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哪裡髒?」我捧著他的臉逼他與我對視,「你告訴我哪裡髒?」


「哪裡都髒,哪裡都好髒。」


他還是想推開我,卻被我吻住,我從他的唇上慢慢輾轉,一點點地向上,從嘴唇到鼻尖,再從鼻尖到眉眼,最後落在他臉側的疤上。


「哥哥,情欲從來不是骯髒的。」我淺淺地吻上他的耳廓,「世間生靈都會有情欲,我也會有,你覺得世間生靈和我,都是髒的嗎?」


「不一樣。」他喃喃著看向我。


「有什麼不一樣?」我摸上他顫抖的睫毛,「我父皇說髒便是髒的嗎,他不過是想讓你難過罷了。」


他還是搖頭,一雙充血的眼睛赤紅。


「你信他還是信我?」


他țú₄的神志在我的吻裡一點點變得清晰,隻是看向我的眼神卻帶上了薄薄的情欲。


他服用了六年的藥,又何止被摧殘身體,我出宮找人驗過那藥,大夫說這藥陰毒,原是最下等的青樓楚館處置不聽話妓子的。


藥性不得疏解就會摧毀身心,可他每次都這樣蜷縮著身體生生挨過去。


外面的閃電劈開夜幕,一次次地照亮我們的方寸之地,我輕輕地吻他,吻掉他眼角的淚。


「哥哥,以後每個雷雨夜,你都隻能想起我。」


他猛地伸手扣住我的五指,將我抵在了櫃壁上,與我額頭相抵,鼻尖相觸。


我們的呼吸就這樣糾纏在了一起,再難分開。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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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長鳴的情欲被壓抑了太久,一旦打開就像潮水一樣奔騰而兇猛。


他情欲翻湧時總赤紅著一雙眼,吻我的力道兇猛又霸道,好像要將我拆吞入腹,可到了後半夜,他又總是小心翼翼地將腦袋埋進我的頸窩,用帶著哭腔的嗓音一遍遍地求我別不要他。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我將他抱進懷裡,輕輕地撫過他身上新舊交錯的傷疤,舊的是父皇留下的,是鞭笞火燎,新一些的是這五年裡打仗時留下的,多是刀疤箭痕,最新的一處源於葉懷庭的刺殺,傷口還沒有好全,太用力的時候還會崩開。


我總摸著這一處問他:「這裡怎麼總不好?」


「葉懷庭刺得深,如今已經好了很多。」


他說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古井無波的眼裡慢慢泛起點漣漪。


我突然想起他被刺那日,我沒有關心他的傷勢,隻是著急求他放過葉懷庭。


「鳳長鳴,對不起。」


他握著我的手抵在心口,繃著嘴角一個字也不說,像是不高興。


「我與葉懷庭很清白,最親近的一次,不過是看了一次花燈。」他雖不說,但我總覺得他在吃醋。


「可我從未與你一起看過花燈。


「等到明年的花朝節,我陪你去看。」


他咬著我脖ţũ̂₌頸上的軟肉,怎麼也不肯回答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根本回答不起。


這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不過十月下旬就下了一場大雪。


在初雪這日,他在回寢殿的路上嘔出了一口血,鮮紅的血液濺在雪地,像是冰天雪地裡開出的一朵豔色的花。


太醫來了又去,他卻始終不肯醒來,最後他的親衛從南疆請來一位隱士巫醫,在他宮裡待了整整一個晚上,才讓他醒了過來。


我被他的侍衛攔在外面,等他醒過來讓我進去的時候,我肩頭已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


「偏在雪裡等,也不怕凍死。」


他雖是這樣說,但還是直起腰幫我掸去了肩頭的雪。


我沒理他,隻拿起一旁的藥碗ẗūₓ,一勺勺地把藥往他嘴裡送。


「我不怕死,我隻怕你會死。」


他不說話,是將我攬進懷裡。


這場病來得兇險,好得也很快。


不過兩三天,就能下床處理朝政了。他處理政務的時候從不避開我,有時還會和我一起商討。


「你不怕我篡權奪位嗎?」


那日我合上奏折,回頭問他。


「你要是想要回大昭,我也可以還你。」他說這話的時候風輕雲淡,仿佛這大昭是樣輕飄飄的物件。


我愣怔了許久,最後在他的咳嗽聲裡回神。


他自上次雪地吐血後,身子雖然大好,但咳嗽總是不止。


他好像秋日裡掛在枝頭的最後一顆紅果,看著雖然鮮嫩欲滴生機勃勃,但誰也不知道裡面腐朽成了什麼樣子。


我總是害怕,害怕他下一刻就會從枝頭墜下來,墜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咳嗽越發嚴重,每次咳起來都是咳得筋疲力盡,甚至連背脊都會彎成一張弓,好像再也直不起來。


我曾偷偷看他把帶著血的帕子藏在身後,用蒼白無色的唇笑著告訴我:「等春天來,這病就好了。」


是這樣嗎?


我不敢問,隻是走過去給他擦掉額頭的虛寒。


12


「昭華,我想回一趟南疆。」


他這話說得很突然,大概是在一個很普通的午後,我陪他用完膳,他在宮人撤盤子的時候突然對我說了這句話。


不是什麼商量的語氣,隻是通知我,他要回南疆。


桌上放著兩杯熱茶,我從氤氲的熱氣裡看向他,點頭說了聲好。


他啟程的時間定在立春那天,可雖然說是春天,可冰雪尚未消融,這樣的天氣並不適合趕路。


可他很堅持,好像一天也不能推遲。


他臨行的前一晚我久久不能入睡,一遍一遍地描繪著他的眉眼,想要把他刻進心裡。


可到最後,我還是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屋外的大雪撕棉扯絮地下著,而我身邊已經空了。


我赤著腳跑了出去,ṭŭₑ一直跑到兩道高牆圍著的深巷裡。


「昭華。」熟悉的嗓音混著呼嘯的風雪響在我的身後。


我回頭,隻見兩道高牆劈出的一方小天地裡,穿了白裘的颀長身形撐著一把比血還豔麗的油紙傘,從漫漫的風雪裡朝我走來。


「今日風雪太大不宜趕路,我把啟程的時間往後推了三日。」他鼻尖微紅,呼出的溫熱氣息在寒冷的空氣裡形成細小的六角冰凌。


「怎麼跟小時候一樣,老是不肯穿鞋。」他一邊說一邊將身上的白裘脫下來給我披上,溫熱的指尖不經意間劃過我的臉頰,熱流如同閃電一樣劈過我的四肢百骸。


我猛地摟住他的脖子,抬頭咬上他的唇,他穿得笨重又毫無防備,踉跄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到了牆角。


他古水黑潭似的眼裡瞬間升起難辨神色,那些神色交織著歸於一派濃黑,最後他的瞳孔裡,隻映出我的模樣。


鋪天蓋地的大雪裡,寂寂的雪光中,至死方休的吻。


「鳳長鳴,我喜歡你。」


琉璃瓦上積雪轟然滑落,濺起冰雪,我微喘著抬頭,拿指尖細細地摩挲著他眼角的淚痣。


他後頭滾動,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能不能不要走?」我沒有等他的回答,隻是俯身繼續吻住他。


那是我們最後一個吻,帶著我的哭腔和眼淚,酸澀得不值得回憶。


13


他離開那天,雪已經停了。


我跟他說早日回來。


他從馬車裡掀開簾子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發髻,聲音很溫和。


「我會在你生辰前趕回來的,你放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真誠,真誠得讓我以為他真的會回來。


可是他沒有。


我生辰那日他隻給我送來了生辰禮,連帶著的還有他的死訊。


他給我的生辰禮是大昭的玉璽和兵符。


他從不想要什麼大昭,也從不想做什麼天下共主,他隻要南疆。


都說情深不壽,慧及必傷,他如今不過二十四歲,卻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父皇喂了他六年的藥,早就傷了他的氣血根本,當年他逃回南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位隱世巫醫,將自己數十年的生命集於七年,這七年裡他身健體壯猶如少時,可他也隻能活這七年。


這些他的親衛早就偷偷告訴了我。


他給我掃清障礙,教我治國理事,將這大昭完完整整地交還給我,自己卻回了南疆,死在了故土。


知道這消息的時候我很平靜,平靜地上朝下朝,平靜地處理完一整日的公務。


晚上的時候侍女立在我的身旁,看向我的眼睛有著淚光。


「殿下,你哭出來吧。」


我抬頭看她,又看向窗外高懸的月亮,說道:「哭什麼,我本就不該奢求他會永遠陪我在我身邊。」


熄燈後我一個人躺在榻上,借著月色看著帷幔上盛開的芙蕖花,突然想起了他離開的那五年。


他離開之後,我每夜每夜都在想他,每個雷雨夜都會像他一樣蜷起身子躲在床的內側,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不能入眠。


那五年裡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有些是我打聽到的,有些是父皇特意告訴我的。


我知道了他是南疆的小太子,知道了我父皇是怎樣當著他的面血洗南疆。聽說南疆的皇宮建在一座玉石山的半腰處,父皇屠殺了整整三天,南疆皇室的血就從宮殿裡流出來,流過漫漫長階匯聚在山腳處,形成一個血湖。


我知道了他也曾想過虛與委蛇,暗殺我的父皇,卻被輕飄飄地折斷了手腕,扔進了暗無天日的牢籠打磨稜角。


我還知道了父皇曾想看南疆的鳳鳴舞,為他做了一件白鶴羽衣讓他扮作女子模樣搖尾乞憐,可他不願意,隻好挨了七日的鞭笞。


我知道得越多,心裡就越難過,這些難過混雜著思念日復一日地累積成山,慢慢地化作愛意。


遲來的愛意波濤洶湧,我總是想起我指著他說不要了的場景。


「我不要他了。」


這句話凌遲過他,也穿過歲月,開始凌遲我。


14


他死後的第二年,我成了大昭的女帝。


我有玉璽有兵符,還有鳳長鳴為我留下的八十一位智囊,登基的過程很順利。


葉懷庭也重新回到了朝廷,我為他加官晉爵,讓他做了我最得力的幫手。


我遠在鄰國的父皇得知消息後快馬加鞭地趕回來,想繼續坐這把龍椅,可惜他回來的路上突遭山體滑坡,永遠地死在了京都城外。


至於是天災還是人禍,終究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在位三十年, 勵精圖治,百姓安樂,也算創下一個盛世。


也在這第三十年, 我生了一場大病,纏綿病榻整整三個月, 太醫說我鬱結於心再難痊愈。


於是我禪位給了葉懷庭, 退居宮外的梧桐宮開始養病。


葉懷庭雖然做了皇帝,可還是常常跑來看我,我與他相識了一輩子, 算是知己。


有時候是他的小孫兒送他過來的,他小孫兒十六七歲, 身長玉立,膚色如雪,遙遙看去, 很像鳳長鳴。


我看著他發呆, 一顆黑棋在我手上停駐了許久,怎麼也落不下去。


「我想在死前, 去一趟南疆。」


葉懷庭想勸我,可嘴唇動了動, 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我到南疆的時候, 正碰上南疆一年一度的祈神節。


桑靈花鋪了整整一條街,兩旁的百姓歡呼雀躍, 幾個盛裝打扮的姑娘則赤腳踏在這條花路上走向高臺,向神明祈福。


南疆再沒皇室, 可他們的信仰依舊不滅。


我跟著祈神的隊伍往前走, 最終來到南疆皇宮的遺址。


這座宮殿真的如傳聞所言建在玉石山上, 宮殿通體都是玉石所築,牆體微光閃爍,周圍浮雲遊走, 像是九天仙宮。


我站在盤旋而上的玉石山梯前, 雙手合十,做了一個南疆禮, 而後,我跟著南疆百姓一起走上了這漫漫的長階。


長階的盡頭處,聳立著一座高臺。


「三十年前,我們南疆最後一位君主就死在這座高臺上,聽說死前往手上割了三道血痕, 血流三千注, 隻為向上天祈福。」旁邊的一個小姑娘和同行的少年說道。


我閉上眼,恍惚間,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萬丈高臺上,雲霧繚繞,他著一身空蕩蕩的華服, 雙手合十, 虔誠地跪拜上天。


他明明形容枯槁, 可漆黑的眼眸似湯湯春水,安定從容。


「一願南疆安樂,再無戰火。


「二願冤魂得雪, 重入輪回。


「三願我妻昭華,一切盡意,百事從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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