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沒立即作答,先問:“眾卿以為呢?”


  很快又有幾名武官上前附議,稱贊同車騎將軍領兵出徵。


  薛璎想了想說:“論行軍打仗之能,骠騎將軍亦為上佳人選。”


  “骠騎將軍自然也是堪當大任之人,但臣以為,提及對冀州大山大河,地形地勢的熟悉,卻無人可及車騎將軍。”秦恪道。


  “秦太尉此言有理。”


  “臣附議秦太尉之言。”


  “臣亦附議。”


  行,行啊。


  薛璎淡淡一笑,轉向馮曄,目光一閃:“陛下對此有何看法?”


  馮曄看懂她眼底意思,轉頭說:“秦太尉統籌戰事,朕自然放心,便依你所言,派車騎將軍速速領兵東徵。”


  薛璎點點頭:“當務之急為平亂,冀州暴-亂起由未明,待戰事止息後再行追究。”她說完,深深看了秦恪一眼。


  秦恪觸到她眼神,頷首下去,繼而與車騎將軍,以及幾名武官於殿內商討起平亂方策,待到暮色漸深方才散了。


  朝臣各歸各位,各司其職,前殿留了馮曄、薛璎,以及姐弟倆的親外祖父袁廷尉。


  薛璎揉揉眉心:“外祖父以為,太尉此番打的什麼主意?”


  袁益周神情肅穆,皺紋滿布的臉因怒意微微透紅,道:“冀州□□便難保不是他暗中推波助瀾促成,如今他又一反常態,支持車騎將軍出徵,打的恐怕是背後插刀的主意。”


  薛璎點點頭:“不止他。前幾天,我手下人查探到平陽侯可能對其境內一處金礦隱瞞未報。倘使果真如此,如今的平陽侯也已漸漸脫離朝廷掌控,興許同樣參與了此事。而將士們東徵,借道平陽是最近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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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曄面露急色:“這樣說來,車騎將軍此行豈非往鬼門關去?將士們半道遇阻,冀州軍民又怎麼辦?”


  “別急。”薛璎摁了摁太陽穴,“既已猜到他準備下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阿姐的意思是,另派一支軍隊,秘密前往冀州,助車騎將軍一臂之力?”


  薛璎和袁益周齊齊搖頭。


  方才朝堂上的情形已非常明顯,以秦恪在武將當中的威信,與那頭頭是道的說辭,一旦薛璎強行與他對著幹,必將被眾人懷疑她在此事上包含私心。倘若明面上應了秦恪,背後又越過他,另行暗派軍隊,不可能不暴露,到時一樣受阻,令朝臣非議。


  幼帝登基以來首遇戰事,必須立威,不可出一點差錯,所以,平亂的過程與結果一樣重要。旁事可以商量,但這一次,車騎將軍一定要大勝歸來。


  薛璎想了想說:“軍隊不行,但個人可以。真要助車騎將軍一臂之力,千萬名小卒,或許不如一個足夠能耐,又不會惹人注目的軍師。”


  馮曄點點頭:“要說能耐,朝中自然挑得出人來,但如今三日一朝,朝會時少個人,又怎會不惹人注目?”


  她正欲開口,忽見李福匆匆入裡,道:“陛下,傅中郎將求見。”


  馮曄怪道:“天都黑了,車騎將軍也去點兵準備啟程了,他方才不現身,這下來做什麼?”


  薛璎皺皺眉頭,似乎想到什麼,說:“請他進吧。”


  傅洗塵卸下佩劍入裡,身後果真如薛璎所料,跟了一身羽林衛常服的魏嘗。


  馮曄一眼認出魏嘗,說道:“你倆這是?”


  傅洗塵頷首解釋:“回稟陛下,微臣方才本欲應召入宮,卻被魏公子攔下,他說,議事結果必依太尉心意,微臣來了也是無用,不如留在公主府,與他商議商議對策。微臣因此來遲,還望陛下贖罪。”


  薛璎聞言心情復雜地看了魏嘗一眼。傅洗塵多執拗的人啊,能說服他拒召,是費了多少口舌,還是直接跟他幹了一架?


  馮曄訝異道:“魏公子竟還有未卜先知之能?那你們說說,方才都商議出了什麼對策?”


  傅洗塵看看魏嘗。


  魏嘗得了眼色,上前來,隻說了兩個字:“我去。”而後看了上首薛璎一眼。


  “你去?單槍匹馬去?”馮曄也看了看薛璎,“阿姐,他就是你所說能夠助車騎將軍一臂之力的軍師?”


  原本不是。薛璎方才提議時,想到的是傅洗塵。他原定於明日回朝,此前尚未在朝臣面前露臉,完全可以假稱仍然養傷在府,實則悄悄混入軍隊,去往冀州。


  但很顯然,倘使魏嘗有這能耐,名不見經傳的他絕對是更好的人選。


  魏嘗面容篤定,目光灼灼地望著薛璎。


  薛璎觸到他這眼色,耳畔似隱隱響起他先前在公主府與她所言。他說,隻要她願意接受他的幫助,一切的一切,他都有把握替她擺平。


  鬼使神差一般,她皺了皺眉,說:“是。”


  一旁袁益周鳳眼微眯,不動聲色打量一番魏嘗,說道:“這位公子既得殿下青眼,想來智勇非凡,隻是原為何人,此番又預備以何等身份隨軍出徵?”


  薛璎解釋道:“他原是在我府上當差的一名羽林衛。羽林衛作為皇家宿衛,地位非凡,亦可代表聖上,此番平亂,為安撫民心,派出一隊隨軍同往,合情合理。”


  袁益周點點頭沒再多說,薛璎便叫傅洗塵務必趕在軍隊開拔前,著手安排好此事。


  魏嘗在退下前,看了薛璎一眼:“長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袁益周和馮曄的神情突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薛璎看看他們,輕咳一聲:“有什麼話,在這兒……”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魏嘗這人沒臉沒皮的,萬一說出個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叫她弟弟與外祖父怎麼想?


  想到這裡,她向馮曄頷首以示告退,起身隨魏嘗去了殿外,一路下至天階。


  夜色已濃,一盞盞敞亮的宮燈在和煦的細風中輕輕搖曳,道旁樹上雪色梨花與天階之下的白玉欄杆遙遙呼應,暈開一片溫潤的光。


  薛璎停下來,問他:“怎麼了?”


  魏嘗低頭注視著她道:“沒什麼,該交代的,我都已與傅中郎將說了,就是想叫你放心而已。”


  薛璎一噎:“就這倆字,你讓我借一步說話?我外祖父……”看她的眼色都不一樣了。


  “什麼叫就這倆字?你放不放心,於軍情戰事非常要緊。你若不夠信任我,到時如有負面軍報傳到朝中,朝臣非要太尉派骠騎將軍去收拾爛攤子,你又哪來的底氣與他們據理力爭?”


  薛璎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說的不錯。秦恪背後插刀,最終必要爭功。


  “行,我放心,成了吧?”


  魏嘗唇角一彎,強調說:“總之接下來,你隻需做兩件事:穩住朝臣,還有,相信我。”


  她抬頭瞧著他那三分正經七分玩笑的模樣,目光落在他眼下那顆細痣處,點點頭說:“去吧,大軍要開拔了。”


  魏嘗“嗯”了聲,轉身走出兩步,卻又重新扭回頭來,手一伸,一副要摸她臉蛋的樣子。


  薛璎一駭,偏頭要躲,不料他那手卻倏爾一個拐彎,繞到了她發頂,摘下一片梨花瓣來,說:“怕什麼,摘朵花而已。”


  她喉嚨底一哽,剜他一眼,轉身重新回了大殿。


  魏嘗瞧著她步履匆匆的模樣,嘴角止不住上揚,低頭嗅了嗅手裡那片花瓣,而後將它藏進了衣襟內。


第32章


  大軍連夜開拔, 薛璎為第一時刻掌握軍情及朝臣動向,當夜起便宿在了宮內偏殿,接連幾天都是如此。


  朝廷下派的急行軍尚在路上, 而冀州卻在三日之內徹底淪陷, 二十八郡或真心歸順,或無奈放棄抵抗, 俱為叛軍收服。除得令嚴防死守的平陽侯國與衛國,周邊州郡亦隱隱有動搖之態。


  朝堂上漸漸起了催促的聲音, 問車騎將軍的兵馬何時能到, 卻在第四日得到一個噩耗:大軍借道平陽後, 並未如開拔前商議的路線繼續前進,而改道迂回入冀,結果臨至冀州, 卻遭叛軍奇襲圍攻,腹背夾擊之下被迫停滯不前。


  出師未捷先遭堵截,舉朝震驚。未央宮前殿,武官們正圍攏在一道商討軍情, 骠騎將軍趙赫當即發出質問:“冀州當地民風剽悍不假,然而臨陣成軍,隊伍裡甚至還有不少從未持過刀槍的百姓, 豈有如此本事奇襲朝廷兵馬?”


  是啊,他們哪來的本事?


  薛璎看看奏報上“奇襲”二字,再淡淡瞧了眼趙赫義正辭嚴的嘴臉,沒有說話。


  很快又有一人出列上前, 說聽聞當初改道之前,曾有副將勸車騎將軍謹慎行事,卻被駁回意見。此番遇敵,乃是車騎將軍我行我素的結果,若按眾人原先商定的路線行軍,怎會出錯?


  指責四起,最終還是秦恪制止眾人,稱叛軍數眾,的確不可小覷,現下軍隊隻是暫遭圍堵,且靜待前線戰報吧。


  眾人安靜下來,翌日卻再得噩耗:兩軍交鋒,朝廷不敵,兵損數千,不得不重新退避入平陽。


  本道此行是去切瓜切菜的,卻被起義軍打了個落花流水。這下,眾將再坐不住,秦恪也一改前日與趙赫唱雙簧的姿態,嚴肅起來,稱此戰情始料未及,實是他起初低估了敵方形勢,如此下去,朝廷這邊士氣大減,怕真要給冀州領軍將帥自立為王的底氣了。


  其餘人紛紛呼應此言,又有人說,並非秦太尉判斷有誤,而是車騎將軍一再失算。莫不如派骠騎將軍前往支援,挽回大局。


  這話一出,所有目光便都落到了馮曄身上,似在等他決斷。


  不料一旁薛璎卻先淡淡一笑,說:“諸位怕是火燒眉毛,氣急說笑了吧。”


  一名吳姓中郎將濃眉一挑,上前拱手道:“殿下,請恕臣直言,您年紀尚幼,從未經歷戰事,怕不知眼下情況危急到了何等地步,才得以如此高枕無憂。一戰失利,便是節節敗退,到時不止冀州,就連南面兖州,北面並州與幽州,都將步步淪陷。倘使先帝還在,此刻必將依我等所言決斷。”


  “我是沒有上過戰場。”薛璎起身,慢慢踱下來,“但就連我這門外客都清楚,臨陣換將為兵家大忌。方才我說諸位氣急說笑,有何不妥?”


  另一名李姓校尉上前拱手:“臨陣換將固為兵家之忌,然而默守陳規卻又豈是明理之舉?倘使車騎將軍一再剛愎自用,延誤軍情,難道臣等便該坐視不理嗎?”


  “剛愎自用?你口中的剛愎自用,不就是臨陣改道一事?”薛璎在他跟前站定,好笑道,“我倒想問問,倘使身為主帥,領兵出徵,半道卻發現行軍路線泄露,李校尉你……改不改道?”


  他一噎,卻見薛璎並非意欲聽他回答,已然轉向別人,環顧一圈道:“吳左中郎將,衛將軍,骠騎將軍,秦太尉,你們,改不改道?”


  底下一名孫姓校尉聞言一驚:“行軍路線為眾人於大殿之上商討所得,怎會泄露……”


  “是啊,”薛璎一笑,“行軍路線又不是悄悄制定的,而是諸位一道在這大殿上商討所得,這麼多人都知道,泄露了很奇怪嗎?”


  原本嘈雜的大殿霎時鴉雀無聲。


  一旁衛將軍臉黑如鐵:“殿下此言何意?”


  “我這話什麼意思,懂的人自然懂,衛將軍倘使不懂,那是好事。”她笑著回到上首,手一揚,一張羊皮地圖哗啦啦展開。


  一旁侍從接過她手中地圖,懸於木架。


  薛璎手指其上一點,道:“改道岔口位於此處,原本大軍應繞太行山脈而行,若非軍情緊急,不得不為,他車騎將軍豈會冒生死大險,領兵翻山?”


  孫校尉接著道:“但即便改道,我軍仍舊遭遇了敵方。”


  “孫校尉一針見血。”薛璎笑笑,“既然行軍路線能夠泄露一次,當然也可能有第二次了。”


  趙赫似乎有點站不住了,上前道:“殿下,臣等為武將,向來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您有話不妨直說為好。您從方才起便幾次三番提及行軍路線泄露,話裡話外意指軍中出了奸細,然而臣等皆未收到相關戰報,您這般空口白話,恐怕無法服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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