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枝頭熱鬧,爛漫熱烈的石榴花突然蔫了,倒是有些不習慣。
不過,我是絕對不會先說話的。
誰先開口誰是狗。
終於,某人繃不住了。
「安若。」
狗東西石錘了。
「我看到有人有時候會跟著你。」
我一愣,我沒想過他會直接挑明,說得這麼敞亮。
裴至清的眼眸好似沾了水汽,湿漉漉的:「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所以沒告訴你。」
噢,這虛偽的說辭。
袖手旁觀的是你,幸災樂禍的也是你,怎麼現在還委屈上了。
「沒事,不用解釋,」我微笑,「你隻要告訴我,你有查到那個人是誰嗎?」
我覺得按男主這神通廣大的程度,他一定早就查到了。
就看他願不願意告訴我。
「好像是隔壁學校的一個學生,嚴思謹。」
讓我膽戰心驚這麼久,這家伙終於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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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這個名字,我有印象。
原書裡他是喜歡上女配的一個小可憐,後期女配得不到男主,就開始霍霍女主和這個小可憐。
但是,太奇怪了。
按書裡的時間線,他是在高三那段時間才認識並且喜歡上女配的,這會兒時間線整整提早了一年。
難道是我穿進書裡產生的蝴蝶效應?
他有時會跟著我,這不太符合原書裡害羞拘謹的人設,莫非是小男生暗戀一個人的表現?
小心翼翼地跟隨,隱忍克制地偷望。
我不懂啊。
那他……應該不會傷害我吧。
9
我和裴至清暫時和解了,畢竟明面上他還是一個好脾氣有教養的人。
我倆恢復友好的同學關系。
一切似乎在慢慢變好。
直到某天中午,我和裴至清一起出校時,碰到了一個瘦高的男生。
他盯著我,嗓音沙啞得古怪:「單獨談談?」
我下意識往裴至清身旁挪了一小步。
裴至清偏頭,低聲告訴我:「嚴思謹。」
嚴思謹?
第一次從藏匿中走出,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面前。
不會吧,這居然是嚴思謹。
原書裡那個清秀文弱的小可憐。
現在他眼下青黑,身材瘦削,就像是一個骷髏架子,整個人精神不佳的模樣。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是不是被男主給威脅了。
我抬眸,發現裴至清微蹙眉,眸色純黑,仔細地打量著嚴思謹,好似這是他布下的棋局裡,算錯了的一顆棋。
裴至清道:「我跟你一起。」
我不太信任裴至清。
誰知道這又是不是他的偽裝。
萬一他真對嚴思謹做了什麼,那怎麼辦。
畢竟嚴思謹算是原書裡我很同情的一個角色,他在原書裡被女配又是囚禁又是馴化的。
「裴至清,你先走吧,」我揮揮手,「我和他聊聊。」
我沒顧上男主,跟著嚴思謹一起走了。
不過,嚴思謹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整個人瘦削得可怕,腳步又急又快的,時不時回過頭看我一眼,死死地盯住我,怕我跑了一樣。
「你要去哪?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沒理我。
我後退了一步,他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沙啞如枯木的聲音:「跟我走,我不會傷害你的。」
太恐怖了。
不遠處是逼仄的小巷,他像是要把我往巷子裡拽。
我一下掙開他幹瘦的手,道:「大哥,你有話就在這兒說。」
我好像……
看見他褲兜裡隱隱露出的刀柄。
怎麼回事。
這嚴思謹已經嚴重崩人設了。
我現在要穩住他。
我懺悔,我為什麼要把裴至清趕走。
嚴思謹盯著我,我勉強維持住笑:「要不就在這裡說唄。」
他突然發了狠,餓狼一般,要朝我撲過來。
天吶。
我的大腦快死機了。
有沒有好心的路人來拯救一下我這個全身已經僵硬住的人。
事實證明,是有的。
不過不是好心的路人,而是好心的男主。
男主就是一個不離不棄的好同桌。
我的眼淚簡直要掉下來,裴至清居然沒有走,他跟過來了。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他有這麼英俊瀟灑過。
裴至清飛快上前拉開我,一腳就踢上了嚴思謹。
「裴至清!快跑,他有刀。」
我快急死了。
話音剛落,裴至清已經把嚴思謹雙手反剪,壓在了地上。
我:「……」
嚴思謹好菜噢。
感謝嚴思謹還沒崩了他的文弱人設。
他這麼菜雞,是誰給他的勇氣讓他敢持刀傷人的。
嚴思謹似乎精神不太正常,被壓在地上,仍舊盯著我,幾近癲狂地道:
「消失,你給我消失,我不喜歡你,為什麼世界都要操控我……我不要被關在地下室……已經重復無數次了……」
地下室。
嚴思謹說的是原書後期,他被女配囚禁的地下室嗎。
我已經人傻了。
這段劇情不是還沒發生嗎。
裴至清額前黑發稍稍遮住他的眉眼,神色不明,若有所思。
他加了些力道,兩手壓制著嚴思謹,語調平靜:「安若,帶手機了嗎?」
嚴思謹還在一邊掙扎,一邊胡言亂語的。
我木木地搖搖頭。
「過來,我的手機在我校服口袋裡。」
「怎…怎麼了?」
「報警。」
「噢……好。」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都怪原書裡的劇情在違法的邊緣反復橫跳,我都差點忘了這個小世界裡,還是個法治社會。
……
我在警察局裡見到了女配的父親。
或者說,是我現在的父親。
西裝革履,冷淡寡言。
發生了這樣的事,也隻是跟我說了句:「以後小心點,這個人有精神上的疾病。」
我嚴重懷疑女配從小就在一個缺愛的家庭長大,所以她才會養成日後的性子。
他處理完嚴思謹的事情以後,站在警局外,等著我,沉默如山。
我磨磨蹭蹭地在後面,跟裴至清講著話。
比起和這樣冷淡寡言的父親相處,我還是更願意跟面上是小太陽一樣的裴至清相處。
我語重心長地對裴至清說:「裴至清,你以後見到這種帶刀的,不要直接衝上去,幸虧你今天遇到的是嚴思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要不然你就有危險了。」
裴至清笑出小虎牙,稍稍俯下身,平視我的眼睛,眼底沒有分毫笑意,道:
「安若同學,你以後見到什麼人,不清楚底細,不要隨便就跟人走,幸虧今天我沒有走,要不然你就有危險了。」
這語調陰陽怪氣的,謝謝,有被內涵到。
我心虛地縮縮脖子,應了一聲。
裴至清直起身,抱臂,懶散地揚揚下巴,道:「你爸等著你呢,回去吧。」
「還有,少說點話。」
果然又開始內涵我話多了嗎。
可以,我理虧,我接受。
我走到父親旁邊,坐上了他的車。
我一路上話也不多,一方面這個男人確實寡言,另一方面我在冥思苦想今天這件事情。
嚴思謹瘋了。
他嘴裡的那些話,別人聽起來是胡言亂語,但我知道那是他對女配罪惡行徑的控訴。
重點是劇情壓根沒發生到這一節點,而且我也已經穿成女配了,沒道理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我開動我的腦袋瓜。
根據我縱橫小說界多年,嚴思謹該不會是……
是重生的吧。
一切突然合理了起來。
他手拿重生復仇劇本,還沒開始展開復仇,倒是先被前世的記憶日日夜夜折磨得痛苦不堪,復仇計劃就此扼殺在搖籃裡。
不是吧,玩這麼大嗎。
這不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病嬌文,還搞什麼重生元素?
我的手指無意識掐進自己掌心。
那裴至清他……
我猛地搖搖頭,及時遏止住這細思極恐的想法。
不會的,不會的。
祝我平安。
10
我悲慘地發現,女配和女主是不是磁場不合,要不然為什麼我一個人就從來沒有偶遇過女主?
運動會都快到了,我還沒認識女主。
救救孩子。
現在,我保持著 45℃仰角,透過教室的窗戶,憂傷地望著天空。
發現天色陰沉,黑壓壓的烏雲壓得似乎要讓人喘不過氣。
噢,這天氣也挺憂傷的。
好像快下雨了。
我轉過頭看看旁邊空蕩蕩的座位,裴至清前面去對面的行政樓送材料,他好像沒帶傘出去?
我這該死的好記性。
我在內心掙扎了一下。
算了,送傘給他。
我垂眸,看著抽屜裡孤零零的那把傘,我和男主撐一把傘不太好吧。
半晌,我戳戳前桌高舟,道:「高舟,你的傘借我一下。」
高舟把他的傘遞給我,又補充了句:「安若,你周末記得來我的生日會。」
我隨口應著,拎著這兩把傘出了教室。
我一邊飛速下樓,一邊感慨自己真是一個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果然,我才走到教學樓下,那雨便如期而至,噼裡啪啦地砸下,濺開成一朵一朵的水花。
我瞥見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生,雙手掩著頭,打算一頭扎進這雨幕中。
這個略帶熟悉,仿佛閃著光的背影。
我心跳加速,立刻開口:「哎,同學!」
女生退了一步回來,杏眸睜圓,回頭看我,道:「你在叫我嗎?」
這眉,這眼,這鼻。
天吶,如假包換的女主。
我內心發出雞叫。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意識到這是一個認識她的絕妙機會。
我殷勤地把自己的傘塞到她的手裡:「同學,這雨太大了,我這正巧多了一把傘,你拿去用吧。」
她微訝,隨即,梨渦蕩漾開來,道:「謝謝你了,你在哪個班?我下次來還給你。」
我當然不會說我在哪個班,要是她還傘的時候,碰到男主怎麼辦。
我佯作淡定地問:「同學,你在哪個班?我來找你就行。」
林明夕的梨渦淺淺:「那也行,我在高三(9)班。」
「原來是學姐啊。學姐,再見。」
「再見。」
她撐起傘,急匆匆地跑進雨幕中。
我原地激動地蹦了兩下,可算給我碰到女主了,我又低頭看了看手裡形單影隻的這把傘。
糟糕。
差點忘了,裴至清還困在行政樓那邊。
……
當我一路飛奔到行政樓底下時,裴至清就在樓下,站得隨意。
他低頭,長睫半垂,不緊不慢地折著手裡的一張紙,好生悠闲。
「裴至清。」
我抖落一傘雨水,踩上了臺階。
裴至清正折著紙的指尖頓了頓,應聲抬頭,笑彎眼眸,揮了揮手裡已經是半成品的千紙鶴,道:「安若。」
「走吧。」我揚揚手裡的傘。
「等一下,我快折完了。」
好家伙,都快上課了,還這麼悠哉悠哉的。
我抽走他手裡折了一半的千紙鶴,塞到了我的校服口袋裡,說:「沒收了,沒收了。」
我把他拽到傘裡,執著傘柄,腳步匆匆地往前走。
「那千紙鶴裡是我的畫。」
「你還有時間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