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以對你說那句話了呢。」我回抱他。


「嗯?」他的聲音有些模糊。


「你好啊,我超超超喜歡的網戀男友,」我曾無數次想過和他見面的第一句話,「終於見到你了。」


22.


(番外)


李宴歌自有記憶以來,生活的地方總是常伴著老鼠和蟑螂,他住在 C 城裡最亂的東街,也是人們口中的老鼠或是蟑螂。


他和媽媽住在一起,他的媽媽是妓女。


生下他完全是一個意外,媽媽也不知道他的爸爸到底是誰,但錯過了打胎的最好時機,糊裡糊塗就把他生了下來。


他在別的孩子還在學該怎麼照顧自己的年紀,就已經學會怎麼照顧媽媽。後來想想,那時的他更像是一個免費的佣人,也許這正是媽媽生下他的目的。但每當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連佣人都不如,佣人可不會像他一樣,即便做得再好也會時不時挨打。


媽媽嗜酒,醉了便會拿他出氣。


但偶爾媽媽也會有溫柔的時候,比如在男人那裡拿到了錢,甚至會給他帶一兩顆糖回來,那是他小時候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七歲那年,他學會了去偷去騙。


剛開始並不順利,被人識破後總是被揍得遍體鱗傷。後來,他騙來的錢足夠媽媽不再打罵他,反而常常眉開眼笑,親昵地稱呼他「我的小搖錢樹」。


直到有天,媽媽在報紙上看到了那個人,和他眉眼七分相似的那個人。


也不知道她怎麼聯系到的,一日家裡來了很多人,大張旗鼓地來,但卻隻取走了他一根頭發。


沒過多久,他來到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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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說,他被媽媽買到了李家,搖錢樹落葉生根的地方。


到時李家正在辦喪禮,夫人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他終於見到了和他眉眼七分相似的那個人,男人睚眦欲裂地盯著他,渾身的恨意像是要剝掉他的皮。第一次見到父親,父親差點將他殺了,因為他的到來,害死了父親最愛的女人。


接他回來的是爺爺,李家需要繼承人,僅此而已。


他們一邊需要他,也一邊瞧不上他。


因為他是妓女所生,在混亂骯髒的地區生活了數十年,血是髒的,人也是髒的。


最開始他拼了命的學習,成績永遠是第一,拿的獎狀鋪滿整個房間,每當這時他們也隻是輕飄飄地一句「還好遺傳到了我們家的基因」,就這樣簡單地否定了他的努力。他更加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這個家接納他。


後來再長大一點,李宴歌懂了。


偏見是刻在人骨子裡的東西,刻上了,就難以擦掉。


他即便做得再完美,在他所謂的這些家人們眼裡,永遠都隻是被妓女所生的髒小孩。


十三歲的時候,爺爺病逝。


他平靜得可怕,感知不到任何所謂傷心難過得情緒。但葬禮上所有人都在哭,他便跟著一起哭,眼淚這種東西,擠擠就有了。


可父親看到他哭,轉身給了他兩巴掌,冷冷道:「李宴歌,你又在裝什麼?」


該說不愧是他的父親嗎?


雖然對他厭惡至極,卻每次都能一眼洞穿他的想法。就像現在,看透了他的平靜,看透了他的冷漠,說不定也看到了他心裡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小喜悅。


父親這人和爺爺不一樣,他的恨明晃晃的,區別於其他人那些暗地裡的看不上瞧不起,父親對他隻有強烈的恨意。


聽說父親的妻子因為知道了他這個私生子的存在,開車時失神撞到車道旁的樹,搶救室裡待了一整天,沒能救回來。


父親很愛他的妻子,他有所耳聞,他們在七年前相遇,那位夫人是個明亮的人,曾照亮了父親黯淡糟糕的一生。


十五歲,C 城傳來消息,他的媽媽嗜酒而亡。


他沒有回去,倒也不是不能,隻是怎麼想,都覺得沒必要。


後來好一陣子,卻總能想到小的時候媽媽偶爾的溫柔,特別是那些糖果的味道,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於是他學會了抽煙,每個抽煙的夜晚總是能過得很快。


高中換了城市,他索性也換了自己的樣子。不再品學兼優,不再是學校裡人人稱道的第一名,不再參加任何比賽,也不再收起自己的獠牙把自己偽裝良善。


所以在曾大壯那行人找上他時,按理說之前的他大概是笑笑就過去,不搭理也不在意。可他們笑他天生女相,扯到了基因上去,順帶著把媽媽一塊兒諷了,他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其實一點都不想動手,但最後還是將他們全都送進了醫院。


十歲前在那個地方混的人,下手一向很狠。


隻是從小到大他被暴力蹉跎得不成人樣,因此抵觸,如果他們沒扯到媽媽身上,他大概會用更溫柔的方式,畢竟比起這種,他更擅長誅心。


曾家父母找上他,看模樣是要找他算賬,但他將曾家商業情報擺出來的那一刻,他們臉都白了。他隻是一句說不定這些情報會落入他們對家,剛才還兇神惡煞的曾家父母瞬間低聲下氣,第二天就帶著曾大壯轉了學。


無非又是父親得一頓打,他被踹出了血,父親也隻是冷冷地看著。


「李宴歌,你越來越像我最厭惡的樣子了,」父親說。


他趴在地上,一聽這話,樂了。


厭惡和越來越厭惡,本來就沒有差別。


23.


他更加放肆地沉淪下去,靈魂偶有清醒,仿佛能浮在半空看到他整個人正在一點一點被黑暗吞食,他麻木地看著,也隻是看著。


高一下期,學會用遊戲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後來想想,他積攢了十七年的不幸也是在這一刻換得了一次幸運。


他遇到了阿星。


剛開始隻覺得好笑,特別是在她為了替他擋下攻擊被殺時,他覺得這人好傻。


拉她進隊也隻是一時興起,他知道上把她擋下攻擊隻是因為他能帶來勝利,可如果發現,他其實很菜他們會接二連三的失敗,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退隊,說不定還會罵他兩句吧?他想看這樣的反應。


李宴歌從不信,別人會無緣無故的善良。他信人性本惡。


他裝作很菜,他們果然連著輸了好幾把。


但她一直沒有離開,反而在小隊頻道裡鼓勁打氣,甚至在一把隊友罵他時,她還替他罵了回去,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他突然很想讓她贏。


贏了,回到小隊。


她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


最後她說【你放心,我肯定會站在你這邊】


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從心尖傳到身體每個角落,就好像沉寂已久的細胞似乎慢慢在醒過來,他不適應,無從下手地不適應。


習慣了別人的惡意,卻因為這樣一句簡短的話,在他心裡掀起了巨浪。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不會因為長相因為身份來追捧他,僅僅是打了幾把遊戲,僅僅是認識了不到三個小時的陌生人。


她與他腐爛的生活毫不相幹。


毫不相幹……他一愣,正因為是毫不相幹。


他開始在網絡上偽裝成另一個人。


不是私生子,沒有骯髒不堪的血脈,身邊沒有欺詐和厭惡,他甚至,不是李宴歌。


隻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個人。


每當和她待在一塊兒,他隻想自己是有著幹淨敞亮的人生。


時機合適得就像天注定,而他順著無法偏離的軌道,理所應當的喜歡上她。


漸漸地,他不再因為總是想起兒時那幾顆糖的味道而整夜睡不著,他甚至開始記不住糖的甜味,睡前想得總是和她在一起的ťùₐ點點滴滴,她說出「要不……我以身相許」時,他腦海裡連著炸了好幾天的煙花,一想到她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他就高興得什麼都沒辦法再往腦裡裝,那些之前的所有事,他都很少再想。他開始能夠揣著他們間的甜,然後慢慢睡去。


可網絡始終隻是網絡。


一天,她問。


【對了,我還一直不知道你是哪裡人呢?】


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將他緊緊包裹,一直沒敢細想的事情被擺上明面。


告訴她吧,他住在 B 城,生活在一個沒人喜歡他的家庭,他的媽媽是妓女,他隻是個被人嫌棄的私生子,他的父親恨不得殺了他,他的人生已經快要爛掉了,他會死在一個骯髒的墳頭,旁邊有人在鼓掌叫好。


於是他騙了她。


他說他是 C 城人,離她很遠很遠的 C 城人。倒也沒錯,他本來就出生在 C 城的東街,隻是他把東街省略了,他出生在 C 城一個普通的家庭,父母皆在,家長裡短,雞飛狗跳。


再後來,每當聊到現實,他總能不動聲色地換了話題。


然後就在某一天,極其尋常的一天,與她相遇了。


放學後他在後門坐了會兒,其實那段時間他已經很少抽煙了,但她一直沒回消息,他為了抑制那股煩躁點了支煙。


阿星就是這個時候被帶過來的。


帶她來的是新轉來的黃毛,他家在這個暑假發了,花了大筆的建校費從隔壁職高轉了過來,小黃毛還不知道他的規矩,在他面前,是不允許使用暴力的。


這事一直被周健他們稱道,中二的他們甚至會說他有一副俠義心腸。


他每次聽了卻想笑,他隻是抵觸暴力,因為暴力會讓他想到過去自己受得那些傷害,他本質還是個自私的人,隻要不在他的面前,在哪兒都行。


但小黃毛偏偏犯到他的頭上來了。


他正要讓小黃毛滾,那孤身一人的女生卻抽抽搭搭地往他面前一站,誇張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他從小練出來的察言觀色,自然看出了她眼淚下的無所忌憚。


她的身上有一股狠勁兒,沒有幾年打架鬥毆的功夫練不出來的勁兒。


回想起剛才似乎聽到說是這女生先對人動了手,想著便嚇唬嚇唬她,今後要是還把以前那套持強凌弱帶到學校來,可ṭú₃得掂量掂量。


24.


李宴歌自詡做事周密,但意外來得就是這樣突然。


面前這個他前一秒還在嚇唬的人是阿星,一個小時沒回消息便讓他心神不寧的阿星。


他蒼白的站在那裡。


就像渾身泥濘的人一下子到了陽光下,他每一處汙濁暴露在她的面前。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挽回她。


所以在聽說她和高三的學霸言明走得很近時,他居然還想過——或許他們才是真正該在一起的人吧。可他那自卑的喜歡已經入了骨,怎樣都沒辦法抽離走,那是阿星啊,他怎麼做得到放手。


說出「我求你,即使你喜歡上別人也好,要和別人交往也行,但是,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這話,他是真心的。


開變聲器勾搭言明,用盡辦法想要拆散他們,他承認自己卑劣,但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得知他們其實是兄妹時,他瞬間松懈下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手機連著耳麥落到了地上,變聲器可能是被那一摔出了問題,他再次暴露在她面前。


久違地失眠了,但依舊想不出挽回她的辦法。


特別是當她認真地說出「李宴歌,我們好聚好散」的時候,他突然清晰的意識到,可能真的是結束了吧。


那晚的雨很大,他在雨裡站了很久,眼裡也裝了雨。


網絡上被捏造出來的那個他很好,但終究不是他,他是李宴歌,不值得被任何人喜歡的李宴歌。


25.


她想要知道真相,他便給她真相。


他將自己多年來一直努力隱匿的身份公之於眾,說什麼為了讓她可憐都是假的,在按下發帖健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遠離她的準備。今後的他,甚至連最後一點虛偽的光鮮都保不了了,他會被人人諷刺,成為聊天時最好的笑談。


而她就在這時直直的闖進他人生洗不淨的汙穢中,然後擋在他的面前。


還好她看不到,身後的他眼睛紅了。


足足十七年的委屈,因為她的背影,得到了釋懷。


她就是他的底氣啊,能夠反抗命運的底氣。


還好,還好,她沒有放棄他。


李宴歌緊緊地抱著夏林星,他偷偷地哭了。


夏林星很輕很輕地拍著他的背。


好一會兒,他偏過頭打了個噴嚏,夏林星道:「其實從剛才我就想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松開手,怕傳染她,退了兩步:「有點。」


「退什麼,」夏林星卻往前兩步拉住他胳膊,「淋雨了?」


他點頭。


夏林星龇牙咧嘴:「李宴歌,傻子都知道躲雨,就你不知道。」


他覺得這個比較還挺好笑,就這樣傻傻地笑起來。


「大傻子,世界上最大的傻子,」夏林星罵罵咧咧地說。


他笑彎了眼:「嗯嗯,我是。」


夏林星突然抱住了他。


「以後不許淋雨了。」


她很溫暖,像夏天的樹葉,又像毛線團裡的貓。他抱住樹葉,也抱住了貓,她慢慢地要將他身上所有的泥濘融化掉。


「好,」他輕聲回答她。


「再也不淋雨了。」


李宴歌積攢了十七年的不幸,終於換到了幸運。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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