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和江宴的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都套了金。


也不知道江宴從哪裡弄來的行頭,摸起來和真的沒啥區別。


「來啊,不然帶著這些來幹嘛。」


江宴笑著,敞開一側的風衣,裡面全是紅色大鈔票。


簡直亮瞎眾人的眼。


那些錢是真的,來自江宴。


昨晚,在床上,我對他威逼利誘,他才說出,他是富三代。


爺爺是 S 市最大車行的老板。


所以,那些金恐怕也是真的了。


江宴和那些人開始摸牌,我撫摸著脖子上沉重的大金鏈,感覺自己身價都提高了不少。


也算是小富婆一個,如果能安全出去,我就問他能不能送我。


哈哈哈。


「小子,有兩下子嘛。」


坐在江宴對面的是個胖而肥膩的中年男人,手指套的東西不比江宴少。


看著,就富得流油。


江宴神情淡定自若,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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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罷了。」


「幸運?哈哈哈。」


坐在左側的一個瘦高男人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挑釁地對江宴說。


「在這裡講幸運,確實是一種本事,怕就怕在,你等會沒了這份幸運,不僅輸得底褲都不剩,就連你旁邊這位小美人都要拱手送人家嘍。」


圍觀眾人一聽,哄堂大笑。


我化這麼濃,鬼見了都要嚇死的煙燻妝,他居然能辨認我是個美人。


眼神可真……變態而又獨特。


江宴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我的手,但面上依舊沒掀起絲毫波瀾。


「那就拭目以待。」


旁邊一個大嗓門的男人,啪的一聲往江宴面前丟了一沓現金。


「帥哥,就衝你這膽量,我押你贏。」


18


幾輪下來,江宴面前的現金越堆越高,那些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見狀,趕緊拿出個麻袋,往桌子上一掃。


就在這時,我餘光瞥見,後臺有人掀開黑色簾子,悄悄地露出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隻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是叔叔。


我偷偷地扯江宴的衣袖,湊到他耳邊小聲說。


「可以結束了,我看見我叔叔,五點鍾方向。」


江宴不動聲色往那個方向瞧了一眼,便站起身,摟住我準備走。


「行了,再玩下去沒意思。」


霎時,左右兩邊閃出兩個黑衣男,兇神惡煞地擋住我們的去路。


一隻肥胖的手搭在江宴肩頭上,笑眯眯地說道:


「贏了就想走,可沒那麼容易。」


他們懷疑我們出老千。


胖男人手往後一揮,幾個壯漢衝上來想搜我們的身。


江宴死死把我護在後面,身手敏捷,每出一拳都铆足了力氣。


不一會,我和江宴就被圍困在中央。


盯著面前虎視眈眈的人,我血液突然沸騰,不僅不怕,還莫名興奮,朝江宴挑了挑眉。


「左邊四個歸你,右邊三個歸我。」


江宴眉骨微抬,囑咐了一句。


「小心。」


開玩笑,沒點功夫在身上,我和江宴敢來嗎。


我畢竟是在警察身邊混大的。


且不說,我和江宴跆拳道黑帶九段,那散打我們也是練了好些年。


不瞞你們,我和江宴就是不打不相識。


那時候我大一,江宴研一,但他從小跳級,隻比我大兩歲。


在學校的散打社裡,互相切磋,然後越打越恩愛。


題外話題外話。


這麼一鬧,場子裡十分混亂。


我剛彎腰躲過一拳,手臂倏地被人捉住了。


「叔……」


我叔叔眼眸一閃,捂住我的嘴巴,把我往某個方向帶。


「琬琬,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


我們在一個沒什麼人經過的角落停下,一開口,叔叔語氣盡是焦灼擔憂。


我盯著眼前,頭發蒼白,身體消瘦,臉色病態羸弱,和以前高大健碩形成強烈對比的叔叔,一下子紅了眼眶。


「那你呢?」


我質問。


叔叔嘴巴顫了顫,突然弓著背劇烈咳嗽。


動作間,我看見他手臂上不小心露出來密密麻麻的針孔。


我掀開他的袖子想看清楚些,就被叔叔很用力甩開了。


事實擺在眼前,我揩去眼角的淚,拉住叔叔的手


「走,我帶你去自首。」


我隻是稍稍使了些力道,叔叔無論怎麼掙扎都脫離不了我的束縛。


那個東西摧毀一個人的能力,不可估量。


以前的叔叔,體格健壯,肌肉發達,是單手就能支撐我全部重量的壯碩男人。


如今,弱不禁風,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


叔叔控制不住地咳嗽,大概是這個聲音吸引了外頭那些人。


他們很快發現了我,抡起棒子朝我頭上敲。


我為了保護叔叔,自顧不暇,被人當頭一棒。


腦袋暈暈的,有血液火速往上衝,我聽見外頭響起洪亮震威的聲音。


「警察,趴下!」


19


我做了冗長的一個夢。


那是剛被叔叔領養的第一年,我在餐桌上吃著叔叔親手做的壽司午飯。


叔叔給我倒了一杯牛奶,往我面前輕輕一推:


「慢點吃,別噎著。」


說完,抽了張紙巾給我擦沾在嘴角的海苔碎。


我對他笑了一下,繼續埋頭幹飯。


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叔叔看了一眼來電提醒,起身去陽臺。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叔叔皺著眉頭側目看了我一眼,然後捂住話筒刻意放低音量。


但我叔叔那個破舊老人機會漏音,聽力敏銳的我,把他們的談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電話那頭的人說,之所以我親生父母杳無音信。


是因為他們在逃竄途中,被一輛失控而又載滿貨物的大卡車衝撞。


不治身亡。


畫面迅速跳轉。


我叔叔把我從學校接回來,系著圍裙在廚房給我準備飯菜。


有媒人到訪家裡,把人家姑娘誇得天花亂墜。


十分熱情地說,要把她介紹給我叔叔做女朋友。


叔叔隻是客氣地笑笑。


「您說她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可是我自己也能啊,何必多一個人麻煩。」


媒人被我叔叔用軟刀子氣跑後,我從作業本上抬起頭來不解地問:


「叔叔,你有老婆照顧你不是很好嗎。」


我覺得叔叔其實挺累的,工作忙碌,如今還加上了我這個拖油瓶。


明明我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可他卻把我當親閨女愛護。


叔叔沒回答我,把做好的飯菜端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頭。


「這不是你這年紀該思考的事,先吃飯,乖啊。」


後來長大些,在王叔口中得知。


叔叔的親生母親在他出生不久後便離世,他父親無縫銜接有了二婚。


但後媽對叔叔極其不好,不是打就是罵。


叔叔的童年很慘。


萬幸的是,他長大後變成了一個剛正不阿的人。


他沒有走彎路,但並不代表,我遭遇和他一樣困境的時候,不會走彎路。


場景還在不斷閃動。


我看見叔叔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然後一張白布緩緩地蒙蓋住了他的眼睛。


20


「叔叔。」


我從夢中驚坐起,額頭滿是湿汗。


「琬琬。」


江宴趴在我床邊,一雙疲憊的雙眼在見到我醒來,瞬間亮起了星光。


我扯著江宴的胳膊,急惶惶地問:


「我叔叔呢,我叔叔呢?」


「你傷勢還未好,先冷靜一下。」


江宴把手掌輕輕搭在我頭上,我這才發現我的額前纏繞了好幾層的紗布。


剛才過於激動,此時腦袋隱隱發痛。


江宴扶我重新躺下,仔仔細細地替我捏好被角,又檢查了一遍我頭上的傷。


做完一系列動作,才安心地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他無奈又湊過來勾了勾我的鼻子。


「放心吧,你叔叔已經和你王叔回國自首了,目前應該在國內的戒毒所。」


「還活著就好。」


「是不是做噩夢了。」


江宴傾身,手肘撐在床沿,帶著愛撫眷戀的眼神在我臉上流連。


然後萬般珍重地在我唇上烙印下一吻。


看著他眼窩處的青黑,下巴處新長出的濃密青茬,聲音莫名有些哽咽。


「對不起,江宴,讓你擔心了。」


他笑了笑,往我唇上再次啄了啄。


「等你傷痊愈,我們就回國結婚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我眼底一片酸澀,好半晌才開口:


「我們分手前夕,你爸爸來找過我。」


江宴的爸爸是高級法官,他覺得像我這樣家庭背景復雜,和不清白的身世根本配不上他兒子,還有可能因為我叔叔的事情影響到江宴的前途。


我怎麼能夠拿江宴的前途開玩笑。


他那麼優秀,維護著社會的公平正義。


我還想把事情的脈絡講清楚。


江宴卻直接堵住了我唇,細細地描摹我的唇。


安靜的室內,隻聞彼此的曖昧吐咽聲。


親了好久,江宴才稍微停下動作,四目相對,他呼吸炙熱。


「上次你平白無故出現在警局,你以為我真相信你說的路過,後來我私下調查了一番,最後跟王叔求證,才得知真相。


「所以,傻瓜,在來緬北前,我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心頭很難受,故意扁了扁嘴。


「知道,你還跟來。」


前途和伴侶,你是會選一還是選二。


江宴莫名其妙笑了,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我的,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那怎麼辦,工作哪裡有老婆重要,大不了丟了飯碗,你養我嘍。「


我翻了白眼,猛地咬了一口他柔軟的唇瓣。


「你不是富三代嗎,幹嘛要我養,想得美。」


江宴舔了舔唇瓣,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老婆,你咬人的本事日漸增長啊。」


我真的沒有心情跟江宴調情,歪過頭去不想理睬他。


他把我頭扳正,額頭抵著我的額頭。


「真是我的傻老婆,我是這麼沒分寸的人嗎?」


以剛才他種種幼稚行為來看,我斬釘截鐵地說:


「對啊。


「還有,你才是傻瓜。」


江宴無奈地笑了笑。


「那我跟你說一件事。」


21


回國之後,我馬不停蹄去看望我叔叔。


在接見室裡,我們隔著一扇窗相望。


他骨瘦如柴的身體根本撐不起寬松的病號服,臉上憔悴不堪。


「琬琬,你傷好些了嗎。」


叔叔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又不斷跟我道歉,那天是他害了我。


「已經好了。」


我的眼淚蓄滿,眨一下眼睛就掉了下來。


我抬起無名指,那裡有一枚江宴親手給我戴上的亮晶晶的大鑽戒。


「叔叔,等你病好了,就來參加我的婚禮。」


叔叔欣慰地看著我,最後忍住抽泣。


「好。」


我剛走出大門口,就看見江宴倚靠在車門上等我。


我連忙跑過去,抱住他的腰,可憐巴巴地在他懷裡蹭了蹭。


江宴回抱住我,低下頭正準備吻我時,突然被一道清咳聲打破。


我窘迫地發現車上不僅有江宴的媽媽,還有江宴不苟言笑的法官父親。


那聲清咳正來自那位嚴詞厲色的法官大人。


我羞恥地把頭埋在江宴的風衣裡,捶他。


「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江宴隻是笑,牽著我上了副駕駛。


都這樣了,我隻能硬著頭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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