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車停到公主府門前,霍雲嵐已經面色如常,絲毫瞧不出剛剛是哭過的。
雖然還未下車,可霍雲嵐能聽到府外熙攘的聲音。
想來是大公主為了慶賀朱家倒霉而設置的粥場還沒停,而百姓是不知道大公主的初衷,無論有錢沒錢的都想要過來沾沾公主的喜氣,人就多了些。
在門口守著的婆子是專門來迎霍雲嵐的,見將軍府馬車到了,立刻上前,行了一禮後恭順道:“殿下說,夫人身子不便,怕夫人勞累,馬車直接行進府內便好,老奴為夫人引路。”
霍雲嵐聞言笑道:“勞煩嬤嬤。”
“夫人客氣。”
馬車便直接穿過前院,直接去了後面的園子裡。
霍雲嵐下來後,左右瞧了瞧,便明白為何公主府內能走馬車了。
和尋常高門的亭臺樓閣不同,大公主的府邸格外大開大合,雖然那些走廊涼亭也都是精致的,園子裡假山溪水一應俱全,可是拱門甚大,空地也多,這會兒蕭淑華就騎在馬上,頭發高高盤起,看上去英姿颯爽得很。
霍雲嵐遠遠瞧著,隻一眼,便明白如今的大公主已經看開了。
以前蕭淑華為了常驸馬,穿襦裙,戴釵環,舉止都矜持文雅的很,似乎這樣才能和頗有才名的驸馬般配。
可現在瞧著蕭淑華一身勁裝,臉上也未施粉黛,全然自在隨性,活得肆意張揚。
這樣反倒比之前那個總是鬱鬱寡歡的模樣好得多。
蕭淑華騎著馬走了兩圈才看到霍雲嵐,她立刻翻身下馬,將馬鞭隨手扔給了一旁的侍從,大步上前,笑容明豔:“雲嵐來了啊,魏將軍那邊可順利?”
霍雲嵐見了禮,而後溫聲道:“一切都好,勞煩殿下記掛。”
蕭淑華心情好,說起話來尾音都是上揚的:“希望魏將軍旗開得勝,為楚國開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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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殿下吉言。”
而後大公主就興致勃勃的挽著霍雲嵐的胳膊,道:“走,咱們先去用飯,等下讓你瞧瞧我新得了的鹞子,瞧著英武,其實甚是聽話,吃完了飯我便讓它給你表演個腦袋不動身子動,可好玩兒了。”
霍雲嵐一聽這話,就想起來自己年少時,家中養了隻母雞小花,她闲來無事就喜歡抱著它來回晃悠。
小花的頭就定定的,看著穩當得很,格外有趣。
想來禽類特性相似,霍雲嵐笑道:“好,都聽殿下安排。”
正說這話,幾人走進長廊,而後就瞧見有個侍女走過。
她見到大公主,先是一愣,然後立刻跪拜下去,聲音平穩非常:“殿下福安。”
這本是尋常事,這公主府裡的下人不知凡幾,對著大公主都是低頭拜倒,蕭淑華從未刻意記住誰。
霍雲嵐卻覺得這個人甚是眼熟。
雖然隻是側臉,但是霍雲嵐認出,這便是常家寡居的盧氏身邊的婢子。
但光是如此,還不至於讓霍雲嵐驚訝。
真的讓霍雲嵐頓住步子的,是這侍女腰間掛著的穗子。
黑紅絲線,樣式簡單,手藝也粗糙得很。
可是霍雲嵐認出,這東西出自大公主之手,就在中秋之夜,是自己手把手教大公主打的那個穗子。
霍雲嵐並不知道大公主把穗子用在何處,可無論如何,堂堂公主之尊也不至於把親手所做的東西送給一個不在身邊伺候的下人。
心中疑惑,霍雲嵐腳下就頓了頓。
蕭淑華一直在談那鹞子,說得興起,見霍雲嵐止步,她也停了。
順著霍雲嵐的目光看去,立刻瞧見穗子,頃刻間,蕭淑華臉上的笑意盡去,細長的眉尖挑起,慢慢松開了挽著霍雲嵐的手。
拜倒在地的侍女見她們一直停在自己身前,感覺出了不對,便大著膽子抬頭看。
可還沒看到人,蕭淑華的鞭子已經抽了過去。
這一鞭子,正正好好的抽在了女婢俏麗嫵媚的臉面上,疼的她痛呼一聲,捂著臉倒在地上呻吟。
而蕭淑華一隻手拿著鞭子,另一隻手正捂著霍雲嵐的眼睛,見這婢子喊得過於撕心裂肺,怕她驚擾了雙身子的霍雲嵐,便眉頭微皺,聲音冷淡道:“來人,把這個賤婢的嘴堵了,提到前廳,”而後,聲音微頓,嘴角微挑,“再去把盧氏和常明尚叫回來,叫不過來就綁過來,本公主有不少事想要問他們呢。”
作者有話要說:大公主:快,表演一個!
鹞子:作為猛禽,我太難了
小花:習慣就好咯咯噠
《競春圖卷》:今天,也是被回憶到的一天!不管新來多少小冊子,我都永不過氣!
=w=
下面是不重要的可以跳過的小科普同學——
1、冰鮮蒸蛋羹:冰鮮,即銀魚,加蛋打散,放入魚骨高湯,蒸熟後撒蔥花和少許生抽即可。
2、雞湯小餛飩:雞湯,小餛飩!加一起就是好吃!
3、鹞子:即雀鷹,屬小型猛禽,體長30-41釐米,喜歡從棲處或“伏擊”飛行中捕食。它的的飛行能力很強,速度極快,每小時可達數百公裡。
4、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宋,李之儀
第101章
因著剛剛蕭淑華動手時遮住了霍雲嵐的眼睛,故而她並沒有看到那侍女的慘狀。
而霍雲嵐也知道大公主的好意,並未好奇,隻管乖乖的閉上眼睛,一直到蕭淑華把手挪開才重新睜開眼目。
此時,侍女已經被拖走,看起來風平浪靜。
但是霍雲嵐很清楚這大公主府很快便有風浪來襲。
雖然剛才的事情霍雲嵐沒看到,可她聽得清楚,蕭淑華不單單要責問侍女,還要讓人把在常家寡居的盧氏與驸馬常明尚綁來。
這個綁字,便說明了蕭淑華的態度。
她認定了這幾人有罪,那麼無論他們做過什麼,都是有罪責的。
而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能有什麼罪責,這並不難聯想。
或許在大戶人家的後宅裡,男女之事多是遮掩過去便罷了,可是這裡是公主府,大公主做主的地方,誰敢碰她的忌諱那都是死路一條。
不過說到底這都是蕭淑華的家務事,可能還是不能對外人言的家務事,霍雲嵐便溫聲道:“殿下若是有事要忙,我這便告辭了。”
可是蕭淑華卻握住了霍雲嵐的指尖,沒有讓她走,那張明豔動人的臉面上甚至連半點惱怒都沒有,說話的時候依然帶著笑:“不妨事,這是個熱鬧事兒,隻是中間怕是有些狠的,你去廂房裡歇著等我便是,而且我還想讓你瞧瞧鹞子呢,這就回去豈不是要被人怪我待客不周?”
大公主把驸馬爺的醜事,當熱鬧看?
霍雲嵐愣了愣,而後就聽蕭淑華接著道:“雲嵐也幫我做個見證,以後也好分說。”
話已至此,霍雲嵐便不再推脫,點頭應下,而後伸手在蕭淑華的背上順了順,幫她平心靜氣。
蕭淑華卻是格外自在,先吩咐了人去請醫女來給這侍女驗傷,而後便不再去管,和霍雲嵐一道用飯時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饒有興致的割了塊豬肉來,準備等下喂鹞子。
可她沒讓霍雲嵐經手,怕血腥氣衝撞胎氣。
不過霍雲嵐已經開始好奇了,很想瞧瞧那個能讓大公主放在心尖上的猛禽長什麼模樣。
等撤了桌,便有下人來報:“殿下,人已經帶到了。”
大公主點了點頭,而後拿著布巾擦了擦手上切肉用的匕首,嘴裡道:“送將軍夫人去後頭休息,別讓那些汙糟東西髒了她的眼。”
霍雲嵐輕輕地對大公主說了句:“殿下莫要太著急,身子緊要。”而後就帶著蘇婆子和徐環兒出了門。
待她們離開,蕭淑華便收回視線,嘴角微翹。
她自然是不著急的。
以前她為了捂熱這男人,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添了多少愁緒,青絲都急掉了不少,結果發現這人就是個石頭心,捂不熱。
既如此,她還著什麼急?
平白給自己找罪受的事情,她不伺候了。
故而在常明尚和盧氏被帶上廳堂時,蕭淑華眼皮都沒抬,隻管淡淡道:“來的真遲,倒是讓我好等。”
二人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面上露出疑惑神色。
最先開口的是常明尚。
著實是最近這段時間常驸馬甚少到公主這裡來,而蕭淑華也沒有和以前似的上趕著找他,故而常驸馬就如同出籠的鳥雀,自是一番快樂安逸,也就不知大公主對自己的態度已有轉變。
在常明尚看來,公主殿下依然是那個為了能得到自己一點點關注就屈尊纡貴討好的女子。
故而,現下哪怕心中存疑,可是常明尚仍沒有半分畏懼,聲音淡淡問道:“殿下要我二人前來所為何事,還請講當面。”
蕭淑華沒說話,隻是瞧了他兩眼。
不得不說,這人生得儀表堂堂,真真是好模樣。
並不是說他的眉眼有多英俊非凡,其實比起都城裡那些風流公子,常明尚的臉面算不得出色,可是他身上有種十分難得的氣質,瞧著端方自持,加上雖是大戶出身,卻不愛穿綾羅綢緞,隻喜歡素色長衫,越發顯得風雅俊秀。
也正是這般氣質引得蕭淑華當初一眼就瞧上了,覺得他不俗。
可現在,蕭淑華覺得自己當初實在是有點瞎。
不過大公主也沒有立刻發作,隻是看向常明尚道:“有些事情想要跟驸馬和嫂嫂問清,”而後,蕭淑華就對著一旁的侍衛婆子道,“去,幫我把那賤婢帶來。”
盧氏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臉上露出了些許驚慌。
但常明尚很是鎮定自若,道:“公主請講,我定然知無不言。”
蕭淑華笑了笑,眼睛在驸馬身上掃了一圈,緩緩問道:“不知上次我送給驸馬的玉佩去了何處?”
常明尚伸手從腰間拽下玉佩,道:“公主所贈,我自然隨身佩戴。”
蕭淑華聽了,臉上笑意更濃,生意也是輕飄飄的:“驸馬從來都是如此,對我不理不睬,不冷不熱,偏偏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記得格外清楚,想來驸馬很會放風箏,什麼時候緊什麼時候松,時機拿捏的總是恰到好處。”
常明尚一愣:“我……”
蕭淑華卻是抬了抬手,止了他的聲音,接著道:“不過我瞧著,這玉佩是之前的,可是底下配的穗子卻不見了。”
常明尚聲音微頓:“……穗子不慎遺失,這才另換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