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男朋友的師妹騎電動車撞了,去了同一家醫院急症。
我肱骨骨折,她輕微擦傷。
隔著簾子,她的聲音嬌弱可憐:「師兄,我出車禍了,在醫院,一個人……」
在我和她之間,他選擇了去照顧她。
受傷的日子裡,我一個人,學會了單手做飯,單手洗碗,單手扎辮子,單手照顧自己。
後來,我走了。
一個人的,變成了他。
1
在急診室拍完片子後,醫生和我說是右肱骨骨折。
所幸不算太嚴重,但也需先固定一個月,再進行康復訓練。
我拿著片子剛走到治療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一個帶著哭腔的嬌弱聲音。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女的突然出現,我來不及剎車,就……」
嗚嗚咽咽的哭聲透著簾子傳來,我坐在治療床邊上,靜靜等著急診科護士給我關節的傷處消毒包扎。
「沒事了,沒事了,」一個溫潤的男聲透過簾子傳了過來,「現在的人,走路都不看道的,不怪你,她不也沒什麼事嗎,又沒死,你別怕。」
「她要是訛你,師兄幫你出頭。」
這是個我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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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男朋友,嚴洵。
他口中那個「走路不看道,又沒死,要訛人」的人,是我。
騎電動車撞了我的,是他同門的小師妹,於果兒。
而我,之所以會過來找他,是為了在我們的七周年紀念日,給他個驚喜。
2
知道於果兒這個人,是在上個月。
我和嚴洵的學校,有著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每周基本隻能見一次面。
因為他在學校附近有個小房子,所以基本上都是我過來他這邊。
那是晚上 11 點,他下樓去便利店給我買飲料,錯拿了我的手機。
我倆手機型號一樣,鎖屏和支付密碼也一樣,是我們在一起的紀念日 XX0702,所以即便拿錯了,他也能夠付款,我並不擔心。
我正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的手機突然亮了。
我順手將手機拿過來,屏幕上閃爍著一行字。
「可愛果果:睡了嗎嘻嘻?」
我看著這行字,陷入了沉思。
輸入密碼想打開手機,輸了兩遍,卻都提示密碼不正確。
哦,原來,他把密碼改了。
他回來後,我舉起手機給他看。
他愣了下,「哦,那個啊,人家都說最好不用紀念日啊這種日子比較好,容易有風險。」
「這是我一個師妹,」他將手機按滅,將我摟進懷裡,「估計又是問我論文的事。」
3
其實,從那晚他遮遮掩掩的緊張模樣,我就已經猜到了一二。
我隻是不想承認,和我在一起七年的男朋友,如今對別人動了心。
更是不甘心。
我和嚴洵是高中在一起的。
高二暑假剛開始補課的時候,因為迎接高三的氣氛太過緊張,班裡情竇初開的男生們做了個抓阄局,十幾個男生,抓到哪個女生的名字,就要給哪個女生寫情書。
結果第二天,其他人都沒寫,隻有他傻乎乎地帶了情書來。
還成了全班流轉觀摩的唯一信件,差點驚動老師。
而那封信的女主角,是我。
下課後,他局促不安地將我叫出了教室,先是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後又看著我的雙眼說:「其實,這不是一個玩笑。」
我愣愣地看著他。
「沉願,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能不能……那個,」他深吸一口氣,「做我女朋友?」
我呆怔了很久,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低下頭,輕聲回了個「好啊」。
得到答復,嚴洵緊張的臉笑開了花,他趁著老師還沒來,突然上前一步,輕輕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說:
「那以後多指教了,女朋友。」
4
那封本來是玩笑的情書,我一直留著。
我也一直以為,我和嚴洵的感情,是很好的,七年之痒,是不存在的。
我倆大學雖然在不同的城市,但研究生卻一起保送到了同一個城市的兩所學校。
嚴洵其實可以保送本校的,可他在聽到我要到這個城市讀研後,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本校的名額,來了這裡的一所學校。
因為他說,不想再和我異地了。
嚴洵家境比我好,研二剛開學時,父母幫他在這個城市買了個小房子,說就作為我們的婚房。
可正當我以為一切按部就班,畢業後就會披上婚紗嫁給他時,我所以為的一切,都似乎暗暗偏離了原先的軌道。
譬如嚴洵的師門,總是周末要加班做實驗。
譬如原來說不抱著我就睡不好的他,如今都是背對著我睡。
譬如他主動打給我語音的次數越來越少。
再譬如,他第一次,忘記了我們的紀念日。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因為改掉了手機密碼,所以忘記了紀念日。
還是因為忘記了紀念日,所以改掉了手機密碼。
5
護士過來給我處理傷口時,我咬著牙,沒吭聲。
「你還挺堅強,」護士邊給我擦藥邊說,「那邊那個,就擦傷一點點的,哭得跟個什麼似的,男朋友在那兒哄好久了。」
我向她笑笑。
她還不知道,在那邊的,是我的男朋友。
打完破傷風,我走到醫院門口,拿出手機,給嚴洵發了一條信息。
「我今天打算過來,你在哪兒?」
幾秒鍾後,嚴洵就回了過來。
「抱歉願願,實驗室這周太忙了,我還在實驗室呢,要不這周你別過來了吧。」
我盯著這句話,竟然笑了。
風吹得眼睛疼。
我回了個「好。」
6
我其實並沒有回去。
我去了嚴洵的房子,將我準備的七周年禮物,放在了壁櫥裡。
那是我們兩個在七年的戀愛裡,我用攢下的照片,信封和票根做成的紀念冊。
和他剛開始大學異地時,我很想他,每次分別時,總是哭。
他看到我哭,眼睛也總是紅紅的。
兩人總是在火車站難舍難分,不知道誤了多少次車,又手牽著手去補票。
那時他便和我說,會每周給我寫信。
後來,他真的寫了整整四年。
我將那些信視若珍寶,後來還一封一封掃描成電子版,保存了起來。
我關上嚴洵家的門,看了下手機上於果兒的朋友圈。
是的,因為這次事故是她闖紅燈全責,她和我加了微信,需要承擔我的醫藥費。
微信上,五分鍾前,她剛剛發了一條朋友圈。
「嗚嗚,流年不利,還好有師兄在。「
底下,嚴洵的點贊格外刺眼。
7
我突然,就有些不甘心。
拿出手機,還是給嚴洵發了微信。
「我骨折了。」
嚴洵的電話馬上打了過來。
「怎麼了願願?怎麼突然骨折了?」
「想來找你,然後被一個電動車撞了,醫生說一個月都動不了了,我能來你這邊住嗎?」
「願願,」電話那頭,他突然笑了起來,「你騙我是不是?」
我愣了下。
「我知道你想我,但我最近實驗太忙了,真的走不開,」他頓了頓,「等我忙完這陣子,就去陪你,好不好?」
「嚴洵……」
「抱歉願願,導師叫我,我晚點再打給你。」
說完,他就掛了。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在醫院裡和於果兒的溫柔軟語,我或許真的會相信,他是因為實驗太忙,而無法脫身。
我沉默地站在嚴洵家的門口,一個人,右臂打著吊帶。
而我的男朋友,陪著僅僅是擦傷的小師妹,甚至沒有過多求證,就斷定我是在騙他。
原來,根本就不用比,也不用戰,還沒開始便輸了的人,本就是我。
不多一會兒,於果兒又更新了一張照片。
「謝謝師兄一直陪著我,嗚嗚嗚嗚,隻要師兄在,就什麼都不怕啦!」
看到這張照片,我突然頓悟了。
我對嚴洵的愛,經過七年,一如既往,甚至更烈。
而他,興許已經倦了。
8
我離開了,回了老家鄉下的房子裡。
這是爺爺留給我的唯一東西,城裡的房子早就被姑姑賣了,幾個大人分了錢。
而這個沒人要的房子,居然成了我唯一的棲身之所。
宿舍不是不能住,隻是上下床,我一個胳膊不能動,爬起來還是吃力了些。
此時已經是暑假,今年剛開始時,我和嚴洵曾一起規劃過今年的各大事項,他那時強烈要求我暑假搬到他那裡去住。
「爺爺都去世了,你回那個家幹什麼?」他溫柔地摸著我頭發,「願願,我既然買了房子了,你就有家了,這裡就是你的家。」
他也曾在爺爺去世時,抱著哭個不停的我說,「願願,你還有我,以後每年過年,我都會陪你過,我就是你的家人。」
如今,我如約搬過來了,他卻忘了。
我才知道,原來忘卻,也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9
右臂骨折的地方完全無法動彈,老房子沒空調,我胳膊長了痱子,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左手做事終究不是很靈活,我甚至沒辦法給自己扎一個辮子。
於果兒將治療的費用給我轉了過來,依舊每天發著朋友圈。
「師兄說,要多吃豬蹄,皮膚才能快點恢復好。」
「嗚嗚嗚,太感動了,師兄專門給我海淘了祛疤神器,這下不怕留疤啦!」
「師兄帶我出來玩啦,雖然我還是很怕曬太陽會色沉,但是師兄說,多曬太陽可以得好運,厄運退退退!」
在我一個人艱難地洗澡,做飯,穿衣,照顧自己時,透過朋友圈,我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在無微不至地關懷著另一個人。
也許是為了證明他真的很忙,他甚至沒有給我發一個微信。
後來,我在於果兒的朋友圈,看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