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封氏總裁封言隱婚第三年,他仍然失約我的十周年舞劇表演。
那晚,我跌下高臺,演出失敗,舊傷復發,再不能跳舞。
從頭到尾,他都沒出現。
直到我看見熱搜「影後受傷,封總在劇組大發雷霆」,我才知道,那晚他在哪裡。
後來,他聞訊倉皇趕到,看著我的傷腿,他驟然落淚、後悔不已。
我從他的掌心,慢慢地把手抽出來。
將離婚協議的筆,放到他的手裡。
我輕聲道:
「幸好,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1
演出開始前,我還在頻頻往前面觀眾席探頭,劇院經理把我帶回後臺:「幫你看過了,他沒來。你的十周年舞劇表演,來看的都是你的忠實粉絲,一票難求,你到底把貴賓席那張最好的票留給誰了啊?年年都留,年年都沒人來。」
我雀躍的笑意淺淡下去,解釋道:「他很忙。」
經理脾氣直,替我不滿,嗤了一聲:「一場舞劇就一個晚上,能有多忙?你看看你的觀眾們,票價昂貴,裡面行業精英不在少數,還不是為了你飛大半個華國來看你的十周年紀念演出。你那個朋友能處就處,老爽約掰了得了。」
我把屏幕按亮,點進封言的聊天框。
也許是知道這次他一定會來,我從彩排開始就一直和他分享心情和狀態,一溜翻上去都是我發的話,但封言一直沒回應我,也許是因為忙沒看見,也許是看見了,覺得回復毫無意義。
我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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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瞬間,信息更新了,封言終於發了唯一的一條回復。
他說:
「有事,晚點來。」
我抿了抿唇,刪掉了輸入框裡的那句什麼事。我該怎麼和經理說呢,我要等的人不是朋友,是隱婚的丈夫,時常出現在金融雜志上的封氏總裁封言。
他總是很忙。
總是爽約。我都快忘了,上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我甚至說不上失望,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但其實,劇院經理說的沒錯啊,再忙的人,總不會連一個晚上都勻不出來吧,更何況這是我籌備了大半年的舞劇表演。
封言不會不知道這場表演對我的重要性。
他隻是,不在乎。僅此而已。
2
我十八歲開始參演舞劇,到現在已經十年。本市最大的劇場今日座無虛席,唯獨前排貴賓席,空缺了一個位置。
直到舞臺序幕拉開、劇目開場很久,位置仍然空缺著。
這場舞劇精心籌備已久,對舞者的體力要求很高,但現場效果很好,我甚至發揮出了彩排所沒有的水準,觀眾酣暢淋漓。再演出半個小時,我的十周年舞劇表演,即將圓滿結束。
我登上高臺,想要完成一個高難度的舞蹈動作,卻在旋轉的那一剎那,臺面湿潤,腳尖觸地打滑。
我從高臺摔下,道具砸在我背上,發出咣當巨響。
可我最疼的是右腿,有幾近骨裂的痛感,頃刻間疼得冷汗直出。我甚至聽不見周圍驟然嘈雜的聲音。
我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貴賓席上那個從始至終都空著的位置,像是對我無聲的嘲諷。
多諷刺啊。
3
進手術室之前,封言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其他親人也都不在身邊,我自己咬著牙、淌著冷汗籤的同意書。
手術室的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很刺眼。
刺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好害怕。
我很怕我不能再跳舞了,得想點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我想起了失約了一晚上的封言。
他是我大學學長,我和他的專業風牛馬不相及,卻為了他經常跨越校園去蹭課。封言性情冷淡,同學有時起哄也沒反應,反倒是我一個追人的,刷一下紅了臉。
如非喜歡,我是絕不會撞那麼久南牆的。喜歡他的時間太久,我都覺得這輩子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直到有年初雪,我拎了餃子去看在外創業的他,他把我的手揣進兜裡,說:「在一起吧。葉桑桑。」
我們戀愛,我們領證,我們隱婚,沒辦婚禮。
他不會因為我走路慢等我,不會因為我記性不好重復話,不會來看我的演出。
我後知後覺,也許他從不喜歡我。
我隻是他泛善可陳的選項,可以結婚、也可以不結婚。
但是。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如果他和我說,我不是他的必選項。我是不會死皮賴臉強求這段關系的。
可他沒有。他什麼都不說,就這樣拖著我。
4
醒來的時候,我知道了我的情況。
醫生說,摔得很嚴重,舊傷復發,我再也跳不了舞了。
我怔住。十周年,最後以這樣的結局收尾。助理很怕我情緒崩潰,守著我哪都不去,可我隻是看著窗外,很久都沒說話,近乎麻木。
助理不讓我看手機,但我是要看觀眾的評價的。
我的熱搜在第二,#著名舞蹈家葉桑桑演出事故。卻被另一個熱搜壓了一頭——「影後受傷,封總在劇組大發雷霆」。點進去是幾張偷拍的照片,封言似將陸影後攬著,周圍人都戰戰兢兢的。但那個傷口,隻是手臂上劃了個口子而已。
我從沒見過他情緒波動這麼大的樣子。
下面評論分兩級分化,磕 cp 的有:「圈內聽說封總隱婚,這麼看對象肯定是陸影後了。」
影後黑粉也有:「就那麼點小傷心疼什麼,封總再不送醫院都要愈合了,矯情。」
有評論回她:「人家有人寵,當然矯情,給你酸的。」
我的事故到現在,都沒看見封言現身,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他昨天說的有事,原來也是這樣的有事。
我手術剛做完,朋友同事粉絲都不敢來打擾,病房裡都堆滿了花籃。我還在看熱搜,卻聽見門有咣當被推開的聲音。
我轉過頭,看見了封言。
他那麼急促,卻在看見我的那一瞬間平靜下來,唯有扶著門框的手在輕微地顫抖,他喊:「桑桑。」
我安靜地看著他,並未應答。
封言的目光在觸及到我腿的一瞬間,仿佛被燙炙痛一般驟然轉過頭去,卻逼著自己轉回頭來。
他走近病床,俯下身,用力地攥緊我的手,我猜他更想抱住我,可我的背上被砸出大片血肉模糊,他說,「我已經聯系了國外骨科權威專家,醫療團隊很快就能到,我們桑桑還會跳最好看的舞蹈,別害怕。」
我們桑桑。上回他這麼叫我,是什麼時候?我不記得了。
他的眼淚突兀地落在我的手上。
封言說:「抱歉,我來晚了。」
我很久都沒應答他,封言終於感到不對勁。
我從他的掌心,一點點將手抽出。助理給他遞過一紙離婚協議,是幾個月前就預備好的,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時機拿出來的。
「沒關系。」我說。
我把筆放在他的手心裡,說:「幸好,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幸好,你也沒有那麼喜歡我。
封言的手因用力而筋絡突起,視線死死落在協議書上早就籤下的葉桑桑三個字上。
「財產分割這塊,你仔細看看。你創業辛苦,我也不會佔你便宜,我們還是各歸各的,你的黑卡我沒怎麼用過,會讓助理盡快還給你。別墅那邊我也會搬出去,但是那隻貓,我是要帶走的。如果離婚協議沒問題的話,你就籤了吧。」
我每說一個字,封言的臉就白一分。
他緩慢而艱難地抬起眼,沉默良久,啞澀問:「為什麼?」
我也想問他為什麼。
封言,為什麼你明明沒有那麼喜歡我,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因為我等待你的時間最長,因為我比你的追求者更耐心,你衡量利弊之後,即使隻有一點點喜歡我,僅僅因為我合適,所以娶我。
是不是也是對我的一種不公平呢?
封言語氣已經平靜下來了,語速急促:「桑桑,我不會同意離婚,如果是因為昨晚你受傷我沒有陪在你身邊,我很抱歉自責,但是原因我可以解釋給你聽,影視公司新投資的 ss+的項目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我原本打算昨晚向你求——」
又是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
「不是因為這個。」我打斷他,「離婚是我早就想好的,隻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冷漠的人,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他驟然起身,撞倒背後的支架,砸在地上發出巨響,助理被嚇了一跳,醫護人員匆忙進來查看情況。
一片混亂之中。
封言血色盡失,聲音輕得近乎執拗,他說:「桑桑,你的腿會好的。我也不會離婚。」
5
麻藥的功效逐漸減退,身體遲到的疼痛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病房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
助理突然問我:「桑桑姐,剛剛那是你的丈夫嗎?」
我嗯了一聲。
當時結婚時,封言事業剛有起色,我和劇院的關系戶在搶女主角,兩人都不適合公開,選擇了隱婚,簡單地領了個證,知道我倆結婚的人少之又少。連我的助理也隻知道我結了婚,並不知道對象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