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我選我自己。
我惡心吃剩飯剩菜。
我也想要買漂亮整潔的衣服。
我惡心每天都被人貶低辱罵。
附近小區裡有家長因虐童,而被剝奪撫養權的。
我媽對待我的程度好像還不夠。
那個小孩好像是從樓下摔下去,才解脫的。
我盯著我們家四樓的距離。
我們是老小區,管得很松散。
一樓的人在搭棚子。
放學的時候,我還去幫忙了下。
希望這個棚子堅固點。
這樣我掉下來的時候,可以託住我久一點吧!
12
每天放學回家我都會隔著窗戶往下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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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從這兒跳下去的恐懼,遠比不上沒有指望的生活。
我還在想,如果我成功了。
剝奪了媽媽的撫養權。
我會被誰接手呢?
是那個隻存在遙遠記憶裡的爸爸嗎?
萬一處境更差呢?
那就再想辦法。
13
那是個很好看的黃昏。
太陽緩緩下山。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耀在客廳裡。
我第一次,主動去刺激那個明面上的姐姐。
她讓我給她洗衣服、洗鞋子。
像從前很多次一樣。
我把髒水裡的衣服,直接拿起來扔在她身上。
她一下子就炸了。
問我是不是想死。
當然想過啊!可我更想好好活著。
我想過好日子。
我和她一觸即發地廝打了起來。
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麼打得過我呢。
這一兩年來。
我所有的恨,所有的怒氣。
都在此刻驟然爆發。
我扯住她的頭發。
她咬著我的胳膊。
我一耳光一耳光地抽在她臉上道:「寄生蟲,賤人!你知道你待在誰的房子嗎?」
「我洗你媽,洗你爹!洗你們兩個吸血鬼賤東西的祖宗……」
「不要臉的爛東西,賴在別人家裡作威作福。」
……
我幾乎罵出了,所有我能想到的罵人的話。
她也死死咬住我不松口。
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疼痛也是麻木的。
我一腳一腳地踹著她的肚子。
她終於松開了咬我的嘴。
我乘機一把將她的頭按在馬桶裡。
反復地衝水。
直到她不停地求饒。
她的爸爸先我那個媽媽一步回來。
我沒有去開門。
脅迫著她。
將被打得猶如死狗一般的她拖到廚房。
她不停地掙扎求救、呼喊。
我用刀對著她的脖子。
像一個精神病發作的病人一般大喊。
「都不許進來!我要和你們同歸於盡。」
「讓你們欺負我!」
「讓你們不把我當人!」
「讓你們天天讓我手洗衣服,我連洗衣機都不如嗎?我是你們這群賤種的奴隸嗎?」
「我不想活了!大家一起死吧!」
……
她的爸爸嚇傻了。
叫來了警察,把門破開。
所有人都在那裡安撫著我。
他的爸爸甚至跪在地上,給我磕頭求我。
我突然有些愣住了。
他們兩個是很爛的人啊!
可是這個爛人爸爸也愛著他的爛人女兒。
我可恥地有些羨慕。
我在想,我那個沒有見面的父親應該不會為了我給別人磕頭吧。
我的媽媽應該更不會了。
警察趁機奪走了我手裡的菜刀。
呵呵。
我原本就沒有想要殺她啊!
我的命我自己可珍貴了。
我要好好地活著。
我要過好日子。
14
因為有警察在的原因,那對父母沒有對我動手的機會。
我被帶到了警察局。
一個很溫柔漂亮的姐姐給我講各種道理。
她是好人,隻是她不知道。
孩子在手握自己命運的父母面前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我配合著聽她說。
心裡在想。
我大概會遭到什麼樣的毒打。
有點遺憾了,要是在家裡,我可以趕緊跳下樓。
在這裡一路被打回去,就好難熬啊!
隻是我沒有等到媽媽來警察局收拾我的消息。
我隻等到她突發白血病的消息。
而那對父女在確診的時候就跑了。
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抽血,從裡面提取造血幹細胞給她。
從前的事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我們一時間變得母慈女孝了起來。
她說她隻有我了。
她說以後隻有我們倆相依為命了。
她看著我的眼睛,第一次有點像她看那個所謂的姐姐的眼神。
可我好像也沒有那麼快樂。
隻覺得無所適從。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後,她的病情穩定了下來。
我們神奇地愉快相處了好幾年。
甚至有時候兼職回家,看到她溫柔做飯喊我名字的場景。
會讓我有一種,那一兩年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隻是一場噩夢。
再後來我的那位父親主動找了我們。
人好像就是善變的。
據說小時候爸爸也挺愛我的。
隻是後來他愛他其他的孩子去了。
為了他的孩子,他要搶去我和媽媽這一點點的生存希望。
我不甘心。
我不想去社會上打工。
我早就打夠了。
我受夠了廉價勞動力的日子。
所以我可以放下那所謂的不好意思。
和他徹底撕破臉博弈。
媽媽因為那筆錢,復發的病情再次好轉。
可她卻對我說:「那也是你爸爸,你何必鬧那麼難看。」
我當時沒有讓著她。
「覺得難看,你不要用這筆錢來救你的命啊!」
我和她之間逐漸變成了另一種相處模式。
每當她傷害我攻擊我時,隻要我更尖銳更瘋狂地將她壓過。
她又會變成一個稍微正常點的母親。
可是現在,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15
吃完我和她之間的最後一頓飯。
我放下筷子道:「以後不要來我這裡了吧!」
「許熠,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說實話,媽媽,你真的讓我感覺很痛苦,我不欠你的了吧?老家的房子賣了錢是給了你的,你現在住的房子也是我買的,社保我也給你買齊了,你以後養老我會送你去養老院,但是我們之間少聯系,或者不聯系吧!」
「真的,除了痛苦,好像什麼都沒有。」
「許熠,你要撵我,我生你一場,你這樣對我。」
「對啊!就你理解的那樣,也不是我願意被你生下來的。你如果覺得不滿意,還可以去告我,總之我想了很多次,我真的不想再被人傷害了。」
「人活著,為什麼總是要那麼辛苦呢!」
「媽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情感,但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奴隸,你的所有物,我並不想你是我媽媽的。」
我睜著眼睛,盯著她。
整個人有些僵硬。
明明就是一些句子。
那些很多年就想說的話。
怎麼會那麼難呢。
出生的時候,醫生割斷了我們之間的臍帶。
而現在我自己主動再割了一次。
我不要再給予任何人傷害我的權力了。
沒有人愛,又怎麼樣?
我還活著。
我就是要好好地活著。
16
「不是的小熠,媽媽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為你好……」
她慌張地解釋著。
我不是小孩子了,沒有再哭。
隻是笑了笑道:「不要害怕,不和我相處,你也可以好好生活,我給你準備了錢,你還有社保,就是我會很痛苦,媽媽會忍不住傷害我,那我們就遠離彼此不好嗎?」
疲倦感再次湧了上來,我耐著性子繼續勸道:「媽媽,我沒有對不起你吧?」
「那放過我好嗎?」
那頓飯後,她很少聯系我了。
偶爾給我發點消息,我大多都沒有回。
【小熠,我報了老年大學,我以後不說那些話了好嗎?】
我不想回復了。
隨便外界怎麼評價吧!
她的親戚曾經打電話來罵過我。
說我不管我媽,我會下地獄。
要怎麼管,我捫心自問,我養她,比她養我養得好。
不承受她的精神吸食,就是不管嗎?
至於下地獄。
無所謂了。
人生的地獄我已經下過太多次了。
17
人家說改頭換面,那首先是改頭。
波浪卷長發雖然好看,但是實在太麻煩了。
我去理發店剪了短發,感覺腦袋都輕松了很多。
陸鶴鳴的朋友沈讓突然給我發了一條消息:【許熠,鶴鳴前兩天跟我們吐槽說那個小女生,做事莽撞,冒冒失失的,給公司惹了很多麻煩,你可要抓住這個機會啊!】
我直接將他微信拉黑。
結果他的電話馬上打過來:「許熠,我又沒有得罪你,你拉黑我幹嗎?」
「沒有得罪就不能拉黑嗎?你說了我不想聽的話,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和我說這些很打擾我。」
他插科打诨地又說了幾句,說什麼宋慈把遞給客戶的合同都拿錯了,還在飯桌上給一個客戶掉臉子,讓陸鶴鳴損失了好幾筆大訂單,已經沒讓她待在公司了。
我:「哦!」
我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聽到他們的消息,我並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我其實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難受的點在哪裡。
18
閨蜜悠悠來家裡看我。
她責怪我為什麼不跟她說和陸鶴鳴分手的事。
「度蜜月就要開開心心過啊!聽我這點糟心事幹嗎。」
「許熠,你這個笨蛋。」
她突然將我抱住。
我似乎很不習慣擁抱。
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落了淚。
她不停地安慰著我。
我不知道從何和她說起。
那次捧花事件後,她就問了我很多次。
我隻是告訴她沒事。
她人生美好的時刻,我不希望我這段有些爛的事打擾到她。
可是在她這樣突然出現時。
心就一下子酸澀了起來。
花了好長的時間調整好情緒。
我下意識地問道:「姐妹,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賤?我也搞不懂,這五年裡,我怎麼這麼下賤。」
她的眼眶也紅了。
「寶寶,你不賤!賤的是糟蹋別人情誼的人。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銀針。陸鶴鳴這輩子都別想再遇到除去父母之外全心全意愛他的人了。」她堅定地看著我道。
「許熠,你這個傻瓜,你知道這幾年我有多心疼嗎?我甚至都懷疑你被下降頭了!想去東南亞找大師了。」
我們互相擦著眼淚。
而後她再次將我抱住,不停地重復道:
「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我們從現在開始愛自己好嗎?」
我雙手捂住臉。
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瘋狂湧出。
「我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的,我當時怎麼會那個樣子。我也覺得自己好賤啊!」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患得患失,我為什麼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我為什麼老是要去討好他。」
「你不知道的,我有多討厭那樣的自己,好像從他幫了我開始,我就給他戴上了濾鏡,不管他做什麼,我都在給他找借口。」
她拿紙巾,小心地給我擦拭著眼淚。
「沒事的,沒事的,都過去了。」
「也許你當時愛上的不是他,隻是你理想中的人而已,人在困境中有可能會下意識想要有一個救自己出來的人,想要有一個精神寄託。」
「但是,許熠,你知道嗎?真正無數次、一而再再而三救你於水火的,一直都是你自己。」
那天那樣大哭後,好像那種難過的感覺幾乎沒了。
我每天都盡量出門,去吃去喝去玩。
去曬太陽,去遊泳,去淋雨……
心情好的時候,我會仔仔細細地給自己化一個妝。
鏡子裡和鏡子外的人都開始鮮活了起來。
我偶爾穿高跟鞋,大多數時候都不穿。
穿都是為了愉悅自己,打扮好看隻是為了開心。
而不再是因為陸鶴鳴喜歡我穿高跟鞋。
不喜歡油煙味就不做飯,除了特別有心情的時候,我會自己做。
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去附近喜歡的店裡吃。
想吃什麼點什麼,而不是反復地揣摩陸鶴鳴喜歡吃什麼,有什麼忌口。
悠悠每天下班都會給我訂一束花,約著我吃飯。
直到她老公都開始有情緒了,我趕緊催著她回家。
朋友是自己選擇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