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嵐的飯莊也進了一批好酒,不到半日便一掃而空。
待酒賣完了,飯莊也沒有缺了人氣兒,皆因霍雲嵐時機把握得好,早早就讓人重新整修門面,門前搭設彩樓,瞧著就是喜慶熱鬧。
這樣好的日子,人們圖的就是個吉利,路過飯莊便要進來坐一坐,這一個白天下來讓飯莊裡面的伙計忙的腳不沾地,算是賺了個盆滿缽滿,張管事嘴都笑到合不上了。
霍雲嵐並沒有去飯莊上,而是留在府中。
霍雲嵐已經搬出了涼屋,讓人把那裡的活水斷了,省的浪費,但是卻沒徹底放置,而是收拾幹淨,裡面的桌椅板凳照舊,給魏寧和霍湛讀書用。
早些時候,宮裡送來的東西已經到了府上,有月餅,有螃蟹,還有不少應季蔬果,瞧著就知道不同尋常,聽魏臨說,這些都是貢品,王上拿出來分給屬下以作恩賞。
因這都是吃食,不好撂久了,尤其是螃蟹還是個個活的,若是耽擱了怕是失了鮮味,故而霍雲嵐早早就讓人做來了給全家人嘗鮮。
不過到了中秋月圓之夜,霍雲嵐並沒有窩在府上,而是同全家人一道出門,準備去城裡最高的酒樓一道賞月。
車輿上,霍雲嵐靠著魏臨輕聲道:“這是之前成君跟我說的,中秋這天,都城裡很是熱鬧,街上張燈結彩,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要去繁華的酒樓裡找好位置,這樣才熱鬧。”
之前魏將軍從來沒在意這些,好幾年的中秋他都是在外面過的,身邊沒有家人團圓,也就無所謂什麼過節不過節。
如今聽了霍雲嵐提起,他起了幾分興趣:“若是喝酒,我記得表妹之前往家裡搬了好幾大壇啊。”
“不一樣的,那酒是我弄回來存著的,不一定自己喝,而這節慶日子新鮮事兒不少,爹娘頭回來都城,自然要讓他們多看看才好。”
魏臨攏了攏霍雲嵐的纖細腰肢,輕聲道:“其實要是酒好,晚上時候我們自己關起門來喝些也不礙事。”
霍雲嵐那裡不知道他打的鬼主意,橫了魏將軍一眼:“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魏臨立刻改口:“沒什麼,娘子做馬車累不累?來,我給你揉揉。”
見他殷勤,霍雲嵐便不多說什麼,由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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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將軍伸手往她手臂上一探,就摸到了個鼓囊囊的東西,便頓住了動作。
他沒問,不過霍雲嵐先一步將袖中暗袋裡的物件拿出來給他看。
那是幾根絲線,還有細勾。
霍雲嵐笑道:“之前巧娘教過我打穗子,我便帶著出來,若是闲暇時候就拿來打發時間的。”
魏臨臉上也有了笑,隻管小心的把東西重新包好,給她塞了回去。
想也知道自家娘子打穗子都是送給自己的,對待自己的東西,自然是要小心些才是。
聽著外面熱鬧,霍雲嵐伸手撩起簾子往外瞧了瞧。
第一眼看到的是已經從車輿上下去的魏寧和霍湛。
隻見魏四郎正一手牽著霍湛,另一隻手那這個剛買的糖葫蘆塞給他,小霍湛接到手裡,笑眯眯的跟魏四郎說:“謝謝寧哥哥。”
小少年平常大道理說得一套一套的,可實際上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說起話來也帶著孩子才有的軟糯。
一句謝便哄著魏寧格外高興,立刻興衝衝的帶著霍湛又朝著下一個攤子進發。
霍雲嵐不由的笑道:“他們關系倒是好,”不過很快,霍雲嵐就招呼蘇婆子過來,“去告訴湛兒一聲,他寧哥哥就要考試了,莫要總纏著他玩。”
不等蘇婆子開口,魏臨就抬手止住了她,探頭看了一眼,道:“四郎在家裡悶著讀書好一陣子,如今能有出來放松的機會,讓他們好好玩玩吧。”
霍雲嵐略想了想,也沒多說什麼,便把簾子撂下了。
斜斜地靠在魏臨懷中,霍雲嵐道:“之前書院裡面的夫子專門到將軍府裡來過一趟,把四郎好一通的誇,這次的府試他的機會很大。”
魏臨點點頭,神色如常:“他之前跟我說過,這次府試他是一定要考上的。”
霍雲嵐有些好奇:“為何?”縱然府試算不得難,可是也沒誰非逼著自己考中,這次不行,來年再試就是了。
魏臨輕輕揉捏著霍雲嵐的肩膀,淡淡道:“前幾日他晚上偷看闲書,差點耽誤了第二天的早課,我便告訴他,莊子上正要種麥子呢,他若是府試不中,去幫忙也就是了。”
霍雲嵐一聽,便笑著瞧他:“你這般也太嚇人了些,四郎如今收了性子,不過偶爾一次,應該不打緊的。”
魏臨卻搖搖頭,轉而揉捏著自家娘子的背脊,嘴裡道:“四郎的性子,我清楚的很,最是個打蛇順杆上的,而且記吃不記打,這次允了,立馬給你再來下次看看,總要讓他把弦繃緊了才行。”
聽他心裡有章程,霍雲嵐便不多說什麼,隻是好奇:“要是他真的不中,你真會讓他去莊子上嗎?”
“自然,讀書不成就試試種地,二哥都說他有天分,那自然是成的。”
霍雲嵐:……
果然是親生的哥哥,就是下得去手。
魏臨接著道:“湛兒的夫子呢?之前他也上門來的。”
霍雲嵐一聽臉上就有了笑:“夫子說,書院想要推舉湛兒參加今年縣試。”
魏將軍臉上驚訝,然後就跟著笑起來:“湛兒這麼小就能有前程,想來以後嶽丈家也要出狀元郎了。”
這是恭維話,但是霍雲嵐愛聽,湊過去就在他臉上親了下。
不過也隻是一下就躲開了,魏臨看了看正等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瞧著自己的福團,有什麼闲心都要歇下去。
為人父,也是很不易的。
因這幾家是分開走的,霍雲嵐先到的酒樓,推開雅間的門,霍雲嵐愣了一下。
裡面坐著的是正自斟自飲的大公主,她聽到動靜,抬頭便看到了霍雲嵐,微微挑眉:“雲嵐找我有事?”
霍雲嵐把邁進去的腿收回來,瞧了瞧門口掛著的牌子。
木牌上寫著海棠,旁邊才是自己定下的牡丹。
霍雲嵐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溫聲道:“我進錯屋子裡。”
“不妨事,相逢即是有緣,進來坐坐吧。”蕭淑華性子爽利,為人率直,撂了酒杯就對著霍雲嵐招手。
霍雲嵐回頭看了魏臨一眼,魏臨接過了福團,輕聲道:“你們說說話,我在隔壁等你。”
“要是爹娘來了你可得來告訴我。”
“好。”
等魏臨抱著小福團去了隔壁,霍雲嵐便邁步進門,行了一禮後坐到了大公主對面。
然後就瞧見桌上的兩個酒壺,其中一個顯然已經空了。
蕭淑華舉了舉杯盞,問道:“喝些嗎?”
霍雲嵐輕聲道:“我酒量不好的。”
蕭淑華一聽就把杯盞撂下,並不強求,很自在的道:“那就不喝了,不過是助興的玩意兒,要不要都沒什麼關系。”說著,蕭淑華把玉佩也隨手扔到一旁。
跟著伺候的嬤嬤趕忙上去將玉佩撿起來,輕聲道:“殿下,可要老奴去叫醒酒茶?”
蕭淑華擺了擺手,嬤嬤便退到一旁,不說不動,極有規矩。
霍雲嵐則是倒了盞茶遞過去,緩聲道:“喝些解乏。”
蕭淑華沒有拒絕,飲了半盞,而後對著霍雲嵐道:“你和家人一起出來過中秋?”
“嗯,我公婆兄嫂都在,今年難得齊整。”說著,霍雲嵐給蕭淑華又倒了茶,笑著道,“我聽成君說,中秋時候宮中設宴,殿下怎的沒去?”
蕭淑華的眼睛看向窗外,聲音淡淡:“不急,晚上再去也行,都城裡這麼熱鬧,我總要來瞧瞧才不辜負了好時候。”
霍雲嵐看看她,沒多說什麼。
其實她想問的是,為何公主出門,驸馬不陪著,但是想到大公主和常驸馬往常的相處,霍雲嵐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勾起人家心事的好。
這時候,就聽蕭淑華問道:“你袖裡的東西是做什麼的?”
霍雲嵐聞言,便把那個裹著絲線的布包取出來:“打穗子用的。”
“打穗子?好玩麼。”
“還成吧,打發時間罷了。”
“教教我吧。”
“好。”
霍雲嵐怎麼也沒想到,這中秋佳節,自己要坐在公主身邊,手把手教她做手藝。
但是蕭淑華看起來專心致志,似乎是極有興趣,霍雲嵐也不會掃她的興,教的也很是認真。
不過大公主的手能寫字,能執鞭,還能馴服最烈的野馬,卻在精細活上差了些。
鼓搗好一會兒才堪堪能編出個大概模樣。
饒是如此,蕭淑華依然很高興,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晃悠著自己剛編了個開頭的穗子,道:“雲嵐你瞧,還是挺好的吧。”
霍雲嵐笑道:“是啊,殿下聰慧,隻要用心自然什麼都能做的好。”
蕭淑華面上笑容依舊,聲音輕緩:“也不是什麼都能做好,隻是有些時候,不撞一撞牆,是不懂得回頭的。”
聽著便知道話裡有話,霍雲嵐沒有隨便搭腔,隻管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芙蓉糕給她。
蕭淑華把糕吃了,大抵是香甜的東西確實能讓人心情變好,剛才突入取來的煩悶這會兒淡了不少,蕭淑華便接著打穗子,嘴裡道:“說起來,有件事兒回頭你能跟羅家夫人說說。”
“什麼?”
“襄平那個禍害已經出了城,被康親王做主,送到城外的道觀裡修行去了,這次是真的修行,什麼時候回來誰也不知道。”說著,蕭淑華臉上帶了些嫌棄,“也算便宜她了,若不是父王這次偶染風寒,不見外人,隻怕她能被父王當面罵兩句,長長記性。”
霍雲嵐是從魏臨那裡知道渡口之事的原委,小郡主被罰也是意料之中。
隻是霍雲嵐沒想到,大公主能親口把這事兒告訴她。
尋常王族之事都是自己處置,甚少讓外人知曉,總要維持著王室臉面的,如今大公主能跟自己說清,除了因為自己當時就在旁邊親眼見著,想來也因為大公主如今與五殿下和魏臨同坐一船,對待霍雲嵐自然沒什麼彼此。
這些念頭在腦袋裡一閃而過,面上霍雲嵐隻管笑著道:“我會告訴巧娘的,算是給她妹妹一個交代了。隻是不知王上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痊愈了,如今身子康健,倒是瑤華夫人因為侍疾累倒了,今日中秋夜宴怕是都沒法子出席。”
聞言,霍雲嵐有些驚訝,但很快便道:“瑤華夫人真情所致,當真令人動容。”
蕭淑華卻沒有那麼多客套話,直接道:“整個後宮,有一個算一個,真的能關心我父王的也就是瑤華夫人一個,說起來,施家幾個姑娘都是這般脾性,認定了便不回頭,父王能看清惡人,親近良善,實屬幸事。”
這惡人,自然是坑害了她嫡親弟弟的朱王後。
霍雲嵐則是想著,女子入宮多是為了家族榮光,這點世人皆知,不過這會兒瞧著,楚王和瑤華夫人之間怕是難得的真情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