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裴沅禎是個大奸臣,玩弄權術、心狠手辣,手上沾了無數人命,連龍椅上的小皇帝都被他擺布於股掌之間。


  朝堂上下,無一不談“裴”色變、諱莫如深。


  .


  沈栀栀是剛賣進裴府的燒火丫頭,原本隻想搞點錢以後贖身嫁個老實人。


  某日,裴沅禎心情不好,伺候的婢女們個個戰戰兢兢不敢靠近。


  負責膳食的婆子慌忙之下逮住沈栀栀,哄道:“丫頭,這頓飯你若是能伺候大人舒舒服服地用了,回頭管家賞你二兩銀子。”


  沈栀栀眼睛一亮,奔著賞銀就進去了。


  她看著端坐在太師椅上面色陰沉的男人,小聲道:“大人,吃飯啦,今晚有桂花魚哦。”


  裴沅禎摩挲玉扳指的動作停下,冷冷掀眼。


  沈栀栀脖頸一縮,想了想,鼓起勇氣勸道:


  “大人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你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身又費力;拍桌打凳發脾氣,有理反倒變沒理;人生在世不容易,作踐自己多可惜......大人,該吃晚飯啦。”


  裴沅禎:“..........”


  此時門外,管家、婆子、婢女驚恐地跪了一地。紛紛預測,這丫頭恐怕要血濺當場。


  卻不想,沈栀栀不僅沒血濺當場,反而從個燒火丫頭扶搖直上成了裴奸臣的心尖尖。.


  他一生銜悲茹恨,自甘沉淪。後來,她陪他走過泥濘黑夜,萬千風雪。


  裴沅禎才明白,世上並非隻有仇與恨,還有一種,是煙火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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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之惡魔,你乃佛蓮。遇見你,我來到人間#


  小劇場:


  近日,朝堂文武百官們發現首輔大人越來越陰晴不定了,眾人膽戰心驚。


  有人私下打聽,才得知原委。


  據說——是因為府上丟了個小丫鬟。


  文武百官們:???


  城門牆角,裴沅禎騎在馬上,目光凜冽地盯著膽大包天的女人。


  剛贖身出來沒兩天的沈栀栀:QAQ 我想回去嫁個老實人來著。


第1章


  春寒料峭,煙雨朦朧。


  翠柳下鬼鬼祟祟地聚了幾個年輕俏麗的小丫鬟。


  小丫鬟們個個紅著臉,強忍羞臊地聽沈栀栀侃京城第一風流貴公子的豔聞軼事。


  “那如茵姑娘自從見了他一面就害相思,茶不思飯不想,短短半個月瘦了一大圈。”


  “吶....”沈栀栀神神秘秘地從袖中掏出一疊帕子,展開數了數,共五張。她說:“我託人弄到無瑕公子用過的帕子,你們想不想要?”


  她輕揚雪帕,薄如煙的料子流光溢彩,香氣陣陣。


  “想!當然想!”


  “老規矩!”沈栀栀伸出一隻手:“十文錢。”


  “十文啊?”其中一個丫鬟頓時猶豫起來:“一尺絹才七文錢,你這也太貴了。”


  “我賣得貴?”沈栀栀瞪大眼睛:“這可是無瑕公子的帕子,在外頭許多貴女都願意花銀子買呢,我這還是看大家同是府上做事的姐妹,才特地給你們便宜的。”


  “這......”


  沈栀栀拿帕子在這丫鬟面前揚了下香氣:“到底買不買?不買我走了,還得回去幹活。”


  “......行吧。”


  一咬牙,幾個小丫鬟頓時數了銅錢給她,然後歡喜地拿著帕子走了。


  沈栀栀望著她們離去的身影,豪氣一拍掌,又從袖中掏出個小匣子:“再去儲玉院走一趟,上回賣給何姑娘的口脂應該用完了。”


  .


  沈栀栀是個燒火丫頭,剛進裴府也就三個月。


  她是自願賣進來的。


  一來聽說裴府待遇好、月錢高。二來裴府丫鬟奴僕多,方便賺錢。


  府上主人是當朝首輔裴沅禎大人。


  裴大人名聲不好,外頭都罵他大奸臣。但這關沈栀栀什麼事呢?她隻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丫鬟,進來混口飯吃,攢點錢,以後贖身回去嫁個老實人。


  她都想好了。


  手上有錢,回村建座寬敞的宅院,買上幾畝田地養魚種菜,再嫁個俊秀點的老實人。


  日子不知有多快活!


  想到此,沈栀栀加快腳步,想著把手上這盒口脂賣了就回去幹活。但才走出夾道,遠遠地就見兩個婆子拖著血淋淋的東西過來。


  沈栀栀趕緊靠邊讓道。


  經過跟前時,她不經意瞧了眼,這一瞧頓時嚇得臉色發白。


  這血淋淋的東西不是其他,而是個人。


  “今早過去還好好的,回來就成這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旁邊幾個婆子小廝竊竊私語。


  “我看難,得罪了大人還想活命?就算今天沒死,也離死不遠了。”


  “怎麼得罪的?”


  “她是儲玉院的人,你說呢?”


  此話一出,眾人了然。


  沈栀栀愣在一旁,心情復雜。


  儲玉院的事她也聽說過。


  儲玉院裡住著各式各樣的美人,都是朝廷官員從大江南北收羅來敬獻給裴沅禎的。


  儲玉儲玉,儲美人良玉,便是由此得名。


  隻不過裴沅禎這人實在奇怪,對美人來者不拒,卻並不親近美人。確切地說是從未親近女人,連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廝。


  但凡送來的美人統統安排住在儲玉院中,綾羅綢緞、美酒珍馐地養著。


  裴沅禎風姿卓絕且有權有勢,最重要的是至今還未娶妻,難免惹得人心浮動。


  剛進府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人,仗著身姿和臉蛋便想搏一搏。


  今日血淋淋的這女子便是如此,才入府兩個月,就忍耐不住。半個時辰前還妝容精致地出門,這會兒回來就落魄得隻剩幾口殘氣了。


  “散了散了。”婆子們說:“這都是今年的第幾個了?一個個的好吃好喝供著不知足,非得找死。”


  人命如草賤。


  沈栀栀這些年當丫鬟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唏噓了會往回走。


  她摸了摸袖中的匣子,嘆氣。


  可惜了,死的正是那位何姑娘。


  .


  沈栀栀繞湖心亭而行,穿過蓮池時,見一座院落的屋檐青瓦泛著琉璃金光。


  她停下來,靜默地望了會。


  這裡是正院,據說是裴沅禎日後成親住的地方。裡頭寬敞精致,奇花異草繁多,連門口的石階都雕刻著邃密的花紋,無一不透著權勢和富貴。


  難怪那些人擠破頭都想爭寵。


  回到號舍,沈栀栀才放下東西,時菊就過來尋她了。


  “栀栀你去哪了?”時菊膽小,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輕言細語的。


  “我去湖邊轉了轉,怎麼了?”沈栀栀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才喝了一半,她就被時菊拉出屋子。


  “劉管事訓話,快走快走。”


  “大中午的訓什麼話?”


  “聽說又死人了,這回估摸比較嚴重......”


  沈栀栀跟時菊急急忙忙走到廚房天井,天井裡已經站了許多丫鬟小廝。


  都是後廚打雜的。


  煮飯的、挑水的、劈柴的、燒火的,什麼都有。


  沈栀栀和時菊是燒火的,屬於府上最末等的丫鬟,規規矩矩地站在最後。


  前頭劉管事板著臉,眼睛常年眯得隻剩一條縫,目光扁平而犀利,像鷹一樣巡視眾人。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她震聲開口:“這幾日都給我打起精神做事,若是被我發現哪個偷懶耍滑,我第一個剝了你的皮......”


  劉管事是專門管後頭廚房的,平日行事謹慎,經常招她們來訓話。每次都老生常談,無非是認真幹活、少說多做,別自己找死也別惹麻煩連累他人。


  沈栀栀百無聊賴地聽著,視線闲闲地落在牆角的螞蟻身上。它們沿著牆角嘿咻嘿咻地搬家,像一條流動的黑線。


  等最後一隻螞蟻進洞,劉管事的訓話也結束了。


  沈栀栀在人群中搜尋了片刻,然後跑到廊柱下,學著鳥叫:“啾啾~啾啾~”


  一個青衣小廝轉頭,見是她立刻笑起來。


  “栀栀妹妹有什麼要問的?”


  這青衣小廝專門負責傳膳,每天都要來往前院和後廚,因此前院發生什麼事都清楚,往回沈栀栀就是在他這打聽消息。


  沈栀栀走過去:“大壯哥,今天死人了。”


  “哦,死的是儲玉院的姑娘。”大壯說:“被打死的,那會兒我也在場。”


  “為什麼打死了啊?”


  “為什麼?”大壯語氣略微不屑:“當然是不自量力!大人最不喜歡被打擾,今日用午膳時,那何姑娘花枝招展地來服侍,結果就.....”


  大壯攤手。


  “不過劉管事訓得對,近日大人心情不好。咱們雖說在後廚遠離明輝堂,但不能馬虎,萬一哪天大人覺得膳食滋味差,管事們怪罪下來,咱們這些下人就得遭殃。”


  “大人為何心情不好?”她又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朝堂上的事。總之......”大壯安撫道:“栀栀妹妹別怕,你在後廚好生燒火,前頭再怎麼也幹系不到你身上。”


  沈栀栀點頭。


  她一個燒火丫頭,跟裴沅禎八竿子打不著呢,她怕什麼!


  但好死不死,安穩日子才過了兩天,她就見到傳聞中的大奸臣了。


  .


  這日天氣陰沉,剛下過一場細雨,青石板地面清亮湿冷。


  沈栀栀跟時菊一整個下午都窩在灶房烤地瓜。


  地瓜是她花兩個銅板託採買的大娘捎來的。她嘴甜會哄人,才來三個月就跟後廚的婆子小廝們混得熟稔。


  這會兒,她從灶孔的灰燼裡扒拉出個烤得焦熟的地瓜,邊剝皮邊朝門外看。


  “時菊,”她說:“我早上起來右眼皮一直跳,心裡不踏實。”


  時菊抱了堆幹柴火過來:“不踏實怎麼還有闲情烤地瓜。”


  “我說真的,”沈栀栀一口熱乎地瓜咬進嘴裡,燙得她龇牙咧嘴:“我總覺得今天會有事發生。”


  “呸呸呸!”時菊忙道:“可別亂說,趕緊生火吧,一會拿個炭爐過來,劉管事說今日給大人做鍋子吃。”


  沈栀栀噘嘴吹地瓜,三兩下吃完後,拍拍手起身。


  過了會,抱著個炭爐回來,然而才坐下沒多久就聽見外頭有人喊她的名字。


  “沈栀栀,快出來,劉管事找你。”


  沈栀栀一頓,扭頭問:“找我有什麼事?”


  “我哪知道?劉管事在西屋,你放下東西快過去。”


  沈栀栀和時菊互看了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


  “完了!”沈栀栀說:“好的不靈壞的靈!”


  “你都還沒去,怎麼知道是壞事?”


  “我預感得到。”


  沈栀栀忐忑地擦了擦圍裙,起身去西邊屋子。


  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頭有人小聲討論,見沈栀栀過來,她們停下來。


  劉管事一掃往日嚴肅,竟對沈栀栀親和起來:“沈丫頭過來,見見陳管事。”


  她對著屋子裡另外一位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客氣道:“陳管事,這就是我跟您說的丫頭,叫沈栀栀。”


  沈栀栀不知道怎麼回事,拘謹茫然地行了一禮,站在門邊。


  此時已是傍晚,屋內光線昏暗,沈栀栀悄悄抬眼打量。


  這位陳管事身上的衣著料子比她們後院的管事好得不知多少倍,手上還戴著個玉镯子。


  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角皺紋又深又長,端的十分嚴厲。


  陳管事也在打量沈栀栀,卻沒說話。


  劉管事繼續介紹道:“您別看這丫頭瘦小,今年十七了,模樣長得好,嘴巴也甜......”


  “府上還缺美人嗎!”陳管事的聲音沉沉壓下來。


  劉管事連忙改口:“瞧我說錯了!您要找個會伺候膳食的,我的意思是這丫頭看著討喜,還嘴甜,辦事也機靈。其他院子裡的丫鬟是什麼樣的我不清楚,但在我這地兒,就屬這丫頭最會來事。”


  沈栀栀:“......”


  她有種強烈的、非常不妙的預感!


  果然,劉管事繼續道:“陳管事您看看,若是覺得合適,我讓這丫頭收拾收拾跟您去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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