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兩個人的心跳。此起彼伏,無比歡暢,像在賽跑。


  薛璎憋著股氣,不呼吸,不出聲,慢慢往後退。


  但魏嘗卻一不做二不休,趁勢把她拽得更緊,垂下眼,盯著她淡櫻色的唇瓣說:“我給你揍,揍哪都行,不過能不能先吃個止痛藥……”


  她一愣之下抬起頭,隨即聽見他的下半句:“……親你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苦肉計和反苦肉計真好使,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去掉苦,直接使“肉計”呢……露出了老司機一般的微笑。:)


第41章


  無數樁血淋淋的慘痛教訓告訴世人, 殺人之前,話最好不要太多。親人之前,也是這樣。


  還沒等薛璎說出個好不好, 房門就被人急急叩響, 一個沉痛的聲音響起來:“殿下,屬下無能, 特來向您負荊請罪!”


  是林有刀。


  魏嘗:“……”


  薛璎抽手退開,拂了拂皺巴巴的衣襟, 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迎了出去。


  但堂堂長公主, 為了個小小的羽林衛迎出去, 本身就很奇怪了,所以背著荊條的林有刀見門忽然開了,差點嚇得前傾, 一頭磕向門檻。


  他剛從平陽回來。


  薛璎低頭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問請什麼罪,就聽身後傳來個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是無能!是該請罪!我一個失蹤了的都比你腳程快!你說你在磨蹭什麼,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


  被噴了一頭狗血的林有刀保持著跪姿, 瞠目仰頭,而後一屁股往後跌去:“鬼啊!”


  其實也難怪他。畢竟他以為魏嘗早已命喪荒野,眼下卻見他一身白衣, 披頭散發出現在一個並不是特別合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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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嘗的怒發衝著並不存在的冠,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門框上:“我鬼你個芝麻開花!”


  薛璎看了眼足足晃了好幾下的屋門一眼,指著他掐在門框上不停發抖的手, 警告道:“有病出去跑圈,別拆我臥房。”


  他一噎之下喪了氣,“哦”了聲,一腳跨出門檻。


  薛璎愣了愣,上前橫臂攔住他:“真跑?”外邊日頭還挺烈的……


  魏嘗搖搖頭,冷哼一聲,低頭一把抽出林有刀背上的粗荊條,雙手抓住兩端,而後抬腳,在大腿上借力一拗。


  “啪”一下,荊條被折成了兩半。


  然後重復,再對折,又是“啪”一下。


  “啪啪啪”連響幾聲過後,他在薛璎和林有刀看瘋子一樣的眼神裡,捶了兩下胸口,無力感慨:“好像沒用……還是不爽……”說罷環顧了一下四周,走回屋子裡,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薛璎幾案上的簡牍。


  薛璎快步跟上去,一把奪回已經到他手中的竹簡:“這是周相國的奏疏!”


  魏嘗再拿一捆。


  她再奪:“劉御史的!”


  他又拿。


  “秦太尉的!”


  魏嘗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大敞的房門,快步過去,一把闔上,將從頭到尾一頭霧水的林有刀隔在了外頭。


  薛璎抱著滿懷簡牍跟上去,皺眉道:“你幹什麼?”


  不料下一瞬他驀然回身,一把拽過她胳膊,將她死死抵在了門上。


  簡牍散落一地,她後背砸上門板,一陣暈眩,隨即聽他小聲懇求道:“把剛才沒做完的事做完就好了……行不行?”


  一門之隔外的林有刀虎軀一震,終於領悟到自己哪招惹上了魏嘗,忙落荒而逃,不料一回頭撞上個小人。


  “哎喲!”剛走到階下的魏遲險些被他撞翻,幸好被身後穆柔安扶住。


  他大驚道:“魏小公子沒事吧!”


  這猛一嗓子吼得薛璎一個激靈,飛快從魏嘗胳膊肘底下鑽了出去,躲過他已湊到她嘴角的唇。


  魏嘗身前一空,恨恨閉上眼,整個人平平貼上房門,蔫了的金花菜似的,幾個數過去才反應過來先前聽見了什麼,一把移開門,說:“我阿郎怎麼了?”


  魏遲卻沒怎麼,一見他就蹦上石階:“阿爹,你終於肯叫我阿郎了!”


  薛璎之前並未把魏嘗失蹤的事告訴魏遲,怕隻是虛驚一場,惹孩子白白傷心。所以他隻當阿爹是辦差回來而已。一別多日,之前怪他一走了之的怒氣也消了個幹淨,樂得十六顆牙全露出來。


  可一看兒子沒事,魏嘗心中那股難平之意卻又上了頭。


  他忍耐著,扶住撲上前來要抱抱的魏遲:“你等一下。”說罷回頭就去屋裡翻找東西。


  薛璎正在收拾地上簡牍,耳根微微發著燙。要不是林有刀撞了魏遲,她方才竟鬼使神差一般,差點沒拒絕他那種出格的要求。


  她頭疼地扶扶額,抬頭見魏嘗旋風似的在屋子裡打轉,質問道:“你找什麼?”


  “我在找我的劍!我的劍去哪了?”


  “架子上。”


  魏嘗扭頭看見劍架子,一把取下劍,而後拔劍出鞘,大步衝出,找準屋門前一顆粗壯的大樹就砍了下去,奮力砍了幾刀,待樹幹被砍得一陣斑駁,才終於泄夠了力氣,遏制住了心底那股躁意,停了下來。


  再扭頭,卻見魏遲嚇得躲進了薛璎懷裡。而薛璎正捂著他的眼,輕拍著他的背,一臉目不忍視的模樣。


  她的,她的鎮宅老槐樹……


  魏嘗輕咳一聲,提著劍上前去,尷尬道:“那個,叫二位受驚了……”


  薛璎低頭看了眼那柄生生被砍破一道缺口的劍,拉著魏遲扭頭離開:“先叫穆姑姑送你回去,別給誤傷了。”待送他出院門,回來見魏嘗還杵在原地,嘆口氣道,“傷口裂了。”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見雪白的裡衣果真染了幾滴紅。


  薛璎走上前去,正欲吩咐下人請醫士來,卻被魏嘗拽了手制止:“不要叫別人,我自己來。”


  她覷他一眼:“你傷的是左手。你不是左撇子?”


  “我右手也好使。”


  薛璎便沒再說什麼,一努下巴示意他進屋去處理,結果在幾案邊坐下不久,就聽身後傳來個誠懇的聲音:“你能不能來給我搭把手?”


  她惱意頓生,回頭道:“不是說右手好使?”


  “我那是在倔強地逞強,看不出來嗎?”


  “……”是奸詐地使詐吧。


  薛璎踱過去,見他已坐在榻沿褪了上衣,便替他拿起藥布,在掌心攤開。


  “你太高了,下來點。”


  她放低了點手。


  “人下來點。”


  “人為什麼要……”她話沒說完,就見魏嘗突然上蹿起跳,往她嘴角輕輕一啄,而後迅速歸位,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取走了她掌心的藥布。


  薛璎整個人頓時僵在了原地。而被他啄了一下的嘴角,卻像螞蟻爬過似的痒起來。


  明明該轉瞬即逝,那餘溫卻像一直一直在。


  這人真是……想到什麼就一定要做成的性子。


  見她木偶人一般一動不動,他隨意揮揮手:“好了,我自己可以了,你去忙吧。”


  薛璎一聲不吭,緩緩扭頭,走回幾案邊坐下,對著簡牍用力眨了眨眼,企圖揮散方才那一幕。


  魏嘗在她背後,一個人無聲笑得開懷。


  他知道相較前朝,如今大陳的風氣稍稍保守一些,以前倆人在沒有名分時就幹柴燒了烈火,現在卻未必可以。


  她對他不過初初起了些心意,要得她首肯太難了。他想尊重她,但這樣下去,就蜻蜓點水啵一下,都可能要等到地老天荒。


  那就仗著她舍不得縫他嘴,沒臉沒皮一點吧。


  屋內沉默了好一陣,魏嘗裹好傷,穿戴齊整,到她身邊收了嬉笑道:“那個,我有個正事稟報。”


  薛璎本已醞釀好趕人的話,聽他用了“稟報”這個詞,倒暫且收了回去,假意忘了方才那一啄,頭也不抬,若無其事道:“說。”


  他在她身邊不請自坐下來:“林有刀來負荊請罪,請的是沒保護好我的罪,但他應該帶了我囑咐他拿到的一樣東西,就是方才給嚇忘了……”


  薛璎本道他是為拖延留在她身邊的時辰,隨口瞎掰的,不料真有正事,抬起頭道:“什麼?”


  “我們這次沒暴露身份,我叫林有刀逮到人後,找個便宜地方,逼謝祁寫下自己遭歹徒綁架,急需贖金的書信,傳回平陽,讓他爹親筆回信,說明一手交人一手交錢的地點。所以林有刀應該拿到了平陽侯的字跡,還有他私下慣使的信箋樣式,以及謝家的火漆圖紋。”


  薛璎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冀州那事,幕後黑手一定是秦太尉,但光靠這一次,扳他太難了,所以我不建議你執著於他,咱們先拿骠騎大將軍開刀,模仿平陽侯字跡,信箋,火漆,給趙府投一封信。”


  他用的是“咱們”,一種令人信賴的口吻。


  薛璎眉頭未解:“這事我得先入宮跟外祖父商議商議。”


  魏嘗看了眼她憔悴的模樣:“你燒退了沒啊,我陪你去。”


  她覷他一眼,起身準備出門:“你自己好到哪去?”


  “不行,主意是我想的,我就要跟去!我要到你外祖父跟前表……”表現表現。


  薛璎剜他一眼,到底衝著那句“主意是我想的”默認了,由他跟上了安車。隻是入宮換了轎,他就不適宜再與她同坐了,隻好改為步行在側,不料還未入二門,就見迎面也來了頂轎子。


  魏嘗輕輕眯起眼,知道這鳳駕規制是秦太後。她身邊還坐了一名女眷,金玉珠珰,濃妝豔抹,打扮得貴氣。


  正面相逢,薛璎的轎子不得不退避到一旁。秦淑珍一路都在與身邊那嬌滴滴的姑娘說話,似乎待到她跟前,才看清是她,喚停了轎子。


  她一停,薛璎就又不得不下轎去,向她行了個禮:“母親。”


  秦淑珍笑笑,跟她打招呼,又介紹身邊這位,說是她的侄女秦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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