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趟出門什麼都沒帶,總不能一直穿身?上這套。
郝侍衛得知她要出門逛街,當即領著幾個護衛跟著去。
一行人到了成?衣鋪子挑挑揀揀半天,又去幹果鋪子買了些?零嘴。
主要是買給?阿檀吃的。阿檀人小,昨日受驚過?度一直不敢說話,沈栀栀給?她買了幾包零嘴後,她才漸漸放松下來。
見天色還?早,沈栀栀索性拉阿檀去茶樓裡聽說書。
籮縣非富庶之地,茶樓也不大,生意卻出奇地好。沈栀栀見店家把?桌椅都搬出了門外?,還?在外?頭搭了個擋風的棚子,裡頭說書先生抑揚頓挫地說書,竟也來了幾分興致。
她點了壺茶,又要了盤瓜子,喊郝侍衛們也一起坐下。
幾人專注地聽說書,然?而聽著聽著,沈栀栀的思緒被旁桌的談話吸引。
那些?人討論了會 ,聲音越來越大,也越發地激動。
沈栀栀不想聽,卻陸陸續續聽了半耳朵。當聽到有人說昨夜查船的事時,她斂神認真。
“昨晚很多船都被攔了,那些?人舉著火把?站在江岸。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官兵查貨,但後來覺得不對?勁,哪個官兵大半夜的查貨?一看?那些?人,個個提刀肅殺,我嚇得都不敢說話了。”
“嘿,你盡會吊胃口,不是官兵,那你說說是什麼人?”
“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但敢這麼大張旗鼓查船肯定身?份不簡單。”
“查的什麼貨?”
“不清楚,說是查貨,但我看?著不像。領頭那人我瞧見了,他?在船上站了大半宿,還?一直咳嗽。看?起來有點焦急,不像查貨,倒像是尋人。”
沈栀栀嘴裡慢吞吞嚼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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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瓜子的味變淡了還?是怎麼著,她心裡滋味難言。
.
沈栀栀在客棧待了兩天,第三天,裴沅禎總算回?來了。
是半夜回?來的,彼時沈栀栀正在熟睡,夜裡有人敲門。
她翻了個身?,把?被褥拉高,蓋住腦袋。
“沈姑娘,大人回?來了。”
“哦。”
“沈姑娘?”
“我知道了。”沈栀栀困倦地應了聲。
“沈姑娘,大人生病了,您去看?看?。”
沈栀栀睡了會,突然?睜開眼。
裴沅禎病了?
大晚上怎麼又病了?
她忙起床,穿好衣服後去裴沅禎的屋子。
然?而剛進去,又“哎呀”一聲捂著臉跑出來。
“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裡頭換衣服。”
裴沅禎燒得迷糊,以為是小廝,聽見動靜才知道是沈栀栀。
他?頓了頓,麻木地把?中衣系好,出聲道:“可以了,進來。”
沈栀栀這才又進去。
“大人,你生病了?”
她見裴沅禎面色微紅,抬手去探他?額頭。這一探,嚇得大跳。
“怎麼這麼燙?”
裴沅禎呼吸難以抑制地粗重,整個人昏沉地在椅子坐下來。
“無礙,小恙。”
“大人怎麼還?犟?你都燒成?這樣了。”沈栀栀剜他?一眼,走去盆架邊,想擰帕子給?他?敷一敷卻發現水是冷的。
沈栀栀轉頭瞧了眼旁邊的水桶,走過?去探了探。
好家伙,桶裡也是冷水,敢情他?適才用的是冷水擦身?。
沈栀栀忍了忍,不大客氣地說:“大人自己生病了不知道,怎麼還?用冷水擦洗?小廝呢?小廝就是這樣服侍的?”
“不怪小廝,是我自己如此。”
“為何?”
“等不及燒水。”
“......”
沈栀栀氣:“你生病了你自己不知道嗎?還?敢洗冷水?你是嫌病得不夠重?”
她兇巴巴。
裴沅禎低聲道:“你也知道我生病了,怎麼還?兇我?”
“我這是兇你?”沈栀栀愕然?。
這個裴奸臣病了這些?日倒把?自己病矯情了,如今竟是連說都說不得了。
可她偏要說:“這都多久了?你自己算算,從月初開始到現在你拖拖拉拉病了快一個月。就你這樣跟個病秧子似的,在我們村那是要被人嫌棄的。”
“嫌棄什麼?”
“嫌棄陰盛陽衰中看?不中用。”
“......”
裴沅禎也不生氣,老老實實任她罵。
沈栀栀繼續叨叨,小廝燒好水,端著盆在外?頭踟蹰不敢進。
她瞧見了,立即出去把?盆接過?來,然?後問裴沅禎:“大人用過?晚膳了嗎?”
裴沅禎沒說話。
“知道了,”沈栀栀兀自點頭:“肯定連晚膳也沒吃。”
她吩咐小廝:“讓人做些?易克化的飯食,另外?再請個大夫來。”
“是。”
小廝見她兇巴巴的,也有些?發憷,連忙跑出門。
“大人別坐這,你身?上還?穿著中衣呢,免得又受寒。”沈栀栀推裴沅禎:“快去榻上躺一會。”
“嗯。”裴沅禎乖乖起身?,走去榻邊躺下。
沈栀栀把?盆放一旁,然?後幫他?蓋被褥,又使勁掖了掖被角,確保他?密密實實不透風,這才拿帕子擰了把?熱水,幫他?擦額頭。
裴沅禎睜著眼,看?她忙碌,唇角噙著點笑。
沈栀栀沒好氣:“大人高興什麼?”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高興?”
“你就是高興,我感?覺到了。”
“是麼?”裴沅禎幽幽地:“你如此聰明,為何在其他?事上愚笨?”
他?的話意有所指,沈栀栀不想接。
她躲開他?的視線,手上繼續忙活。過?了會,見他?還?盯著她瞧,沈栀栀有些?惱。
想也不想,一帕子捂上去。
捂完,她傻眼了,又訕訕揭開:“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奴婢隻是手抖拿不穩。”
裴沅禎臉黑,幾分咬牙切齒:“你就是故意的,我感?覺到了。”
“......”
沈栀栀不敢再兇他?,幫他?擦完臉,又給?他?敷額頭。
做完這些?,她搬了張椅子坐在榻邊。
安靜下來後,這才發現裴沅禎臉色蒼白憔悴,眼下一大圈烏青。
她想起前天在茶樓聽到的話——他?在船上站了大半宿,還?一直咳嗽,看?起來焦急......
莫名地,她心裡泛起些?湿漉漉的情緒,像是心疼又像是別的什麼。
“大人,”她問:“這兩天沒歇息好嗎?”
“嗯。”
“事情是不是很難辦?”
“你知道我去做什麼?”
“不知道,但大人不顧身?子有恙也要去做,想來事情很重要。”
“嗯。”
燭火跳躍,噼啪地炸了下,室內靜謐。
少頃,沈栀栀問:“我們何時回?京?”
裴沅禎眸色暗了暗:“你想回?去了?”
“嗯。”沈栀栀說:“自從大人出來後就一直忙不停,還?是在京城好些?,大人在京城的樣子玉樹臨風,但來了岱梁,不是生病就是生病,還?病得極醜。”
原本是大逆不道的話,但裴沅禎卻並未生氣,反而有些?愉悅。
“沈栀栀,”他?啞聲問:“你很關心我?”
沈栀栀抬眼,理所當然?道:“大人這說的什麼話,奴婢當然?關心你啊。大人是好官,也是好人,待奴婢還?好,我若是無動於衷還?是人嗎。”
裴沅禎堵了堵,心氣不順。
索性閉上眼。
在他?閉上眼睛時,沈栀栀臉上故作輕松的表情潰散,沉重低頭。
她當然?清楚裴沅禎的心思。
可她不能答應他?。
第81章
大夫過了許久才來?, 許是半夜被?人吵醒,進門還有些不高興。
沈栀栀連忙起身讓座給他。
“這位公子?請伸手。”大夫說。
見沒動靜,他又問了遍。
沈栀栀掀開床幔, 才發現裴沅禎已經睡著了。卻睡得並不踏實, 眉頭微蹙。
想了想,她揭開被?褥,把他的?胳膊撈出來?。然而才動了下, 他倏地睜開眼。
神色防備......
看?清是沈栀栀,眸子裡?的?防備才慢慢散去。
“大夫來?了, 給你診脈。”沈栀栀說。
裴沅禎嗯了聲, 順著她的?力道抬手。
隨後?,又闔眼睡了過去。
大夫診完脈,緩緩搖頭。
“年輕人啊......”他語氣不大好:“就是不愛惜身子,等?老?了就知道後?悔了。”
他邊說, 邊寫方子。
寫完方子,狐疑看?向沈栀栀:“你是?”
沈栀栀:“我是......”
“哦,瞧我糊塗了,大半夜杵在屋子裡?定是尊夫人。”
“......”
“夫人, ”大夫說:“你夫君病得不輕,趕緊給他抓藥去吧。按上頭寫的?,一天服兩次......”
“大夫, 我不是......”
大夫不理會:“三碗水熬成一碗, 要?趁熱喝, 喝完若是發汗, 要?記得及時換中衣不能再受涼。看?你也不像不經事的?, 怎麼這麼粗心大意?自己夫君病成這樣你也不心疼?”
“大夫,我真不是......”
“好了, 就按這方子先服用三天。這次養好了可不能再折騰,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大夫絮絮叨叨說完,挎起藥箱就出門。邊走?邊搖頭:“現在的?小?夫妻們是越發不會過日子了。”
“......”
沈栀栀表情無奈。
郝侍衛眼觀鼻鼻觀心。過了會,說:“沈姑娘,屬下派人去抓藥,還請沈姑娘先照顧大人。”
“好。”沈栀栀點頭。
等?他們都出門了,她深呼吸口氣。
然而這口氣才吸到一半,轉頭就見裴沅禎睜著眼看?她。
他眉眼平靜,唇角笑意淺淺。
“那個?......”沈栀栀不自在:“郝侍衛去抓藥了,大人稍等?。”
“嗯。”
片刻,沈栀栀說:“奴婢想解釋來?著,他不聽?,一直說不停。”
“解釋什麼?”
“解釋......”
沈栀栀啞然。是啊,她幹嘛要?解釋,隻是個?平常的?誤會而已,倒顯得她在意似的?。
“也沒什麼。”她問:“大人不睡了嗎?”
“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