水火的恩人。
縱然尋常為了避嫌,不好多說什麼,不過如今將軍夫人來了,自己還避而不見,難免顯得失禮。
可是左鴻文沒想到還有旁人。
他在看到戴著帷帽的施五姑娘後便頓住了步子。
左鴻文無論是之前半瘋模樣,還是如今清醒時候,都明白他如今的臉面是容易嚇到人的。
他自己都不敢瞧鏡子,更何況是旁人,怕也是常理。
隻不過現在左先生心態調整的不錯,畢竟人生不單單是為了坎坷而活著的,災禍避免不掉,那就坦然些,也沒必要為了讓旁人承認自己而故意把傷疤露給別人看,該躲避的還是要躲避。
故而隻要有婦人在,左鴻文都是會躲避開的。
這會兒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確定面具戴的很好,這才上前,對霍雲嵐行了一禮:“夫人福安。”
霍雲嵐則是起身回禮,施五姑娘也站了起來,眼睛透過眼前白紗有些好奇的看著左鴻文。
不得不說左鴻文露出來的半張臉著實是好看,眉眼如畫,神色儒雅,著實是翩翩郎君。
隻是擋住另外半張臉的面具就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不過施五姑娘隻看了兩眼便收回視線,對著霍雲嵐道:“雲嵐,那我先回去了。”
霍雲嵐去吩咐人將涼茶包好了給她帶走。
左鴻文後退了半步,對她拱手,施五姑娘也很矜持的回了一禮,這才離開。
待出了門,上了馬車,伺候施五姑娘的婆子才道:“姑娘,這病要裝到什麼時候?”如今這會兒正是春暖花開的好天氣,總是要稱病呆在家裡頭難免憋悶。
施五姑娘一上車就摘掉了帷帽,拿起一旁的團扇扇風,聞言回道:“不急,等我娘什麼時候打消了把我送進宮的念頭,我的病就好了。”
婆子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
施五姑娘扯扯嘴角。
自家娘親的打算她哪裡不知?如今姐姐在宮中如日中天,萬千寵愛在一身,偏偏一直沒有喜訊,膝下空虛。
便是想要讓自己去看能不能添個娃娃,給姐姐,或者說給施家傍身。
可是施五姑娘不樂意,她也有底氣拒絕。
這會兒便對著婆子道:“你是我的奶娘,自然處處向著我,有些話我也不避諱你,我娘親原本就是個拎不清的,這事兒也是瞞著爹爹在做,我不告訴爹爹和姐姐便是對娘親的孝順了,卻萬萬不會順她的意。”
婆子一聽,半分不覺得可惜,反倒松了口氣:“姑娘能想清楚就是最好的。”
施五姑娘笑了笑,搖了搖團扇。
她其實也沒什麼想不想的清的,隻是記得姐姐的叮囑。
“宮裡隻能聰明人和高位人才能走得遠,相比起來,聰明人一直聰明,高位人卻總不一定一直高位罷了。”
那後宮,能不去就不去,自己從來都不是聰明的,去了也是給姐姐拖後腿,倒不如安分一些,反倒是幫了姐姐的忙。
這時候馬車緩緩前行,施五姑娘便撂了團扇,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魏家藥鋪。
婆子拿著扇子幫她扇風,嘴裡道:“姑娘瞧什麼呢?”
施五姑娘落了簾子,輕聲回道:“沒什麼。”
此時,霍雲嵐已經見過了張管事,並且和他籤下文書,再去衙門裡過了明路,這事兒便是定下了。
而接下去的幾日,霍雲嵐都沒有再去藥鋪,也甚少出門。
直到殿試開考,霍雲嵐也沒離開將軍府,隻管瞧著伍氏送魏誠去考試,過了幾個時辰,又瞧著他們回來。
魏誠下車時,霍雲嵐便讓早早準備好的郎中上去診脈,確認無事後才松了口氣。
畢竟殿試是王上親自監考,又是在宮殿內,光是被一國君王盯著寫文章就是極有壓力的事情。
有些學子當場暈倒,還有些熬到出宮再暈。
像是魏二郎這般恍如無事的著實是少數。
魏臨今日也得了休沐留在家中,與二哥說了些話後,便去了書房。
書房裡,徐承平拿著封信,看著看著便是眉目舒展。
瞧見魏臨進門,徐承平揚了揚手中的信紙:“越小將軍著實是心思堅定,這才幾個月的時光,他便已好了大半。”
魏臨聞言,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意。
越衡作為唯一沒有被放回齊國的降將,年前就被診出體內含有毒物,解毒的法門還未可知,可是若是性子堅韌的,真的熬過去,倒也不是全然無救。
隻要能熬過這一陣,便能留給魏臨多一些時間去尋找解毒辦法。
魏臨拿過信來細看,嘴裡道:“即使如此還是不能大意,越衡此人,我志在必得,近期與齊國還將有一戰,他有大用。若是這次能擒獲齊王,想來也能探聽出來點東西。”
若是旁人聽了,隻怕會覺得奇怪。
擒住齊王這是多大的功勞,偏偏在魏臨口中如此風淡雲輕。
徐承平卻能體會一二。
在魏臨看來,齊國定不能留,如今齊國做小伏低隻是因為毒計不成,打也打不過,害也害不了,這才安靜些。
可楚國從未想過放過他,時機成熟,一定是要拿下來的。
在魏臨心中,齊國已經被劃掉了,自然不在乎。
不過軍務可以日後再說,如今徐承平想的是另一樁事:“不知二爺此次殿試考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