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導致鄭四安去迎親時,兩邊的百姓圍的滿滿當當,熱鬧的好似過年。
綁著大紅花的鄭四安騎在馬上,幾乎是被人簇擁著去了莊郡王府,費盡心思才從以大公主為首的貴女刁難下接到了蕭成君,兩人按著規矩還要到宮裡走一圈,然後才是十裡紅妝,浩浩蕩蕩的返回鄭將軍府上拜堂。
等拜過了堂,蕭成君自可去新房裡休息,鄭四安還要在外面答謝賓客。
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光是徐承平就拉著他喝了足足三盞。
霍雲嵐正坐在魏臨身邊,因著這次設宴的地方在二樓,有些涼意,故而她身上的披風一直沒有解下來,這會兒便等著魏將軍剝蝦給自己吃。
看到鄭四安颧骨發紅的模樣,霍雲嵐不由得擔心:“你要不要去說一說?萬一把他灌醉了,等下洞房入不了,那可是不吉利的。”
魏臨將剝好的蝦子放到勺子上,還用心的弄了點湯汁在上面,想要喂給霍雲嵐。
將軍夫人趕忙伸手接過。
一旁圍觀將軍夫婦伉儷情深的貴女夫人們露出了可惜的眼神。
霍雲嵐則是沒有立刻吃,而是用足尖在桌下踢了踢魏臨:“想個辦法,成君還等著呢。”
魏臨捏住她的手揉了揉,低聲道:“放心吧,左先生早就有準備了。”說著,他又放輕了聲音,“吃吧,我剛才剝的手都疼了。”
慣於拿刀劍的手,哪裡會因為蝦殼疼。
可是霍雲嵐就因為這句話,覺得這次的蝦子比之前的都甜。
就在這時,鄭四安揉了揉眼睛,趴在了徐承平身上。
徐先生本就比尋常人瘦些,哪裡扛得住鄭四安,直接往後退了兩步。
若不是沈山及時出手把鄭四安扶住,隻怕徐承平就要坐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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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徐承平便感覺到也有人扶著自己,扭頭,就瞧見了蕭明遠擔憂關切的眼神:“徐先生站穩些,身子可好?”
徐承平下意識地繃緊背脊:“謝殿下關心,微臣無大礙。”
“如此便好,我也放心了。”蕭明遠笑了笑,卻沒有松開徐承平,先是左右看了看,而後一臉懇切,道,“我一直仰慕徐先生人才,如今既然得以相見,不知先生是否有空,你我對酌一盞可好?”
他的話,徐承平半個字都不信。
這人剛剛左顧右盼明明是找自家小妹呢。
……呸。
但是蕭明遠選的時機太好,周圍不少人瞧著,他是王子之尊,徐承平總不好大庭廣眾駁他的臉面,而且讓他難堪小妹怕是也會不開心,徐先生隻能點頭答應。
蕭明遠立刻拉著徐承平到一旁坐下說話。
鄭四安則是被沈山扶到了魏臨這桌坐下。
魏臨這邊,除了魏三郎一家外,魏淮卓氏,魏誠伍氏,還有魏寧霍湛悉數到場,小孩子們不合適來便留在家中,但魏家四兄弟一個不落,都來給鄭四安道賀。
這會兒鄭四安就坐在魏淮旁邊,直街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魏大郎與鄭四安也有些交情,現下便擔憂道:“鄭將軍要不要喝些醒酒茶?”
鄭四安自然不會回答,這時候左鴻文走過來,笑容溫文爾雅:“大爺放心,鄭將軍無事的。”說完,左鴻文就拿著一顆藥丸,直接塞到了鄭四安嘴裡。
伍氏好奇:“這是什麼?”
魏誠扣著自家娘子的手,輕聲解釋:“之前我與師兄一起研究的醒酒丸,效果極佳,半顆就能酒勁全消,對身子無害,就是味道不太好。”
話音未落,鄭四安就猛地坐起來。
他隻覺得有道涼氣順著嘴巴衝進鼻梁,又直衝天靈蓋,嘴裡說不出到底是苦還是澀,總歸是極難吃,鄭四安的臉都皺到一起。
左鴻文則是在鄭四安說話前,拿了一盞茶送到他嘴邊:“喝。”
鄭四安素來最聽兩位軍師的話,下意識地就張嘴喝水。
沒想到熱水到了嘴巴裡,不單單沒有緩解,反倒讓他感覺辣的厲害。
這下子酒氣徹底沒了,可鄭四安也覺得自己的舌頭木掉,沒了知覺。
他苦著臉對左鴻文道:“左先生,我吃了什麼?”不會是毒藥,沒有這麼難吃的毒藥……
左鴻文微微彎腰,笑著道:“醒酒的東西,我料想你今日便要醉一遭,如此一來你就不用誤了吉時。”
“左先生如何知道我會醉?”
這次回答的是魏誠:“鄭將軍如今正是新貴扎手,想要巴結你的不知多少,這樣的日子來敬你酒自然推不掉的。”隻是鄭四安性子單純,那些巴結他的人隻怕鄭四安一個都記不住。
鄭四安則是昂頭看著左鴻文,苦著臉道:“早告訴我,我裝醉也就是了啊,這藥丸真的太苦了……”
左鴻文溫聲細語:“裝,你會嗎?”
鄭四安:……不會。
魏臨則是清淡淡的開口:“四安,謝謝左先生。”
鄭四安本想起身,可左鴻文摁了他肩膀一下,鄭四安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該是“醉”著的,於是便坐著給左先生行禮道謝。
霍雲嵐笑道:“能有徐左兩位先生為友,鄭將軍也是有福氣的。”
鄭四安含淚點頭。
等新郎官腳步踉跄被人扶著進了新房後,五王子也說光了能想到的話題,隻得放徐承平離開,自己過來尋魏臨說話。
魏將軍和霍雲嵐叮囑幾句後,便起身去找蕭明遠了。
而魏臨離開不久,霍雲嵐身邊就又坐了個人。
她扭頭看去,臉上帶笑,道:“殿下,去瞧過成君了嗎?”
蕭淑華點點頭,她今晚高興,也喝了幾盞酒,不至於喝醉,隻是臉頰微紅,好似塗了胭脂一般,說話卻一如既往的爽利幹脆:“瞧過了,她連著吃了兩碗面,還有半盒子糕點,心情好得很。”
霍雲嵐抿唇而笑:“這便好了。”
說到底,洞房是力氣活兒,吃飽了才好。
而蕭淑華臉上笑意更濃,湊近霍雲嵐,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雲嵐,常明尚完了。”
霍雲嵐聞言,笑道:“恭喜殿下。”
常明尚負心薄幸,蠢鈍如豬,如今他能完蛋想來蕭淑華是開心的。
而常家郎的事情,霍雲嵐也知道。
那常明尚和離之後就回了常家老宅,本以為自家族老會支持自己,可是常家族老活了這麼多年,何等精明,哪裡肯受他的牽連。
於是不過是一個包袱,百兩銀子,就把他名為送實為趕的弄出了門去。
常明尚右手廢了,做不得事,而且誰都知道他被大公主“休”了,衙門直接找由頭把他打發出去,讓常家郎徹底沒了差事。
盧氏原本就是瞧上他好掌控,這才蓄意湊近,如今常明尚沒了榮光沒了銀錢,盧氏自然不樂意跟他,但是盧家覺得盧氏敗壞家風,不許她進門,盧氏的臉又被蕭淑華兩鞭子給抽花了,根本找不到旁的依靠,隻能跟在常明尚身邊過日子。
卻沒想到一起來的婢女侍琴心有怨恨,既恨盧氏拿她做棋子,又恨常明尚窩囊無知,侍琴索性趁著夜黑風高,在兩人吃的飯裡下了藥,然後侍琴便帶著腹內骨肉也帶著銀錢逃了,再也沒了蹤跡。
而侍琴也是個狠的,這藥是她從盧氏那裡偷偷翻出來的,便是盧氏為她準備的滑胎藥,如今給這兩人吃了,他們自然是無胎可滑,卻是毒入五髒,沒死成,可也活不好,吊著命罷了。
看似可憐,其實處處都是自己之前挖的坑,如今自己跳下去,想來也沒什麼好怨懟的。
大公主也半點沒有刻意偽裝的豁達開明,而是很坦誠也很愉悅的道:“是該恭喜我,這簡直是大喜事,他活該倒霉,不過他也別想死得容易,自會有御醫去給他瞧病,他這好日子剛剛開頭,可不能輕易結束。”
霍雲嵐看了看蕭淑華,溫聲道:“公主仁善。”
蕭淑華微愣,而後笑起來:“是啊,我果然是個好心人。”
就在這時,外面燃了煙火,因著二樓有屏風還有隔斷,看不真切,不少人都走下樓去外面瞧。
霍雲嵐因著身子重,便沒有下去,隻管走到窗邊看個熱鬧也就是了。
蕭淑華伸手扶著她,兩人一起走了過去。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剛剛喝了些酒,突然起身便覺得暈,蕭淑華走到窗邊時身子微晃,但很快就扶住了窗框站穩了身子。
但這一晃,原本收在繞在胳膊上的鞭子從袖中掉出,順著窗戶掉下。
這鞭子又細又長,泛著金色,隻是如今夜色漸濃,直接落在地上也不算顯眼。
但好巧不巧,鞭子尖兒掃到了個男人的褲腿,他下意識低頭,而後彎腰從地上把長鞭撿了起來。
蕭淑華見狀,微微挑眉:“那是何人?”
霍雲嵐探頭瞧了瞧,笑著回道:“他是明嘯衛的軍師,徐承平徐先生,為人方正,學問也是極好的。”
蕭淑華點點頭,依靠著窗框,緩緩道:“瞧著倒是一表人才。”
這時候,就聽徐承平的聲音傳來:“當真好鞭子。”
他與大公主不同,徐先生從不會武,也沒想過要學,但是徐承平在刑訊之事上可謂是出神入化,對典獄刑罰的各種器具都格外精通。
這鞭子也是尋常會用到的,他見過不少,卻沒有一個比現在手上這個更好。
用料講究,把手上有凹痕,便於握手,而長鞭最前端有個不起眼的圓球,以便更好揮舞。
徐承平一眼就瞧出這長鞭不是凡品。
蕭淑華卻是頭一遭聽人誇她鞭子好,便提起了些興趣,微微提高了聲音道:“哪裡好了?”
徐承平正細細端詳著手上長鞭,聞言,也沒有仔細分辨到底是誰說的,便直接開口誇了一通,從做工到用料,從設計精巧到揮舞靈便,最後加了一句:“若是在上面加些倒刺,迎風揮舞時倒刺張開,想來會更厲害些。”
隻怕無論多硬的骨頭,幾鞭子下去就什麼都說了。
不過話音剛落,徐承平便愣了一下,昂頭看去。
接著,他瞧見了霍雲嵐,以及在霍雲嵐身邊的蕭淑華。
大公主不認識徐承平,但徐承平卻認得大公主。
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是撿了公主之物,且剛剛那番話已經有些不合規矩,立刻端正了神情,對著蕭淑華行了一禮,而後就讓人將鞭子送回。
蕭淑華今日實在是高興,直接揮揮手,道:“行了,既然先生喜歡,這個就送你,回頭你說的那什麼刺的加上以後給我瞧瞧也就是了。”
大公主開了口,徐承平便是推辭不得,索性坦然接受,恭順行禮道謝。
蕭淑華卻是笑盈盈的看著他,一直到徐承平離開,蕭淑華才緩緩開口:“這人,心裡有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