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而裴沅禎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前大?紅綢花鮮豔亮眼。


  人們見過他穿官袍威風凜凜的樣子,也見過他穿錦袍玉樹臨風的樣子,這會兒見他穿了身?大?紅喜服,明眸秀眉,豐神?俊朗。


  凡是見過這一幕的人,多年都難以忘記。


  當年,裴沅禎十裡紅妝迎親,風流如少年般,意氣風發。


  而此?時,沈栀栀因起得?太?早,坐在床榻邊困得?不行。


  過了會,她悄悄掀蓋頭?看天色,見時菊笑嘻嘻地端著?碗東西進?來。


  她問:“時菊,迎親隊伍何時到?我快撐不住了。”


  時菊笑她:“新?娘子在這天都會辛苦,成親哪有不累的?”


  她把碗端過來:“你快吃些,補足力氣,晚上好成禮。”


  成禮是怎麼?回事沈栀栀自?然清楚,她羞臊地接過碗。


  “這是什麼??”


  “蓮子花生粥。”時菊說:“有早生貴子之意。”


  沈栀栀點?頭?,拿勺子小口小口喝,說:“你出去看看,若是迎親的來了,你喊我。”


  “好。”


  .


  從裴府到平福巷,按理說隻需走三條街就是。不過裴家長輩們覺得?既然是裴沅禎娶親,所幸便讓全城都熱鬧熱鬧,於是商定迎親隊伍繞京城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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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婚轎到了長玉街時,出了點?岔子。


  一群聞香教徒吹吹打打地斜衝過來,將迎親隊伍衝斷成兩截。


  裴沅禎沉臉:“怎麼?回事?”


  順天府府尹蘇大?人趕忙過來告罪:“大?人,下官原本?早已將街道清理了,隻是碰巧撞上今日聞香教送佛儀式。”


  百姓眼裡,神?佛為大?,任你天王老子成親也得?為神?佛讓道。


  裴沅禎目色沉沉看著?送佛隊伍不急不緩地從迎親隊伍中穿過,一半目光盯著?沈栀栀的花轎。


  確定這些人隻是借道走過,而沒起什麼?亂子,這才放下心來。


  沒過多久,迎親隊伍繼續前行。


  申時辰二刻,花轎到了裴府大?門。


  喜婆站在花轎前唱吉,唱完便喊道:“請新?娘子下轎。”


  等了會,沒動靜。


  “吉時到,請新?娘下轎。”


  依舊沒動靜。


  喜婆正要上前查看,裴沅禎倏地上前踢開轎門。


  此?時,花轎裡空空蕩蕩,隻一塊綁著?紅綢的石頭?。


第110章


  裴沅禎大?婚當日, 新娘消失,此事震驚整個京城。


  順天府府尹、京城禁衛指揮使以及相關官員頓時嚇得冷汗涔涔。


  人?是在他們巡防範圍內消失的,推不了?責。當即顧不得其他, 封鎖城門, 連日連夜全城搜人?。


  一時間,原本熱鬧喜慶的日子?弄得人?心惶惶,雞飛狗跳。


  聞香教所有教徒都被押入大?牢中。


  裴沅禎像瘋了?一樣, 怒殺數十人?,整個順天府大?牢裡幾乎染紅了?血。


  第三天, 當他再?欲屠殺聞香教時, 安俊良拼命攔著。


  “大?人?,不能再?殺人?了?,聞香教在大?曌信徒眾多,若你執意如此, 保不齊會引起公憤。”


  “況且,此生恐怕再?難摘掉‘奸邪’的帽子?。”


  裴沅禎豈會在乎這個?他殺紅了?眼。


  沈栀栀不知?所蹤,消失得半點痕跡也無,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若那些人?隻為要挾他, 這三天裡至少該有消息。可若是那些人?欲拿她泄憤羞辱自己,恐怕......兇多吉少。


  連著多日,他都不敢闔眼, 生怕夢見沈栀栀死的模樣。


  裴沅禎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面色卻極其平靜。平靜得像暗流洶湧的海面, 令人?膽寒。


  他沒說話?, 繞過?安俊良, 徑自翻身上馬。


  安俊良看他行屍走肉般離去,搖頭嘆氣。


  .


  裴沅禎騎馬出城, 這幾日所有裴府的侍衛都出動,向京城以外兩百裡的地方搜索。


  卻如同大?海撈針,仍舊沒有沈栀栀半點音訊。


  他在岔路口?停下來,望著長路盡頭,呆愣了?會。


  身後的侍衛問:“大?人?,要去哪個方向?”


  哪個方向?


  裴沅禎也不知?哪個方向。


  他每天不停出門,希望聽到有人?來稟報消息,又?希冀能在路上遇見她的身影。


  或許她隻是調皮出門玩了?一趟。像上次在淮武縣客棧時,她灰頭土臉地回來,然後委委屈屈地跟他說,她又?累又?餓。


  少頃,一陣眩暈襲來,裴沅禎撐著馬閉了?閉眼。


  隨後,勒緊韁繩選了?條往東的路。


  東邊是座村莊,離京城不遠。他們一行人?路過?時,村裡有些江湖人?在這賣藝。


  因裴沅禎大?婚,全國各地的人?都來京城湊熱鬧,原是想趁此機會掙些錢,卻不想出了?這種事。京城百姓們人?人?自危哪裡還有闲心看賣藝?是以,這些人?不得不又?離開京城,沿著周邊的一些村鎮賣藝掙錢。


  裴沅禎遠遠地聽見一陣驚呼聲,他停下馬,轉頭朝那邊望過?去。


  這幾天為了?找沈栀栀,他開始疑神疑鬼。有時候路上碰到有人?推車,就?懷疑沈栀栀藏在車裡頭,命人?搜一遍。有時候看見戴鬥笠的女子?,也要親自上前查看,懷疑那戴鬥笠的女子?是沈栀栀假扮的。


  這會兒,他望著街邊雜耍,那些人?正在表演幻術。


  隻見一人?掀開綢布,露出籠子?裡關著的動物,是一隻狐狸。


  那人?蓋上綢布,嘴裡念叨幾聲,又?做了?些詭異誇張的動作後,再?掀開綢布時,籠子?裡的狐狸變成了?個小?女娃。


  如此反復,過?了?會掀開綢布,小?女娃又?變成了?條狗。


  周圍的人?皆不可思議,直呼神奇。


  裴沅禎靜靜看了?會,索然離去。然而沒走多遠,倏地停下。


  “回京城!”他吩咐:“立即將所有人?召回京!”


  “是。”侍衛領命而去。


  .


  裴府,奚白璋和安俊良見他這麼快返回,且面色嚴肅,以為是得了?沈栀栀的消息。


  “怎麼樣?”奚白璋問:“查到沈姑娘在何處了?嗎?”


  裴沅禎搖頭:“我們中計了?。”


  奚白璋和安俊良互相看了?看:“什麼計?”


  “若沒猜錯,劫走栀栀的人?應該是謝芩。”


  奚白璋說:“可我們查過?了?,聞香教跟謝芩並無關系。”


  “不,劫走栀栀的人?是謝芩。”裴沅禎說:“他讓我們誤以為劫人?的是聞香教,於是將全部視線放在聞香教上。”


  “我還是聽不明白,”奚白璋說:“沈姑娘入轎時好好的,直到路上碰見聞香教才丟失,這裡頭怎麼就?不是聞香教做的?


  裴沅禎道:“聞香教路上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動手?,而且當時我盯著轎子?,沒有看到轎子?周圍有何異動。”


  “那沈姑娘是如何丟失的?”


  “幻術。”


  “幻術?”奚白璋和安俊良皆不解。


  裴沅禎解釋道:“這些是江湖把戲,所謂幻術便是用一種迷藥,讓周圍的人?產生幻覺,把某一件物體看成另一件物體。”


  “你的意思是?”


  “沈栀栀早在上花轎前就?已經被人?調換了?。”


  “原來如此!”安俊良說:“好個障眼法!我們隻顧捉拿聞香教,卻忽視了?謝芩。謝芩趁亂離開京城,等我們發現時,他早已帶著沈姑娘逃之夭夭。”


  聽得此,奚白璋倒是松了?口?氣:“若真是謝芩,那沈姑娘應該還活著。謝芩如此大?費周章地劫人?,定是沈姑娘身上有可謀之處。既如此,沈姑娘至少現在是安全的。”


  他這廂話?落,裴沅禎心底也同樣松了?口?氣。隨即支撐不住,兩眼一黑,突然倒地。


  眾人?大?驚。


  奚白璋趕緊上前診脈:“無礙,他隻是太久沒歇息,讓他睡一覺就?好。”


  等安頓好裴沅禎,奚白璋跟安俊良出門。


  奚白璋倒是擔憂起了?另一件事,說:“聞香教既是被人?利用,那裴沅禎豈不是錯殺了?許多人??若事情真相大?白,朝中必定會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對?他不利。”


  安俊良道:“也不算錯殺。”


  “此話?怎講?”


  “你恐怕不知?,這些民?間宗教多以斂財為目的,為禍鄉民?。”安俊良說:“聞香教鼓吹的行氣功、煉丹藥乃邪術。況且他們發展速度如此之快,若說沒人?在背後推動我實在不信,這樣的民?間宗教極易為人?所利用成為反朝廷的工具。大?人?早有收拾聞香教之意,借此由頭敲山震虎未必不好。”


  奚白璋狐疑問:“你的意思是,推動聞香教的人?是謝芩?”


  安俊良說:“我隻是猜測,或許聞香教跟他有勾結。不然這群人?為何不管不顧衝撞大?人?的迎親隊伍?”


  “我看十有八九是這樣。”奚白璋說:“謝芩倒是聰明,借助聞香教打掩護。聞香教信徒多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以百姓為肉盾對?付裴沅禎,實在惡毒至極。”


  .


  另一邊,沈栀栀昏睡多日,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艘船上。


  她大?驚,跑出船艙查看。


  茫茫江面一片晨霧看不到天際,也不知?此地是何處。


  這時,時菊端著早膳上樓來,見她已醒,說:“栀栀你身子?還虛弱,先吃點東西吧。”


  沈栀栀著急問她:“時菊,我們這是在哪裡?我不是正在成親嗎?大?人?呢?”


  “栀栀,”時菊說:“先吃早飯,吃完早飯我慢慢跟你細說。”


  沈栀栀見她神情淡定,半信半疑地跟她進了?屋子?。


  她在桌邊坐下來,也不知?自己怎麼了?,醒來就?覺得特別餓。她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起來。


  時菊在一旁看著她,遲疑了?下,說:“栀栀,對?不起,你恐怕跟大?人?成不了?親了?。”


  沈栀栀一頓:“何意?”


  時菊說:“我們現在去往南汌的路上,以後再?也不會回京。”


  沈栀栀茫然了?下,隨即笑起來:“時菊你可是在跟我說笑?”


  她拍了?拍腦袋:“我是不是沒睡醒?”


  “栀栀。”時菊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我沒騙你,我們已經離京多日,過?不了?多久就?到達南汌。”


  “我去南汌做什麼?那裡人?生地不熟的。況且大?人?還在京城,我為何要去南汌。”


  “其實你......”


  時菊正欲開口?,這時門口?突然站著一人?。


  沈栀栀抬眼看過?去。


  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陌生男子?,他一身月色長袍站在那。五官俊秀,面容清冷,耳邊一支碧玉珰。他仿佛天生就?孤獨,眸色淡而淺,看人?的眼神無端地帶著些悲涼。


  “你是何人??”她問。


  那人?朝時菊示意了?下,時菊立即點頭,然後起身出門。


  “哎......時菊你去哪?”


  時菊沒應她,走出門口?,想了?想,把門關上了?。


  那男子?負手?走進來,不急不緩地在沈栀栀對?面坐下。


  “介紹一下,”他說:“我叫宇文淵,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


  沈栀栀奇怪看著他,突然笑起來:“你在說什麼?我何時多了?個兄長?我在南溪村出生,父母早亡,十二歲當婢女孤身一人?到現在,哪裡來的兄長?你們莫不是看我馬上要嫁給裴沅禎了?,所以故意來攀親戚的吧?”


  謝芩嘴角抽了?抽。


  沈栀栀繼續說:“你既然要攀親戚,也該去京城攀,帶我去南汌做什麼?”


  謝芩說:“你的家在南汌。”


  沈栀栀面無表情睇他,一臉“我聽你胡扯”之意。


  謝芩道:“我是宇文淵,而你並非沈栀栀,你真實名字叫宇文姝,是南汌國皇後幺女。剛出生時,恰逢國破,你被奶娘和侍衛帶走,此後十幾年杳無音訊。我也是近日才得知?你活著,所以四處派人?尋你,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你我兄妹終於團聚。”


  沈栀栀聽他一本正經胡謅,“嗤”地笑起來:“那你接下來是不是想說,你帶我回去認祖歸宗,從此以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兄妹倆涅槃重?生聯手?復國,屆時再?重?新幫我找個驸馬,風光大?嫁是嗎?”


  謝芩詫異:“你怎麼知?道?”


  沈栀栀鄙視地擺手?:“這種戲本子?我聽得多了?,你若要編就?編個有新意的吧。”


  謝芩也不惱,反而笑了?笑:“姝兒妹妹果?真天真爛漫。”難怪那人?會喜歡。


  沈栀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繼續喝粥。


  謝芩說:“我此言不假,你我真是兄妹,一切等到了?南汌你就?明白了?。”


  等他出門,沈栀栀緩緩放下勺子?,手?開始顫抖起來。


  怎麼辦?


  這些人?看來是綁架她離京了?,而且還編了?個這麼離譜的身世給她,想給她灌迷魂湯,然後好要挾裴沅禎。


  不對?......她甩了?甩腦袋,若要要挾裴沅禎,為何要給她灌迷魂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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