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笑著捏了捏虎頭的小鼻子:“自然是騎馬,你爹爹讀書好,可六藝也是極精的,放心吧,你爹爹不會把自己搞丟的。”
虎頭這才放了心,臉上重新有了笑,與福團玩在一處。
霍雲嵐則是趁著這個機會和伍氏說起了新找的院子:“那院子二哥去瞧過了,位置很好,與將軍府不遠,兩邊的鄰居也都是清流人家,相公託人去打聽過,兩戶人家俱是人口簡單,想來也好相處。”
伍氏聞言頗為感激:“勞煩弟妹了。”
霍雲嵐笑道:“嫂嫂言重,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那裡什麼勞煩不勞煩的。隻是我想著去學堂還是要讓湛兒和虎頭一道去,孩子之間也要有個照應。”
原本霍湛在老家時是住在魏二郎和伍氏那裡的,如今到了都城,有了霍雲嵐這個正經姐姐在,總不好再去麻煩兄嫂。
伍氏雖喜歡霍湛,卻也沒攔著,笑著點頭:“好,他們玩的好我也歡喜。”
虎頭抬頭看了自家娘親一眼。
之前霍湛就專門找過他,說以後要分開住,虎頭當時就拽著霍湛哭,鬧著說不樂意。
縱然平常再懂事,虎頭不過是個奶娃娃,分外不喜歡生活發生改變。
若是尋常大人瞧見小娃娃撒潑,不是厭煩就是恐嚇,除了孩子的親生爹娘,其他人甚少有耐性的。
霍湛卻直接拉著虎頭開始講道理:“虎頭,搬家也不遠,很近的。”
“可我想住一起……”
“這會兒我們也不住一起呀。”
“但是每天都能見到的。”
“我們回頭還是要一起讀書的,自然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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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想哥哥走。”
霍湛從不糾正虎頭的稱呼,隻管拉著他,一本正經道:“咱們讀書,是為了考功名,考上功名就能當官,你爹爹當了大官,能賺來大房子,就要自己住才好,你是他兒子,自然要跟著。”
虎頭聽著有些懵,努力的在想這句話的意義,而他一出神,就不自覺的把拇指塞進嘴裡嘬了一下。
霍湛立刻抓住他的腕子將他的手指頭拔了出來:“別這樣,髒。”
虎頭圓滾滾的眼睛眨了眨,終於開口問道:“爹爹,當大官?”
“對。”
“多大?”
“可大可大。”
其實霍湛也不知道魏誠的官位多大,可是架不住霍家小郎君裝得像,就算心裡不明白,面上也能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盡在掌握的模樣。
糊弄一下虎頭還是很容易的。
於是小虎頭就點頭答應下來,甚至忘了自己一開始哭鬧的是不想搬家,這會兒,他也記不起搬家不搬家的,一聽到伍氏說起這事兒,就下意識的接了一句:“爹爹可厲害了。”
這話沒頭沒尾的,聽得霍雲嵐和伍氏都是一愣。
倒是福團笑呵呵的伸出小肉手攥住了虎頭的拇指,抓著就往自己的嘴裡塞。
虎頭便伸手拍了拍福團的小腦袋,學著霍湛的模樣,一本正經道:“福團,不能吃,髒。”
霍雲嵐正要誇虎頭懂事,就瞧見魏臨和鄭四安已經走了出來。
這會兒鄭四安身上穿著的,是霍雲嵐讓孫娘子給魏臨做的衣裳,還是新的,沒上過身,如今給身量相近的鄭校尉穿了也算合身。
鄭四安雖不懂為什麼突然要換新衣,可還是乖乖穿好。
魏臨把他帶出來後便沒再管,自顧自的騎上了踏雪,與馬車一起走出了巷子。
並沒有直接出城,而是先去了趟太醫署。
因著齊國降將越衡小將軍如今正在魏臨莊子上休養,這會兒正好借著去的功夫,請謝家那位正在太醫署裡供職的郎君過去瞧瞧。
鄭四安也上了莊郡王安排來的馬車上,落了簾子,馬車便緩緩走動起來。
因著莊郡王嫌棄城內人多了,他又喜歡開闊地方,故而城內有個莊郡王府,城外,則是由楚王專門尋了塊好地方,建了園子,這會兒鄭四安就坐著馬車直接出了城。
等到園子時,已經接近午時。
鄭四安最近勞累慣了,尋常騎馬多,甚少坐車的,這會兒在馬車上晃悠了將近一個時辰,總覺得身上都酥了,下來後舒展筋骨時都能聽到咔咔的聲音。
管家則是笑著站在一旁等,見鄭四安收拾好了,這才道:“還請大人隨小的來。”
鄭四安便跟在管家身後進了大門。
不得不說,這園子修的很是精致。
分明都城是在北邊,偏偏這裡的景致好似到了南地,景觀做得好,亭臺也精致,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鄭四安想知道這位莊郡王是不是園藝好手,可到底沒有出口詢問,隻管安靜的穿過走廊,待進了花廳,便瞧見正坐著喝茶的中年男人。
錦衣華服,眉目疏朗,光看長相便能瞧出安順縣主確實生的格外肖父。
鄭四安立刻上前,行禮道:“微臣見過郡王爺,王爺福安。”
莊郡王聞言,抬眼看向了鄭四安,卻沒說話,隻是用眼睛上下打量他,眼神格外專注而挑剔,弄得鄭四安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終究是見識過戰場的好兒郎,刀山血海都見識過,不過是被瞧兩眼,還不至於害怕。
莊郡王見狀,在心裡點了點頭,面上神色如常,緩聲道:“校尉不必多禮,坐吧。”
“謝王爺。”鄭四安站直了身子,坐到了莊郡王下首的位置。
來的路上,鄭四安一直在想莊郡王找自己做什麼。
想來想去,他便覺得自己和郡王沒有私交,那就隻能是因為公事了。
既然是公事,鄭四安自然要嚴謹一些,特別對方身份尊貴,他既不能怠慢,也不能落了自家將軍的威名。
故而這會兒的鄭校尉看起來並不像是上門做客,反倒是像在衙門裡一般。
見他神色坦然,並沒有半分討好奉承,莊郡王反倒對他多了些好感。
便把茶盞撂下,開口道:“上次校尉救了安順,本王甚是感激。”
鄭四安聞言回道:“王爺言重,這是下官分內之事。”無論是出於君臣之禮,還是出於兩人情誼,他都會這麼做的。
莊郡王則是有了笑:“校尉客氣了。”懂得維護自家女兒,倒是好擔當。
不等鄭四安說話,莊郡王就讓人送了盒傷藥來。
見鄭四安不解,郡王爺笑道:“這是王上賜下來的紫玉膏,止血生肌,塗在傷處保證不會留下疤痕,隻當做是本王給校尉大人的謝禮。”
話已至此,鄭四安不好再說不要,便起身道謝後收了起來。
莊郡王端起茶盞又抿了口,撂下後對著一旁的管家道:“給校尉上盞茶。”
“是。”
待管家離開,莊郡王才重新看向鄭四安:“不知校尉對以後的仕途有何打算?”
這話他問的直白,也是想看看眼前這人是否有所圖。
鄭四安微微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回道:“如今天下未定,我的分內事便是要輔助魏將軍練好明嘯衛,以求未來保楚國安穩,求天下太平。”
說完,鄭校尉還覺得自己說得很好。
這些都是魏臨當初提起來過的,鄭四安從來不懷疑他的能力,自然對這個理想深信不疑,這會兒說起來,也是要讓郡王爺安心。
瞧瞧,我們明嘯衛是在正經做事的,值得王族放心!
而莊郡王果然一臉滿意。
不錯,是個有志向的年輕人,半點沒想到自己,既不自誇也不自滿,更沒有跑官要官,說的全是別人,還能裝著天下事,顯然莊郡王覺得自家女兒的眼光不錯。
就在這時候,管家端著一盞茶走了進來,放到了鄭四安手邊。
鄭四安瞧了一眼,便是一愣。
這是一盞茶湯,並非是衝泡出來的,而是像之前左鴻文給他做的那盞茶一樣,瞧著泛白,上有細末,聞上去醇香撲鼻。
鄭四安便想著上次左鴻文做的動作,雙手捧起茶碗,右手微微靠前,左手託著茶盞底,放到嘴邊抿了一口。
待茶湯入口,便覺得香氣四溢,鄭四安不由得道:“好茶。”
莊郡王聞言,溫聲道:“校尉說說,好在哪裡?”
這讓鄭四安動作微頓。
他從來不是個會耍嘴皮子的,而且對這些文雅之事本來就不甚明白。
這會兒讓他說,他也沒什麼詞兒。
好在之前左鴻文對他細細介紹過這做茶的關鍵和技巧,這會兒倒也能回想起來寫,鄭四安便緩緩道:“茶香濃鬱,沫饽潔白,水腳晚露而不散,著實好茶。”而後,他聲音微頓,看著莊郡王露出了個略帶羞澀的笑容,“隻是我是粗人,喝茶也就喝個大概,細品不出什麼,怕是要浪費王爺一番美意。”
莊郡王卻笑道:“茶本就是做出來給人喝的,哪裡算得上是浪費?”
心裡則是想著,這人,果然挑得好。
郡王爺慣是愛護女兒的,當爹的,有多愛女兒,就有多挑剔女婿。
尋常人家喜歡先挑揀女婿的身家背景,可在莊郡王眼中,這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他已經是郡王之尊,身份尊貴,誰還能越過他去?
在莊郡王眼中,無論是農戶子弟還是都城裡的那些大戶子孫,其實都差不多,都是比不過他,便沒什麼緊要了。
真的讓莊郡王精心的,還是人品。
如今瞧著這個鄭校尉雖然官位低了些,可有自己在,以後仕途不用愁的,更何況他有上進之心,又有魏臨這個新貴幫扶,今後定不會差的。
剛才一番問答雖然簡單,可也能看出鄭四安品性醇厚,進退有禮,莊郡王便覺滿意。
女兒選的,當真是不錯的。
於是莊郡王臉上的笑容終於帶了幾分真心,聲音也放緩不少:“我這裡沒什麼事兒了,你去瞧瞧安順吧。”
鄭四安覺得他們還沒談正事的,他來的路上準備了一大籮筐誇明嘯衛和魏臨的話,這會兒怎麼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