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沈栀栀起身走過來,先是檢查了下他肩上的傷口,隨後問:“你今天沒喝酒吧?”
“喝了一點點。”裴沅禎說。
“你身上有傷不能喝酒,你不知道?”
“知道,但正如你說,主?家熱情,我盛情難卻。”
“真隻?喝了一點點?”
“嗯。”
沈栀栀點頭,又問:“那?你現在要伺候筆墨嗎?不用的話我回去歇息了。”
裴沅禎沒吭聲,就?著黃昏燈光靜默看她。
沈栀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吃醉了?這麼看我做什麼?”
“好看。”
“.......”
沈栀栀瞪他一眼,嫌棄:“看來吃了不少酒。”
沒有,他沒醉。
裴沅禎心?說。
“你到底要不要伺候筆墨,不要我回去了啊。”沈栀栀再?次問。
“不必。”裴沅禎說:“你今晚好生歇息,明天我們離開容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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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沈栀栀張大嘴巴傻愣愣地。
“我跟劉員外合作了筆買賣。”裴沅禎說:“他有一批家具是荊城富商勝爺訂的,我跟他說正好要去荊城,便代他送去。”
“你正好要去荊城?你去荊城做什麼?你不是要養傷嗎?況且你還在這買了宅子,你去荊城了宅子不要了嗎?”
沈栀栀一連串發問,急得很。
而裴沅禎卻是不緊不慢,笑意慵懶:“你問這麼多,我先回答哪個?”
沈栀栀在一旁坐下來:“你是不是要去荊城查案?”
“嗯。”裴沅禎點頭:“杜梁志給了我一半賬冊,上頭記錄了許多官員的賄賂詳情。”
“而我查了下,這些官員大多跟荊城一個叫勝爺的人來往密切。此人神秘,想來是個關鍵之人。”
沈栀栀不大懂他這些案子,想了想,她問:“所以,你一開始就?沒打算在容縣養傷?”
“嗯。”
“你買這個宅子以及這麼多家具隻?是想獲取劉員外信任?”
“嗯。”
“那?宅子不要了嗎?”
“你可?惜?”裴沅禎問。
“敗家子!”沈栀栀低斥。
她又問:“可?你的傷還沒好。”
“無礙,傷口差不多結痂,路上我小心?些就?是。”
沈栀栀不說話了。
她有點舍不得這個小院,這裡著實是她夢裡喜歡的宅院,有花有樹,還有街坊鄰居。
雖然?隻?住了兩天,可?她舍不得。
但也清楚,裴沅禎注定不會在這住長久,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她的宅子,還是好生攢錢,以後建自己的宅子最穩妥。
“你在想什麼?”裴沅禎輕聲問。
“沒什麼!”沈栀栀起身,忍不住又罵了句敗家子,嘀咕:“以後你窮得喝西北風可?別?來找我。”
裴沅禎莞爾:“好。”
若真有那?一天,靠她養也不錯。
第58章
次日一?早, 沈栀栀隨裴沅禎去荊城。
從容縣到?荊城需要走?三天的水路,兩人的馬車到?碼頭時,劉員外跟其長子站在那?等著?了。
“肖兄弟, 弟妹。”劉員外笑呵呵拱手:“此趟勞煩你們?夫妻二人了。”
裴沅禎謙遜回?禮, 與他侃侃寒暄。話裡話外展望了兩人以後在容縣乃至岱梁的光明盛景,令劉員外聽了開懷大笑。
他堅定地拍了拍裴沅禎的肩膀:“你我兄弟一?起幹,定會有?那?一?天, 我等你好消息歸來。”
裴沅禎含笑頷首。瞥見劉員外的兒子直勾勾地盯著?沈栀栀看,眸色微沉。
而沈栀栀卻全然沒發覺, 還在傻乎乎地笑。
一?行人又說了幾句後, 裴沅禎告辭劉員外,帶沈栀栀上船。
沈栀栀跟在他身後,邊走?邊打量。
裴沅禎這人還真是能耐,適才見他跟劉員外說話一?副市侩商人卻又義薄雲天的樣子, 跟他以往高冷不愛搭理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嘖嘖......
這裴奸臣還挺會演嘛,不僅會演,還會給人畫餅充飢。適才跟劉員外說的那?番光明前途,她聽了都心動。
裴沅禎察覺她的視線, 停下來:“看什麼??”
“沒、沒什麼?,看你好看。”沈栀栀嘻嘻笑。
“......”
裴沅禎扭頭,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樣。
沈栀栀碎步緊跟在後面:“誇你好看你怎麼?還不樂意了?你這人也太難伺候。”
裴沅禎崩著?臉, 徑直上了二樓。
樓梯上正?好下來一?人, 他忙對裴沅禎行了一?禮:“肖二爺, 晚輩劉淳, 是劉員外的侄子, 此次跟隨肖二爺一?同前往荊城。晚輩頭一?回?出門學習經商,還請肖二爺多多提點。”
這劉淳面龐白淨, 身子高瘦,是劉員外胞弟的次子,今年正?好十七,此次被長輩吩咐跟著?裴沅禎去荊城辦事。
裴沅禎點頭:“後生可畏,好好幹。”
他儀表堂堂,風姿過人,說這種話的時候自帶一?股鼓舞人心的氣勢。
果?然,劉淳聽了,立即站直“哎”了聲,歡歡喜喜地說:“晚輩跟著?肖二爺一?定好好幹!”
沈栀栀暗暗搖頭,又是一?個不諳世事被裴沅禎蠱惑的年輕人。這劉淳一?副崇拜的神情跟當初寧珲見到?裴沅禎一?模一?樣。
“愣著?做什麼??”裴沅禎走?在前頭,喊她:“過來。”
“哦。”沈栀栀趕緊跟上去。
一?進屋,裴沅禎就解衣裳。
沈栀栀疑惑:“青天白日,你這是要睡覺?”
裴沅禎面無情緒睨她:“藥箱呢?”
沈栀栀不明就裡,隨後看向他肩膀,頓時哎喲一?聲跑出門。
過了會,她抱著?藥箱進來。
“好端端的怎麼?又流血了?”
裴沅禎邊解開衣扣,邊說:“適才被劉員外拍的。”
“......”
活該!誰叫你給人家畫大餅!
沈栀栀在藥箱裡翻了翻,找出藥粉和紗布來:“可要叫小廝進來幫你?”
“不必,我受傷之事不宜張揚。”
“哦。”
沈栀栀見他左手給自己解紗布很是費勁,索性湊過去:“我幫你如何?”
“你會?”
“也太小看我了,這有?何難?”
裴沅禎默了默,撂開手,示意她來。
沈栀栀上前,輕輕扶起他胳膊,將?紗布一?圈一?圈解開。
少頃,聽見裴沅禎催促:“要快些?,照你這速度,還未等布解開血就流幹了。”
“......我這不是怕你疼嘛。”
這話也不知戳到?了裴沅禎哪門穴,他整個人的氣息突然變得溫和起來。臉上也不再冷冰冰,唇角隱隱壓著?點愉悅。
沈栀栀感受到?他的變化,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這人有?病?
前頭還一?副對她愛答不理的模樣,現在突然溫順得很。
然而等她動作?快一?些?時,他又問:“你這麼?快做什麼??不是怕我疼嗎?”
“啊?”沈栀栀懵:“那?到?底要快還是慢?”
“......隨你。”
“哦。”
沈栀栀還真怕他流血而亡,三下五除二將?紗布解開,用熱毛巾擦幹淨傷口後,撒上藥粉。
這過程倒是挺簡單,隻不過再次綁紗布時就不那?麼?順暢了。
因為傷的是肩膀,得斜著?綁上去。綁的過程中得一?手按住紗布,一?手緩慢纏繞。
繞身前還好,若是繞後背,兩人的身體便會挨得很近。
沈栀栀心無旁騖,認真而專注。倒是裴沅禎,一?開始還能自持,漸漸地就心猿意馬起來。
她每次靠近時,發梢輕輕柔柔地拂在他敞開的胸膛,像帶著?電流,從皮膚傳到?了心髒,整個人酥酥麻麻。
還有?些?痒。
他起初還能忍耐,但沈栀栀磨磨蹭蹭,磨得他煎熬得很。
“快好了嗎?”他啞聲問。
沈栀栀一?頓,看向他:“弄疼你了?”
她就在他旁邊,傾著?身子,說話的氣息還帶著?淡淡的清香,令他呼吸不穩。
裴沅禎喉嚨滑動,努力閉了閉眼:“你動作?太慢了,快點!”
“哦,很快就好了。”沈栀栀說。
過了會,她驚訝地“咦”了聲:“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天氣太冷。”
“哦,快了快了啊。”沈栀栀想想也是,這麼?冷的天脫光衣裳上藥,確實冷。
她動作?又加快了些?,最後草草繞了兩圈打了個漂亮的結。
“搞定。”她起身退開。
隨著?她退開,縈繞在鼻尖的香氣也消散,如此,裴沅禎才暗暗舒了口氣。
.
吃過午飯,裴沅禎下樓了,也不知去做了什麼?,直到?天黑才回?來。
沈栀栀正?在數錢。
她帶來的行李中,除了一?箱衣裳,還有?此前岱梁官員送的一?箱珠寶首飾。
她怕弄丟了,頭一?件事就是抱著?箱子清點數量,然而才清點到?一?半就有?人在外頭敲門。
沈栀栀停下:“誰?”
“我。”裴沅禎說。
沈栀栀放下東西,起身去開門。就見裴沅禎帶著?兩個小廝,小廝手裡抱著?東西,地上還放著?幾個箱籠。
一?看就是要住進來的架勢。
沈栀栀不解:“這是?”
裴沅禎道:“正?如你所見,把行李搬進屋子。”
“?”沈栀栀攔在門口:“這是我的屋子啊。”
裴沅禎勾了勾唇。
他緩緩湊近她耳畔,語氣幾分逗弄:“肖夫人,船上人多房間少,二樓總共兩間屋子,你不至於?讓我睡外面吧?”
他說話不緊不慢,溫熱的氣息灑在沈栀栀的耳廓,配著?這句“肖夫人”,令沈栀栀惡寒地打了陣擺子。
她嫌棄道:“你也說了有?兩間屋子,為何要跟我擠?”
“另一?間被劉淳佔了,難道你要我把他撵出去?他是劉員外的侄子,堂堂貴公子跟下人們?擠在船艙裡不太合適。”
“......”
道理她懂,可是......
沈栀栀扭頭看了看本就不寬敞的屋子,又看了看裴沅禎幾大箱行李。
糾結了會,點頭:“也是,總不能把人撵出去。”
“稍等片刻,”她飛快地跑進屋把那?箱子珠寶首飾蓋起來,然後喊道:“可以了,讓他們?搬進來吧。”
小廝是專門伺候裴沅禎起居的,把箱子搬進去後,迅速收拾整齊。
等收拾完,他猶豫地問:“爺,可要小的留下伺候?”
“不必,下去吧。”
“是。”
裴沅禎拿起本書隨意地在椅子上坐下來翻看,過了會,許是嫌光線不夠,把桌上的燭臺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