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歉是道了,但衣服一時半會兒弄不幹淨,醬汁弄在米白色大衣胸前,難看得像是糊了屎。
也不知道康沉那逼是不是吃了她四百八十八於心有愧良心發現,離開餐廳時竟然將自己的外套遞給她穿。
當時她還裝模作樣把手機號碼報給了康沉,讓他打過來自己存一下,有空還他衣服。
事實上她覺著康沉也不少這一件兩件外套,所以穿回來後就扔在那兒一沒洗二沒碰,打算等年後再找個時間還給他,電話號碼忘了存,也完全沒想過衣服裡竟然還有錢包。
早知道就應該吞了他的錢賣掉他的衣服才對:)
許幸坑也不蹲了,拖著麻麻的雙腿竄入臥室,找到康沉的呢子大衣。
大衣上還殘留微弱的佛手柑清香。她左摸摸右摸摸,好半晌才從衣服內口袋找出個短款棕色錢包。
讓她感到非常失望的是,錢包裡並沒有錢,隻有一張身份證和一張銀/行卡。
她看了看身份證。還別說,這貨從小到大都是按照藍顏禍水的生長路線超額完成任務。
都說證件照是檢驗顏值的最高標準,對比自己那張拍得和遺照似的身份證,她就特別想把康沉這張扔進蹲坑裡泄憤。
沒找到錢,許幸興致下來了一大半。她隨手點開短信,看康沉發來的地址。
百麗旋轉餐廳。
許幸突然又打起精神來了,這個點過去,是不是還能蹭上他一頓飯呀!
不過百麗好像離近陽塔很近,今晚除夕夜,去近陽塔廣場跨年的人應該和菜市場的大白菜一樣多吧。
許幸略一思索,還是覺得蹭飯比較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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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幸到達餐廳時是七點一刻,勉強也算飯點。
服務員一聽她是來找康沉,略略點頭,伸手引路,“康先生在這邊,我帶您去。”
百麗是星城知名的高檔自助餐廳,裝潢精致格調優雅,整間餐廳三百六十度旋轉,坐在落地窗邊用餐,星城風景一覽無餘。
許幸久未踏入這種吸血場所,不由得左看看右看看,表現得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村姑。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感受到來自大佬的凝視,一轉頭,就撞上康沉好整以暇的目光。
許幸心裡“咯噔”一下,摸了摸後頸,又裝出一副“我隻是隨便看看”的樣子,若無其事在他面前落座,而後將裝衣服的袋子推過去。
袋子上雕牌的字母logo碩大,許幸暗自松了口氣,如果不是李招娣那敗家玩意兒還買得起雕牌,她可能要用都市麗人給逼王裝外套了。
接過袋子,康沉“嗯”一聲,並沒有去拿錢包,更沒有看衣服一眼。
“你不是有急用?”
“現在不急了。”
……?
康沉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合上筆記本,隨口道:“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
吃飯?
許幸思路秒被帶偏。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笑了兩聲,話到嘴邊就變成了——
“好啊。”
她已經吃足了講客氣的虧:)
***
康沉吃飯很安靜,這一點從幼兒園開始就沒變過。
想當年他們一起在幼兒園吃飯,大家敲著碗恨不得每天都要上演幾出電視裡學來的狗血戲碼:
“皇上快試試臣妾不愛吃的豆芽菜!”
“我是皇後你個貴妃快把紅燒肉讓給我!”
唯有康沉風雨不動安如山,每次都吃得幹幹淨淨,然後向日葵老師就會翻來覆去誇獎他,還會獎勵他一隻剪紙小兔子。
向日葵老師不知道的是,每次她一轉身,康沉就夾著不愛吃的胡蘿卜扔進她碗裡。
要不是最後小兔子都到了她手裡,她可能會扔他一臉胡蘿卜吧。
想起陳年往事,再看看二十餘年後混得連春節都沒地兒過的自己,許幸覺得心境都瞬間變蒼老了。
不過話說回來,“康沉,你春節不回家嗎?”
康沉抬眼瞥她,雖然沒說話,但冰涼冰涼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訴她:不會說話就安靜閉嘴。
許幸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相當沒檔次的問題,很快就埋頭吃菜。
其實康沉他家從小就挺有錢的,可他家關系也從小就不好。
那會兒上幼兒園,別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媽媽來接,隻有康沉是他家保姆坐路虎來接。
當年都那樣,現在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想了想,許幸還是決定不作妖了,就心平氣和地吃頓晚飯。
這頓晚飯足足吃到晚上九點半,他們坐的位置也正好旋轉至面向近陽塔的一方。
近陽塔是星城的地標性建築,臨江而建,每至新年就會投屏倒計時,還會放煙花。
此時望向窗外,星城夜色如幾許繁星,閃爍明滅,賞心悅目。
隻是許幸臉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擴大,就突然僵住了——
臥槽,這麼多人?!這大過年的不好好待在家裡看春節聯歡晚會都出來浪什麼浪啊。
***
從百麗出來,兩人站在路邊,附近幾條主幹道塞車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路上行人如織。
康沉問:“你怎麼回去?”
“搭地鐵啊。”許幸說完,突然想起件事,“完了,今晚近陽塔跨年,地鐵不停近陽塔站。”
“……”
星城是不夜城,一到過節外面就堵得水泄不通,越夜越熱鬧。
饒是春節,仍有大批來星城漂泊的人沒有歸家,有人為三倍加班工資仍在工作崗位上勤勤懇懇,有人與三兩朋友同事出門狂歡,感受新年氣氛。
如果要合並同類項的話,身為雍城人的許幸和康沉似乎也能勉強並入這個行列。
地鐵不停站,怎麼辦呢,那就隻能往前走一個站了。
許幸來星城不算久,不太認路,偏生這會兒網絡也不好,地圖都打不開,她隻好跟在康沉屁股後面亦步亦趨。
在不斷穿馬路等紅綠燈中耗完一小時,許幸小腿肚已經開始泛酸,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她為什麼會以為這逼知道地鐵站在哪啊?!
如果沒記錯的話,兩人已經路過同一家咖啡店三次了吧。
許幸靠在樹邊休息,耐著性子問了句:“康沉,到底還有多遠啊?”
康沉略一挑眉,聲音浸潤在夜風中,很是溫和,“就在前面。”
……?
“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前面不是近陽塔廣場麼?”
許幸目瞪狗呆,前頭那高聳入雲閃閃發光的小尖塔,還有那烏泱烏泱的人群,就是個傻子也知道那兒不可能有地鐵站吧。
康沉扶了扶眼鏡,“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就是要去近陽塔廣場。”
……?
敢情她剛剛抱怨不知道下一站地鐵在哪,他說“你可以跟著我走”不是要帶她去地鐵站啊?
許幸氣得有點發暈,可這會兒她還真不知道要往哪走,隻有一個多鍾頭就零點了,四面八方全是湧向近陽塔等倒計時的人。
許幸擺出一臉上當受騙蠢兮兮的表情。
康沉松了松毛衣領口,喉結上下滾動,眸光也不動聲色暗了暗,“走吧,買杯咖啡。”
停在路過了三次的咖啡店前,康沉示意許幸跟自己一起進去。
除夕夜就連咖啡店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點單要排隊,取咖啡也要排隊。
等兩人買了咖啡出來,離倒計時隻剩下一刻鍾了。
人群推搡著,往近陽塔廣場的方向湧動,許幸都被擠煩了,心裡有個小人在狂吼:就在這兒擠!擠足一百八十天!
同時心裡也在止不住懊悔: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麼非要為了蹭個飯在過節的時候出來作呢?
待兩人跟隨人潮擠到近陽塔廣場時,巨屏上正在播放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語氣激動地串詞祝福。
許幸看向屏幕,一個沒留神,就被旁邊的人撞得踉跄了幾步。
在她以為自己會摔倒繼而發生踩踏事故的瞬間,她跌入了一個略微有些清冷的懷抱——
凜冽夜風裹挾著淺淡的佛手柑清香湧進鼻腔,她垂眼,就看到那雙骨節明晰的手環抱著自己。
“——五、四、三、二、一!”
絢爛煙火隨著數字跳動升空,在天邊盛放,黑夜瞬間恍若白晝。
歡呼交雜著煙花震耳欲聾,完全蓋過了猛然心跳的響動。
在許幸猶豫著是不是要送點新年祝福的時候,康沉抬頭望向天空,沉思片刻,突然低喃一句:“除夕夜倒計時殺人,是不是有點意思?”
……?
臥槽!!!
作者有話要說: 為許小幸點播一首《瑟瑟發抖》
(歌名是我瞎編的)
第6章 份子錢
倒計時過後的廣場人群四散,空氣中還殘留著煙火燃放過後的刺鼻味道,夜風一吹,點點灰屑就悄無聲息攀附過來。
零點後交通早已不復先前擁堵,康沉帶著許幸回百麗停車場取車。
見許幸蜷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樣子,康沉開了熱空調,可許幸攥著安全帶,精神仍是高度緊繃。
要不是青梅竹馬之間還有那麼一點兒塑料般的信任,她怕是當場就要暈厥了。
耳邊還回響著他的低喃,“除夕夜倒計時殺人,是不是有點意思?”
許幸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可問了句“你說什麼”,得到“沒什麼,新年快樂”的答復之後,她又慫兮兮地不敢繼續追問。
提心吊膽一路,好在康沉穩穩當當地把她送回了家,下車時還不忘囑咐她注意保暖,早點休息。
許幸和小鹌鹑似的連連點頭,告別之後,快步跑往樓梯間。
康沉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隨意輕敲,目光緊隨那道嬌小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單元入口。
又停留兩分鍾,看到樓上某扇小窗亮起朦朧燈光,他唇角微翹,這才駛離小區。
***
除夕一過,便正式迎來了新的一年。
正月裡大家都忙著走親訪友,收發紅包。飯桌上永恆的主題就是八卦家長裡短,互相吹捧攀比,還有給晚輩介紹對象。
李緣君扛不住,剛過初三就拖著行李箱竄回了星城。
一開門,她就看見許幸直楞楞地躺在沙發上,像是一條不想翻身的鹹魚,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