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禎騎馬進?城時?,入目的便是漫天大火。火舌竄上夜空,照亮了半邊天。
他心底寸寸發涼。
謝芩瘋了!居然敢放火燒城!
燒的還是他南汌的百姓!
奚白璋也驚駭得說不出話,他問:“接下來該如?何?”
“傳軍令!先救百姓!”
“是!”
“謝芩在何處?”裴沅禎又問。
“大帥,”一個?將士說:“謝芩帶人?從?西城門逃了!末將帶人?去追!”
“不必!”裴沅禎說:“我親自去!”
奚白璋問:“這麼大的火,你不救沈姑娘了?”
“她不在城內。”
“你如?何知道?”
裴沅禎冷笑,以他對謝芩的了解,沈栀栀現在是他的保命符,他肯定帶她一起?逃了。
這麼寒冷的夜,謝芩帶著她逃,她肯定害怕極了。
想到這個?,他心如?刀絞,再是等不得片刻,策馬一聲追出西城門。
Advertisement
.
這邊,謝芩帶著幾千殘餘兵馬,一直往西跑。
“殿下,前面是赤鹿崖。”霍秉說:“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我們隻要在那抵御住追兵,便可博得生?機。”
“去赤鹿崖!”
“是!”
寒風凜冽,快馬如?箭。所有人?不敢停歇,一個?勁地往前奔。
有人?受不住勞累掉下馬來,也有些受傷嚴重被顛簸下馬來,還有的因城中失火失去家?人?而灰心喪氣不願再逃,自己掉下馬的。
一路上,人?不斷地減少。
副將回頭看了眼,擔憂道:“殿下,我們所剩已經不到兩千人?了。”
謝芩不予理會,物競天擇,能跑到赤鹿崖的就有機會活下去。
“不要停,繼續往前!”他吩咐。
寒風刮過他的臉,可他的神色比鐵更?堅,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黑夜。
他不信!
他不信好不容易復國,卻敗得這麼快!
他不信這些年的籌謀會付諸一炬!
他更?不信自己會死在這裡!
可此時?,高空突然傳來一陣鷹鳴。
有人?驚恐地喊出來:“是螭虎軍的哨鷹,它發現我們了!”
人?群慌亂起?來,有人?崩潰大哭!
恰好此時?,一行人?已經奔到半山腰,前方突然落了幾塊石頭,左側是一望無際的斷崖深淵。
謝芩勒馬停下。
他轉頭看了眼,這一眼,令他整個?人?血液凝固。
螭虎軍鐵騎已追到山腳下,領頭那人?,正是裴沅禎。
霍秉上前來:“殿下,不跑了嗎?”
謝芩沒說話,而是平靜地盯著裴沅禎的身影,說:“拿弓來!”
他接過長弓,對準馬上的人?,用力拉弦。
下一刻,卻見裴沅禎也長弓搭在手臂上,將鐵箭對準他。
謝芩心驚肉跳,卻不閃不避。
兩人?遠隔數十米,各自持弓對準對方。
然後,默契放箭。
長箭劃過夜空,發出尖銳的聲音。
謝芩下意識一躲,箭矢穿頭而過。他趕忙朝裴沅禎看去,那裡卻早已不見裴沅禎的身影。
他茫然了下,莫不是被他射中了?
目光正四下尋找時?,就見裴沅禎已經踏風而來。
“謝芩,你可是在找我?”
裴沅禎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現。
謝芩大驚,情急之下,拉過一旁的婢女橫在身前。
“裴沅禎,沈栀栀在這裡!你敢上前一步,我立即將她扔下去!”
果真,裴沅禎被唬住。
他在不遠處停下來。
很?快,螭虎軍也追上來,與謝芩的殘兵打鬥,不過片刻,他的人?都成了手下敗將。
謝芩大勢已去,心如?死灰。
他帶著“沈栀栀”走到斷崖邊,低低笑起?來。
奚白璋見狀驚訝:“謝芩!我勸你束手就擒,將沈姑娘放下!”
謝芩像是沒聽見,兀自笑不停。
“沈栀栀”被他挾持在手中,瑟瑟發抖。
夜色裡,她的身姿單薄消瘦,發絲被風吹得凌亂,遮住了面龐。
她不住地搖頭,嘴裡堵著東西嗚嗚咽咽地哭。
這一幕,令裴沅禎眼眶發紅,心都碎了。
“謝芩!”他舉起?手,小心翼翼道:“我放你走,你先把她放了如?何?”
“哈哈哈......”謝芩繼續笑。
過了會,他停下來:“要我放了她可以,但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你隻管說!”
“一,讓螭虎軍退兵!二?,你自行了斷在我面前!”
“謝芩!你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奚白璋道。
“答不答應?”謝芩猛地將“沈栀栀”半邊身子懸出崖外?。
“應!”裴沅禎的心跳到嗓子眼,嘶啞地喊:“退兵!”
“大帥不可!”
“裴沅禎你瘋了?退兵可以答應他,自行了斷你瘋了不成?”奚白璋怒其不爭大罵!
裴沅禎瘋了,他看見沈栀栀懸在崖上,哪裡還聽得進?奚白璋的話。
“你先放下她。”他顫抖著說:“我答應你!我全部?答應你!”
他提起?劍,在謝芩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橫在脖頸上。
“少廢話!快了斷!”謝芩渾身血液興奮,面目猙獰。
就在這時?,他胸口倏地一痛。
一把長劍從?背後破穿胸口。
他愣了愣,緩緩轉頭。看清那人?的面容,不可置信:“霍秉?你居然背叛我!”
“謝芩,當你利用女人?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天!”霍秉道。
他神色暢快!
馮如?意的仇,終於報了!
謝芩怒意騰起?,一掌襲過去。在裴沅禎衝過來之前,飛快將他身邊的“沈栀栀”奪過來。
他得逞地笑了下,在裴沅禎驚恐的目光中,拉著人?縱身一躍。
“栀栀!”
裴沅禎瞳孔一縮,想也未想,衝過去也跟著跳下。
至此,謝芩被螭虎軍追殺於赤鹿崖,匆匆成立的新南汌國也隻短暫地維持了半個?月就覆滅。
.
林安縣客棧。
時?菊端著剛煎好的藥等在門口。
這些天她跟隨裴沅瑾一路逃到此地,原本要一直北上,不料裴沅瑾傷口惡化,不得不在這停下來醫治。
截至今日?,她們住在這客棧已經是第三天了。
屋子裡,裴沅瑾跟侍衛談事。
“謝芩死了?”
“昨夜剛送來的消息。”侍衛道:“破城當日?,謝芩縱火燒城。蜀州城內濃煙滾滾、百姓驚慌四竄,謝芩趁亂從?西城門逃了。”
“螭虎軍一路追擊到赤鹿崖,謝芩被刺殺後跳崖身亡。”
“那裴沅禎呢?”
“裴沅禎正在養傷。”
“養傷?”
侍衛道:“謝芩用假人?質充當瀾月公主?,將人?推下斷崖,裴沅禎也跟著跳下去。”
裴沅瑾聽了不可思議,錯愕片刻,隨即低低笑起?來。
“裴家?淨出痴情種!”
笑完,他瞥了眼站門外?等候的時?菊,喊道:“藥拿過來。”
“是。”時?菊端進?去。
裴沅瑾喝完藥見她還沒走,問:“還有事?”
“公子......”時?菊遲疑了會:“您打算帶她去何處?”
裴沅瑾似笑非笑抬眼,俊美的容貌邪氣又冷厲:“怎麼,後悔了?”
時?菊咬唇,沒說話。
裴沅瑾折疊好信,然後道:“她是我手上最?大的籌碼,有了她,我可以輕易打敗裴沅禎。”
“公子的意思是......要拿她要挾裴沅禎?”
“要挾?”裴沅瑾輕笑了下:“要挾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那公子想如?何?”
“自然是帶她去金昌。”
時?菊大驚:“公子要向金昌投誠?”
裴沅瑾冷臉:“怎麼,你有異議?”
“屬下不敢!”時?菊搖頭:“可公子分明答應屬下不會傷害她。”
“你放心!”裴沅瑾走過去,抬手在她面龐輕佻地刮了刮:“我答應你自然不會食言。她在我手上不會受傷,但到了金昌我就不能保證了。”
聞言,時?菊心頭大駭。
她愣怔地走出屋子,慢吞吞回到房間。
打開門,見一人?昏迷在榻上。
正是沈栀栀。
時?菊猶豫了下,走到櫃子旁,從?包袱裡掏出個?藥瓶。然後揭開蓋放在沈栀栀鼻尖晃了晃。
漸漸地,沈栀栀睫毛微顫,然後醒來。
看見是時?菊,沈栀栀頓時?沒好臉色:“我現在在哪?”
“在淮州林安縣。”
“淮州?”沈栀栀驚訝:“淮州離南汌千裡,我難道離開了多日??”
時?菊點頭:“已經十餘日?。”
“時?菊!”沈栀栀問:“你老實與我說,你們要我擄去何處?”
時?菊別過臉,沒敢看她眼睛,隻吶吶道:“栀栀,你放心,公子不會傷害你的。”
說這話時?,她自己都沒底氣。
受不住沈栀栀的視線,她忙拿出另一個?瓶子在沈栀栀面前晃了晃,沈栀栀又昏睡過去。
一路上,沈栀栀就是這麼半睡半醒跟著她們逃離的。裴沅瑾給她吃了種易睡的藥,這種藥能讓沈栀栀每天睡至少八個?時?辰。
時?菊站在床邊,幫她掖了掖被褥,輕聲道:“栀栀,對不起?。”
原以為她離開謝芩會安全,沒想到裴沅瑾居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
另一邊,林安縣城城東一處宅院。
一個?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婦人?說:“娘,夫君來信說南汌局勢已穩,讓我們娘倆回去。”
這婦人?正是南汌宋知州的妻子,宋夫人?。
此前南汌打仗,宋知州提前將妻兒?送來丈母娘這避難。如?今南汌平安,便派人?來接妻兒?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