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要攤牌了,趁著機會正好,夏楚心情不錯,趕緊誠實交代,以求從輕發落。
兩人在小餐廳見面,夏楚道:“等你傷好了,我再正經請你一頓。”
江行墨道:“不用的。”
“一碼歸一碼,”夏楚道,“這次你真的幫了我大忙。”
江行墨頓了下,扯著嗓子道:“吃飯就算了,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夏楚道:“你說。”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他得再確認一下。
夏楚想了下才道:“你是指那個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這一年都不能離開的約定嗎?”
江行墨鄭重點頭:“對。”
夏楚很敏銳,她捕捉到了這其中的微妙——到底是什麼事讓江行墨這麼顧忌?
她看看他,試探問道:“你不會是有私生子了吧?”
江行墨:“……”
見他沉默,夏楚以為自己說中了,她皺皺眉道:“這是有點兒麻煩……”
江行墨真想敲開她這小腦袋瓜,看看她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夏楚還在認真思考:“孩子媽媽呢?你先讓她委屈下吧,也就一年,要不……”她靈機一動,“我現在就把位置騰出來?隻要能辭職,我……”
“沒有私生子!”江行墨粗著嗓子道,“這一年,你哪兒也別想去。”
Advertisement
夏楚真的好奇了,她問他:“到底是什麼事?”
江行墨稍微恢復了一下自己的聲音,他道:“我……”
隻說了一個字,手機鈴聲響了。
他頓住了,夏楚道:“先接電話?”
江行墨道:“抱歉。”
他看到了來電名字,是張冠廷,這電話不得不接。
江行墨起身去外頭,接聽了電話。
“張博士,你好。”
張冠廷道:“很抱歉才看到你的留言。”他這些天在一個沒有信號的地方,手機無法撥通也收不到信息。
他又向江行墨確認了一下,“你是說Megan看到你,第二天卻不記得了?”
江行墨道:“對。”
張冠廷問他:“難道她這陣子一直沒看到過你?”
江行墨頓了下,把Dante和粽子的事坦白交代了。
張冠廷:“……”
雖然是為了配合醫生治療,但這事實在羞恥,江粽很尷尬,他道:“……我準備向她坦白了。”
“等等。”張冠廷制止道,“先不要刺激她。”
江行墨道,“這事難道不是越早澄清越好嗎。”
“對普通人而言是這樣。”張冠廷解釋道:“其實我感覺她不隻是失憶,可能還有些其他問題,隻是暫時不好確認,還需要繼續觀察。”
“Dante是她的朋友,是她自己尋找的精神支柱,我建議暫時不要讓她失去Dante。”
第40章
江行墨抓到了關鍵詞:“精神支柱?”
張冠廷道:“這個世界對現在的她來說是陌生的, 甚至是不屬於她的, 她現在能夠接受,並且面對, Dante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你可以設想一下,”張冠廷繼續道, “在一個‘本屬於自己的一切全冠上自己另一個名字’的世界裡, 在一個分不清真假的世界裡,一個由她自主認識的朋友該是何等難能可貴。
誇張點兒說,Dante對她來說是新的現實。”
這話說得很繞,江行墨卻聽懂了,雖然夏楚表現得很好,瞧著也樂觀開朗,但她始終不肯正面承認自己失憶, 執拗地認為自己來自十年前, 這本身就是一種尋找自我並且否定自我的過程。
她像是徘徊在《楚門的世界》裡,一切熟悉的都是屬於她又不屬於她的,一切早就存在的都是似真似假的。
而Dante是“楚門”走出“世界”後認識的第一個人,一個證明她自我存在的“現實”。
張冠廷道:“你拆穿Dante的身份, 她感受到的可不隻是被欺騙被背叛,而是現實被打破。”
江行墨薄唇抿緊:“難道要一直瞞下去?我不可能一直不見她。”
張冠廷道:“人的適應能力很強, 現在的Dante就像她接觸這個世界的橋梁,她正站在橋上, 你把橋拆了, 她就摔下去了。等她安穩過橋, 橋的作用就沒這麼大了。”
江行墨明白了:“她什麼時候能走過橋?”
“這個問題,”張冠廷道:“隻有‘橋’是最清楚的。”
橋是Dante,隻有Dante最清楚嗎?
江行墨心一動,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他又問:“你說她還有其他問題,這個問題……”
張冠廷:“Dissociative Disorders.”
江行墨瞳孔猛縮:“人格分裂?”
張冠廷道:“你不用太驚訝,心因性失憶本身就是人格分裂的一種,這種把引起她內在痛苦的意識活動或記憶,從整個精神層面解離以保護自己的行為,自然會喪失其自我的整體性。”
江行墨一時說不出話,他腦中浮現出的是那天晚上忽然間睜開眼的夏楚。
她看著他,深色的眸子像一個漩渦,是透不出光的空。
張冠廷道:“所謂封閉了愛人的能力,是她將其解離出去了。”
江行墨道:“可她並沒有第二人格出現。”
張冠廷道:“所以我不希望Dante消失,Dante鞏固了她現在的自我,貿然打破,她會再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到時候其他人格會接管主人格。”
江行墨心猛地一抽。
雖然隔著電話,但張冠廷像是體會到了他的心情,他解釋道:“你不用自責,你的誤打誤撞其實幫助了她,你創造的Dante支撐了她,否則她的精神早就陷入不可控的混亂。”
“所以……”江行墨的嗓音很幹澀,“現在我要做什麼?”
張冠廷道:“做她的橋,牽著她的手,引導她面對自我。”
江行墨輕聲問:“幫她找回記憶嗎?”
張冠廷:“逃避隻會讓傷口潰爛。”
通話時間有些長,江行墨回來時,飯菜已經擺上桌。
夏楚道:“你再不回來我都要開動了。”
“抱歉。”江行墨斂眉道,“讓你久等了。”
夏楚還好奇著呢,她飯都不想吃,眼巴巴地看著他:“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本來要說出口了,現在江行墨哪敢說?
他嗡聲道:“沒什麼。”
夏楚瞪大眼:“什麼叫沒什麼?吊人胃口最討厭了!”
江行墨也不想吊她胃口。
這吊的不隻是她的胃口,還是他的心。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做得酥脆香甜的鍋包肉吃到了嘴裡。
鍋包肉是甜的,他故意吃了這個自己從不吃的東西,想讓糖味衝淡喉嚨深處的苦。
“你……”夏楚氣呼呼道,“不說算了。”
江行墨連吃了三塊鍋包肉,又喝了半杯水,感覺好多了。
他道:“這一年,你要履行身為妻子的義務。”
如果隻剩下一年的話,那就好好珍惜吧。
“身為妻子的義務?”夏楚傻眼了,“你……你不會……”
她防御性的向後一退,警惕地看著他。
她想得倒是挺深,江行墨道:“難道妻子的義務就是做愛?”
聽到這兩個字,夏楚臉騰地紅了:老流氓!
江行墨道:“放心,不包含這項。”
夏楚並沒卸下警惕:“那包含什麼?”
江行墨猶如背清單一般說道:“每天不少於一個電話,通話時間不少於三分鍾;不少於一條信息,內容不得少於二十五字;至少一起吃一頓飯,時間不少於三十分鍾;睡前說晚安……”
夏楚打斷他:“說晚安?難道要睡、睡一起?”
江行墨看她一眼道:“電話信息都行。”
聽到不用睡一起,夏楚松了口氣。
江行墨繼續道:“每周一次美術展、一場音樂劇、看一次電影……”
夏楚忍不住又打斷他:“這些我都可以接受,但問題是……你有時間嗎?”
江行墨:“……”
夏楚道:“聽說你一天恨不得工作二十小時,真有時間幹這些?”
“有。”江粽啞著嗓子也能弄出咬牙切齒的音調,“我時間多得很。”
“那就行。”夏楚覺得這些並不過分,還友好問他,“還有其他的嗎?”
江行墨頓了下,低聲道:“每周抽出半小時給我讀書。”
“嗯?”夏楚納悶道,“給你讀書?自己看不更好嗎。”
江行墨道:“我喜歡聽人讀。”
夏楚熱心道:“現在的閱讀軟件都有誦讀功能,還有知名主持人……”
江行墨道:“半小時就行,你讀給我聽。”
夏楚納悶道:“這也是妻子的義務?”
江行墨應道:“嗯。”
“好吧……”夏楚倒也不覺得這有多麻煩,她又向他確認了一下,“讀什麼書有要求嗎?”
“隨便。”江行墨道,“你喜歡就好。”
夏楚心道:我可喜歡語文課本了,要聽嗎先生?
末了,江行墨又補充了一句:“先讀《1Q84》吧。”
“1Q84?”夏楚好奇道,“是書名?”
江行墨道:“嗯。”
“好別致。”完全讓人看不出講了什麼,夏楚又問:“不會是編程書籍吧?”
江行墨搖頭道:“是小說。”
“作者是?”
“村上春樹。”
夏楚驚訝:“村上老師?”
江行墨道:“應該是08年以後出的書,所以你不知道。”
夏楚終於體會到一些來到十年後的喜悅了,這十年還是藏了無數驚喜的!
夏楚喜滋滋道:“行,我給你讀。”
後來她看到那厚厚的三本書,臉都黑了,這麼大篇幅,她要給他讀到什麼時候!
到這,兩人的“契約”算是徹底完善了。
這一年,夏楚承擔傀儡和一部分妻子的義務。
江行墨向她保證,一年後會給她想要的自由。
日子平穩下來,一切似乎都步上正軌,夏楚也看到了希望。
夏楚很盡責,當傀儡也不能當得太假。
該學的還在努力學,不管是公司治理還是編程相關,她都在認真研究。
這天Ethan說道:“今年的連線未來程序設計大賽還定在十五號嗎?”
程序設計大賽?
夏楚應道:“行。”
Ethan道:“那我通知下Ron。”
Ron是馮宇恆,那位著裝怪異的MG負責人,更是Megan的終極迷弟。
到了辦公室,夏楚忙完手頭的工作後查了下這個連線未來程序設計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