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自然是真。”
“可我今兒個在一個婢女身上瞧見了,又是為何?”
常明尚一臉坦然:“不過是尋常物件,物有相似罷了。”
話音未落,蕭淑華已經把穗子拿出來,指尖微微撥弄,那根她從釵子上拆下來的金絲便顯現而出。
臉上依然帶著笑,眼睛像是看戲一般的瞧著常明尚,蕭淑華溫聲道:“這是本公主親手做的,驸馬就這麼把它弄丟,實在是不應當。”
此話一出,常明尚還沒想出推託之詞,盧氏已經跌坐在地。
她當初嫁給了常家大郎是費了好一番心思的,縱然當時常明尚對她有意,可是盧氏很清楚,常家大郎的本事注定高過隻會風花雪月的常明尚,這才給自己爭來了親事。
隻是天公不做美,常大郎早逝,讓她成了寡婦。
可盧氏到底是有心機的,終究是女人更明白女人,今天在大公主請自己過來說話時,盧氏就感覺出些不對。
縱然這會兒蕭淑華看起來心平氣和,說起話來也溫言細語,可是這問答之間已經露了痕跡。
感覺到自己隱秘而行的事情有可能敗露,盧氏立刻想要張口分辨。
可是一旁盯著她的婆子哪裡由得這婦人擾了自家殿下的興致?
兩個婆子上前,一個摁住盧氏的臂膀,一個用布條勒住了她的嘴,動作分外利落幹脆。
剛才還端端正正的盧氏立刻狼狽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了常明尚,他先是一愣,而後又驚又怒:“你們做什麼?趕緊放手!”說著就想要上去把盧氏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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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剛剛伸出手,蕭淑華就已經抽出鞭子,狠狠的抽了過去。
一鞭子,結結實實打在男人的手背上,立刻抽出一道紅痕,仔細看還有細微血跡滲出。
“啊!”常明尚慘呼一聲,捂著手蹲下了身。
而這時候,侍女也被拖到了廳上。
從常明尚的角度是瞧不見侍女全貌的,可是看她還有勁兒掙扎的架勢,就知道剛才蕭淑華並沒有讓人傷她。
這會兒蕭淑華也沒有打她的打算,雖然把侍女捆了個結實,卻讓人搬了把椅子來給她坐。
然後,親自伸手把她蒙眼的布條給扯了下來。
侍女眼前先是一片白,緩了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的場景,然後立刻止住了掙扎動作,整個人像是嚇傻了似的,癱坐在椅子上,喃喃不敢言。
醫女走到蕭淑華耳邊說了兩句什麼,蕭淑華點點頭,揮手讓她退下。
而後,蕭淑華看向侍女,語氣溫和似水:“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侍女身子緊繃,不敢說話。
蕭淑華也不著急,隻管拿起一盞茶潑到她臉上。
剛剛被打破的臉面一碰到熱茶立刻刺痛起來,侍女想喊疼,可是對上蕭淑華的眼睛立刻把痛呼咽了回去,顫著聲音道:“回,回殿下的話,奴婢名叫侍琴。”
“哪兩個字?”
“侍候的侍,古琴的琴。”
蕭淑華把這個名字在嘴裡琢磨了兩邊,笑道:“倒是個好名字,合適你。”
侍琴似乎能聽出其中深意,臉上一片白,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
而蕭淑華看向了常明尚,道:“驸馬,你可認識這位侍琴姑娘?”
常明尚此刻也有所明悟,嘴唇微抖,看了看蕭淑華,低聲道:“她是嫂嫂的婢女,我自然認識。”
蕭淑華單手託腮,塗著蔻丹的指尖在臉頰上輕點:“可剛剛醫女告訴我,這女子懷胎一月有餘,驸馬可知道?”
常明尚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了盧氏。
盧氏則是低垂著頭,抖著身子不敢說話。
蕭淑華見狀,便道:“既然驸馬不知,那這樣不知體統規矩的女子是定然不能留的。嫂嫂心善,那就讓我當這個惡人算了,來人,把這個賤婢堵了嘴,拖出去亂棍打死。”
剛才侍琴不敢說話,是因為她心裡有愧也有怕,而且她有心護住,自然不敢多言。
結果現在聽聞自己要一屍兩命,哪裡還顧得上旁的,眼裡淌著淚躲避想要塞她嘴的婆子,用盡全力叫嚷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驸馬,驸馬爺,救救奴婢,奴婢……孩子無辜啊!”
常明尚似乎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剛剛一直低垂的頭終於抬了起來。
他像是得了倚仗一般,直接站起,好似手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說話都有勁兒的很:“公主既然已經知曉一切,何苦還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蕭淑華細眉微揚,而後抬了抬手,婆子便松開了侍琴,由著她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而後蕭淑華就笑著看他,道:“那驸馬說說,我知曉什麼了?”
常明尚心知避不過,於是索性說明了:“沒錯,侍琴腹中骨肉是我的,可這是意外,是一個誰也不想發生的巧合,算起來還是我對她不起,若是怪罪,公主怪罪我一人便是,隻是孩兒無辜,公主為何非要斬盡殺絕?不過是個侍女,隨便給個名分也就是了,何苦如此興師動眾。”
“意外?”蕭淑華似乎被這個詞兒弄笑了,“意外能意外出一個孩子,驸馬當真有本事。”
常明尚聽得出蕭淑華語氣中的輕慢,臉登時氣紅了。
可蕭淑華卻不想聽他的蠢話,而是指了指盧氏道:“你和她的事情,我早就知道,隻是以前覺得這不過是成親前的細枝末節,也就不跟你追究,沒想到你真的蠢到被一個賤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常明尚一愣,盧氏抖得則是更加厲害。
她想要說話,無奈蕭淑華早就讓人把她的嘴勒了,就算盧氏有舌燦蓮花的本事也施展不開。
就聽蕭淑華接著道:“盧氏沒了夫君,你以為常家為什麼收留她?若不是她把侍琴獻給你,又私下裡透露給了常家族老,你以為常家這樣的清流人戶會允許寡居女子在常家大宅久住?”
這句話,短的很,但是內涵太多,常明尚一時間竟是沒來得及反應。
他本以為盧氏能在常家,是長輩仁善,卻不曾想裡面還有算計。
他本以為自己和侍琴隻是一時情動,可是聽蕭淑華的意思,竟然也是刻意為之?
縱然常明尚瞧不上沒有半點柔美嬌嫩的大公主,但是常明尚很清楚大公主的本事,也明白大公主的性情。
她從不撒謊,不屑也不用。
於是常明尚立刻看向了盧氏,問道:“當真?”
盧氏想也沒想就用力搖頭,可臉上已經是滿滿的驚慌。
隻因為大公主的話,把事情說的清清楚楚。
盧氏寡居後,不願回盧家,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縱使另嫁也嫁不到好人家,便把主意打到了常明尚身上。
她生的弱柳扶風,顯露在外的性情也是柔弱嬌貴,之前便是因此將常明尚迷得如痴如醉,這次到都城裡投奔常家本家,不過是幾次偶遇,常明尚便與她舊情復燃。
可是盧氏清楚,這人是驸馬,就算心悅自己也不可能給她名分。
偏偏如今在都城裡她沒有別的倚仗,左思右想之下就起了旁的心思。
收了個美豔婢女侍琴,引得她與常明尚偷歡,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自己裝作不小心撞破後哭一哭鬧一鬧,抱怨男人辜負了她的真心,引得常明尚歉疚不已,對盧氏越發好了,什麼頂好的金貴的都給她。
而這些事情盧氏自覺做得隱秘,誰想到在侍琴身上出了岔子。
分明次次服用避子湯的侍琴懷了胎,偷了常明尚的穗子,還被大公主發現了!
現在盧氏想要殺了侍琴的心都有,但她也知道,如今自己把路走到了絕處,想要活命,隻能奢求大公主能有一絲絲善心。
於是盧氏掙扎著想要開口,蕭淑華覺得有趣,便讓人把她嘴裡的布條解了。
而後就見盧氏跪倒在地,滿面淚水,聲音帶著哀戚道:“殿下,孩兒無辜,隻求公主能寬恕侍琴,她當真隻是一時情動,如今又有了孩子,求求殿下隻當她是個貓兒狗兒的,不要與她計較。”
縮成一團的侍琴聞言,眼中也流了淚。
縱然她有野心,這才偷偷倒了避子湯懷了孩兒,可到底心裡對盧氏是有些主僕情分的,見她給自己求情,侍琴心裡有了愧,加上盧氏的話讓她明白腹中骨肉就能保她不死,於是侍琴便大著膽子道:“殿下,此事與我家主子無關,他什麼都不知道。”
蕭淑華看了看她們,眼中突然有了些許無聊。
端起茶喝了一口,大公主緩緩道:“我生在宮中,長在宮中,見過的爭鬥構陷不知凡幾,如今的小打小鬧當真沒有意思,”說著,蕭淑華看向侍琴,“你家主子告沒告訴過你,暗中和驸馬苟且,我治你不敬之罪,不單單是你,連你的父母親族都要一起下大獄。”
侍琴愣住,顯然沒想過這些。
她雖生的美貌,可卻不甚聰慧,不然盧氏也不會挑中她。
蕭淑華偏了偏頭,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錯,等著盧氏從常明尚那裡套來了足夠的好處,你就可以魂歸枯井,他們落得清清白白。”
話說的如此清楚,侍琴雖蠢,卻不至於傻到頭,立刻明白為何盧氏讓自己喝避子湯,又不讓自己和外人多接觸。
分明是早有打算。
侍琴臉上又驚又怕,可是常明尚卻是眉頭緊皺,沉聲道:“夠了,越說越不著邊際,她性子最是柔弱,不要拿你的那些汙糟心思安在她身上。”
蕭淑華卻沒想過要挽救這個男人,其實細細看來,侍琴傻歸傻,可好歹聽得懂人話,盧氏蛇蠍心腸,但也算有腦子。
反倒是自己這位驸馬爺,又沒腦子又聽不懂人話,無趣極了。
轉了轉手上的穗子,蕭淑華也不想多耽誤時候,便站起身來道:“既如此,事情便能了結了。”
盧氏嚇得往前爬了兩步,抓著蕭淑華的裙擺,哭的梨花帶雨:“殿下饒命,我當真不是故意的,殿下素來寬仁和善,就饒我這一次吧。”
她哭得實在太可憐,剛剛心有懷疑的常明尚立刻被軟了心,上前扶她。
比他更快的是蕭淑華的鞭子。
還是直接抽臉,這次用的力氣可比對侍琴時候大得多。
侍琴隻是皮肉傷,盧氏卻是深可見骨。
她瞪大了眼睛,眼淚都給疼沒了,一聲尖叫還沒出口就被婆子重新用布堵住了。
蕭淑華則是神色如常的坐在椅子上,笑著道:“你以後還是不要在我面前用這些狐媚手段,明著告訴你,就算我現在把你們兩個奸夫淫婦拎去府尹衙門外頭,當街殺了,也沒人敢說什麼。”
常明尚則是被大公主這一手給震驚了,著實是之前蕭淑華為了讓他喜歡,在他面前把自己的真性情都藏的嚴嚴實實,這還是常驸馬頭一次見到蕭淑華的本事。
到底是文人,且沒經歷過什麼風浪,憋了半天,常明尚隻憋出兩個字:“潑婦……”
蕭淑華轉向了他,卻沒有了剛剛的笑容,臉上神色淡淡,聲音都帶著冰碴:“得了吧,往常就聽你滿口仁義道德,坐下的卻盡是男盜女娼,還禍害了個傻丫頭,既然這麼真情相愛,你們兩個湊一起不是挺般配?”
說完,也不管常明尚的臉色,蕭淑華直接讓人把盧氏和他一起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