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
之前那個學弟笑著把我往車廂裡面推了推。
「學姐,趕緊找座,後面的人還等著呢。」
我松了一口氣,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坐下。
學弟很自然坐在我旁邊,笑吟吟地同我講話。
「我研究生考上了和學姐一樣的學校,以後又能和學姐一起學習啦。」
我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那很好,祝賀你。」
我表現得很明顯,沒有和他繼續談話的意思,學弟也很識趣,默默坐在我身邊沒再說話。
公交車行駛了好幾站,學弟也沒下車。
我剛想問他在哪站下車,他突然傾身湊到我面前。
我嚇了一大跳,身子往後靠。
學弟看了我一眼,痞笑著把窗戶關上,然後坐了回去。
「學姐,你以為我要幹嘛。」
這誤會有點大,他隻是單純覺得冷,想把窗戶關上而已。
我清咳了幾聲,化解尷尬,學弟突然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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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看窗外。」
我一轉頭,就看見了正在開車的江宴,他眼底仿佛有兩團火焰在無窮無盡地燃燒。
他從牙縫裡冷冰冰地擠出幾個字。
「給我下車。」
學弟跟在我後面出現在江宴面前,渾然不覺地笑著和江宴打招呼。
江宴一個眼神也沒給他,拽著我上了車。
偏偏學弟還在後面喊:
「學姐,下次學校見。」
13
沉悶的車廂內,江宴好似要我吃掉一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莫名有些心虛,我以為他會對我屢次放他鴿子破口大罵。
但他並沒有。
過了好一會,聽見他重重深吸了一口,慢慢靠近,把我緊緊抱在懷裡。
「你不見我,剛才還和那個壞小子靠那麼近,說實話我真的很生氣。」
我依偎在他懷裡,說話悶悶的:
「我和學弟就剛巧在公交車上遇見,不是你想的那樣。」
江宴嗓音也沉沉的。
「那你不想見我又是為什麼,我以為那晚就代表我們重歸於好了,可自從警察局那天之後,你就一直有意躲避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索性就不說。
過一會,我想抽離他的懷抱。
一抬頭,他眼眶突然掉下什麼東西,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我的手背上。
江宴慌忙地別過頭去,不想讓我看見他的窘態。
我第一反應是,無論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遊刃有餘的精英人士居然會哭。
看見他非同尋常的狀態,我也是慌了。
手忙腳亂地找紙巾給他擦眼角的淚珠,他攥住我的手貼在他臉頰上蹭了蹭。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眼眶裡盛滿了晶瑩的淚水,鼻尖紅彤彤的,長而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打湿,輕淺地垂下。
媽耶,我哪裡見過江宴這樣一面,跟他平時冷酷生人勿近的模樣天壤之別。
就算我當初跟他提分手的時候,他也是高傲地說:
「分就分,不差你一個。」
可他就是差我一個,不然重逢那會,他就不會費盡心思地想把我灌醉,借此套我的話。
他哭得肩膀都在顫抖,鑽進我的懷裡,貼緊我。
「我真是受夠了。」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拍了拍他的背。
「受夠什麼呀。」
「受夠沒有你的日子。」
後來我才知道,他工作做得那麼出色,是為了忘記我,便隻能用工作麻痺自己。
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法定節假日,他就沒休過。
我這種啞巴女友,連我自己都唾棄了,明明我們互相深愛著對方。
長慮顧後,我輕輕地開口。
「江宴,我有一件事非做不可,等我把這件事搞清楚,就什麼都跟你坦白。
「到時候我們還要不要在一起的主動權交在你手裡,好嗎?」
他用哭腔哼哼了幾聲,我嘆了一口氣,摸摸他細軟的頭發。
「大傻子。」
14
結束完所有課程後,開始放寒假。
也是準備去緬北的日期。
王叔及幾個便衣警察,連同我,在機場候機室裡等待登機。
王叔走過來,跟我再三確定。
「緬北那樣的地方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去的,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笑了笑,把王叔扯到一旁坐下,打趣道:
「當初可是您主動跟我提議的哦。」
「是。」
王叔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
「那時候心急,隻想早點把你叔叔收入法網,全然沒顧念到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安全性,是我年老糊塗。」
看見王叔自責的樣子,我寬慰他:
「您放心吧,倘若真突發意外,我隻能保護自己。」
這句話沒有騙人,我叔叔從小帶我學習了跆拳道和防身技術。
在面臨打鬥時,說不上可以以一敵三,但至少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危。
其實王叔和我叔叔是同事,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多少了解我,他輕嘆了一口氣說:
「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真實原因,是對你叔叔還抱有希望是吧。」
我點了點頭,淡笑不語。
廣播站在播報去往緬北的乘客準備登機。
我們一行人來到檢票口,還差幾個人就輪到我的時候,手腕驀地被人攥住。
我一回頭。
江宴。
他推了一個黑色大行李箱,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催促道。
「到你,趕緊進去。」
飛機起飛了,我都久久沒緩過神來。
江宴不知道哪裡來的本事,不僅跟我同一班飛機,連票位都在我鄰座。
看我嘴巴差點合不上,他不輕不重拍了拍我的頭。
「嚇傻啦。」
我反應慢了一拍,然後不可置信猜測道:
「你不會是要與我同行吧。」
隔了一個過道的王叔看過來,對江宴笑了一下。
江宴也回他友好之笑。
他們視線交會間,我懂了,全都懂了。
我扒拉著他結實有力的胳膊,有一大堆問題想問。
「你工作那麼忙,怎麼會有空。」
「我手裡的那幾個案子已經完美結案。」
說著,江宴把我掉落在腳邊的毛毯重新蓋回到我的膝蓋上。
「我這麼久沒調休,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玩一玩。」
去緬北?玩一玩?
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我面色難看地去推他。
「你趕緊回去,那個地方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我有些撒潑的手被他摁住,他的另一隻手扣住我的腦袋,俯在我耳邊,語氣低暗:
「許琬琬,趁我沒動怒前,你給我乖乖的。」
「可是……」
「可是什麼,你做這麼危險的事之前,有沒有想過要和我商量一下,什麼都隱瞞我,要不是我發現了端疑,你是不是打算讓我替你收屍。」
江宴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摻雜了冰塊,混合著一同被咬碎,冷酷到沒有一絲溫度。
我的心頭被壓了一塊鐵鉛,難受到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江宴生氣了。
他松開我,靠回椅子上,閉上眼睛,不想再和我說話。
15
我們到境後,江宴走在我前面,還是一語不發。
王叔走過來碰了碰我的手臂。
「這小伙子求了我好久,又跟我說他是你男朋友,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他這輩子恐怕都沒什麼盼頭了。」
我看了一眼背影落寞的江宴,音調沙沙的。
「那你就答應他啦。」
「當然沒有,隻是,這個小伙子論武力值不差警察。」
王叔頓了一下,繼續補充。
「他說,捉獲犯人我們警察管,但你的安全歸他。」
聽完,我差點眼淚掉下來。
我們在預先預訂好的酒店登記入住。
江宴臨時加進來的,前臺人員說沒空房間了。
我笑著跟前臺妹妹說。
「我和他住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餘光瞥見江宴的嘴角往上彎了彎。
我轉頭看過去,他立馬下壓,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哼,小孩,等我哄是吧。
王叔和幾個便衣警察和我說了一聲,就先行上樓。
我拿著房卡,朝江宴勾了勾手指。
他沒理我,從我手中搶走房卡,往前走,一副不想和我同行的樣子。
房間裡的壁燈啪嗒一下亮起的時候,我虎虎地把江宴摁在門框上。
勾脖,踮腳,對著他的唇就狠狠地啃咬。
江宴既不回應我,但也沒拒絕,任由我胡作非為。
他不肯低頭配合我,我仰著脖子費勁,我親了一會,就撒開手。
「好累,不親了。」
我身子還沒抽離,腰間就搭過來一隻手,很用力地把我往他身上摁。
「對我就這麼沒耐心,我真是服了你。」
「那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了嘛。」
我眨眨眼睛,撒嬌。
「行。」
江宴勾唇笑。
「那就看你今晚怎麼表現了。」
說完,他不偏不倚地吻了過來,直接撬開我的牙齒闖入。
……
16
王叔交給我一個工作手機。
要我用這個手機號碼和我叔叔取得聯系。
大概發信息內容:我和網友約好見面,但是被騙到了緬北被人販子販賣,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但異國他鄉,身無分文,求叔叔幫助我。
一旦我叔叔回復了,警察就能通過他的手機,定位他所在地址。
消息是發給我叔叔當年做臥底的工作機號,我們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很有可能這個手機早就被他銷毀了。
果然,等了好幾天,信息石沉大海。
大伙一籌莫展之際,江宴走過來問王叔。
「你們和這邊的警察聯系了沒有,他們對這邊的情況應該比較了解。」
「之前聯系了,等會就過來。」王叔回答。
境外警察說,像我叔叔這種能夠在社會上做到不留痕跡的 du 犯,身份證什麼的全都是做假。
簡言之,能抓到的難度大。
但又提到,曾經有人看到我叔叔在緬北最大的賭博場露過面。
江宴敲了敲手指,似乎想到什麼。
「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的,不妨聽聽我的意見。」
江宴是刑事案件的檢察官,對犯罪心理有研究。
王叔之前同他合作過,信得過江宴的實力。
17
我和江宴頭頂一塊布,喬裝打扮成暴發戶的樣子,手挽手出現在那個烏煙瘴氣的賭場。
黑壓壓的人群,加上那些人興奮到抽搐的神態,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叔在耳麥裡跟我說。
「一旦出事,就立馬走,我們和境外警察會善後。」
我牙齒打著磕絆點頭。
江宴把手搭在我腰上,在我耳邊輕輕談吐。
「別怕,有我在。」
「嗯嗯。」
我抬頭看他,這才安心了些。
我記得昨晚我把叔叔的情況一五一十跟江宴交代清楚後,他沉默半刻問我:
「你是不是一直相信你叔叔的為人。」
我不置可否。
他摸摸我的頭,嚴肅認真道:
「那你敢不敢賭一把。」
賭我叔叔那部工作機沒丟掉,賭我叔叔發現我在賭場,他會來。
所以在來這裡之前,我又發送了一條消息給他。
如果上次的謊言被叔叔輕易識破,那麼這次,我實打實在賭場。
「帥哥美女,來不。」
我們走到賭場中央,那些在我們身上頻頻探究的人,終於忍不住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