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陸遠審視的目光, 簡輕語往下縮了縮:“流言而已,大人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陸遠抬眸看向她,“知道寧昌侯府離南山寺幾十裡地, 你特意跑一趟便是為了相看他?”
簡輕語沒想到這舊賬算起來沒完了, 當即清了清嗓子,討好地磨蹭到他身邊, 扶著他的膝蓋親了親他的唇角:“大人吃醋了?”
“怕你忘了自己的本分。”陸遠捏住她的下颌。
簡輕語歪頭看他, 眼睛泛著靈動的光:“喃喃從未忘記, 此生隻喜歡大人。”
“睜眼說瞎話。”陸遠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簡輕語知道他又想起自己躲著他的事,當即更加努力地賣弄:“喃喃說的是真的,培之高大俊美, 又對喃喃好, 喃喃最喜歡的便是大人。”
聽著她大人培之的亂叫, 明知道她嘴裡沒一句真話, 可依然覺得受用。陸遠的指腹在她下颌上摩挲幾下, 若有所思地問:“流言一事,可要我來解決?”
“……多謝大人,但還是喃喃自己想法子吧, 我不想您再因為這件事不高興。”簡輕語體貼地拒絕了。
陸遠定定看了她許久,最後握住了她的手:“不想讓我不高興, 就盡快解決。”
“是。”簡輕語應了一聲,對著他溫柔地笑笑。
她眉眼溫順地看著他,小狐狸一般的眼眸中隻有他一人,給人一種深情的錯覺。陸遠沉默地與她對視,眼底逐漸變得晦暗。
簡輕語與他對視片刻後咽了下口水, 默默將手從他膝蓋上拿下來, 然後扭頭就要往她的牆角跑, 然而剛離了兩步,便被他攥住了腳踝。
雖然身上已經用了藥,但還是有些疼的,簡輕語一時沒停住扯了一下,頓時疼得悶哼一聲。
陸遠聽到她的痛哼,不悅地松開了她,接著將人整個抱到了腿上:“跑什麼?”
簡輕語撇了撇嘴:“……還疼,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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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要做了?”陸遠反問。
……你是沒說,可眼神快將她衣裳都扒了。簡輕語敢怒不敢言,隻是憋悶地哼哼一聲。
陸遠唇角勾起,突然將人抱了起來,簡輕語驚呼一聲,不等攬緊他的脖子,後背便妥帖地碰觸到柔軟的被褥,她頓了一下,任由他將自己放平。
陸遠把人放下後,自己也在旁邊躺下了,閉上眼睛淡淡道:“我明日要去趟近郊,三日後回來,若自己解決不了,就去找季陽。”
找那匹野馬,她寧願名聲就這麼臭著。簡輕語心裡吐槽一句,面上依然乖巧:“是。”
陸遠頓了頓,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睜開眼冷淡地看向她:“他會幫你。”
“……嗯,我若解決不了,一定會去找他的。”簡輕語一臉真誠。
陸遠知道她也隻是說說,但也沒有拆穿她,隻是重新閉上眼睛。
簡輕語安靜地躺在他身邊,因為白日裡睡了太多,她此刻一點困意也沒有,老實片刻後便忍不住開口說話:“大人。”
“嗯。”
“你今日教訓那個禮部尚書了嗎?”
“沒有。”
“騙人,”簡輕語輕哼一聲,“我都知道了,他今日下朝後便閉門不出了,肯定是你做了什麼。”
“既然知道了,為何還問我。”陸遠不悅。
簡輕語攀上他的胳膊:“我隻是想知道大人是怎麼幫我的。”
“拿了點他的小錯,遞了折子給聖上。”陸遠淡淡開口。
簡輕語恍然,接著問:“那聖上如何罰他的?”
“閉門思過一個月,罰俸半年。”陸遠回答。
“罰得這樣重呀,”簡輕語驚嘆,“那豈不是休息一個月,卻半年都沒進賬?”
陸遠不語。
簡輕語看得出他不想與自己說話,可她毫無困意,又不能做別的事打發時間,隻能湊到他的臉旁闲話:“半年沒俸祿,他府上那麼多人該怎麼養活?”
陸遠還是不說話。
“大人不如再查查他可有貪汙……”
“簡喃喃。”陸遠睜開眼睛低頭,恰好與她的視線撞上。
被叫全名,簡輕語一凜:“怎、怎麼了?”
“我今日隻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陸遠平靜道。
簡輕語頓了一下:“為何睡這麼少?”
“你說呢?”陸遠反問。
簡輕語眨了眨眼,回過神後忙躺好,默默消化臉上的熱度。兩人折騰那麼久,他又要早朝,又要處理禮部尚書,錦衣衛還有一大堆事,他自然不會像她一樣,有一整日的時間可以補眠。
陸遠看著瞬間老實的簡輕語,重新閉上眼睛之前還不忘警告一句:“再敢胡鬧,就將你扔出去。”
簡輕語緊閉雙眼,假裝已經睡著,然而——
咕嚕嚕。
她尷尬地睜開眼睛,對渾身冒寒氣的陸遠小聲說:“我一整日就吃了半盤點心……”
兩刻鍾後,寢房燈火通明。
房門被敲響三聲,然後外頭傳來英兒的聲音:“大小姐,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簡輕語默默無視板著臉的陸遠,急忙跑去將門開出一條小縫,看著面露緊張的英兒問:“可夠兩個人吃的?”
“……夠、夠的,”英兒在聽到她要兩人的餐食時,便已猜到了什麼,此刻低著頭不敢看房中,“但奴婢擔心……所以隻要了一副碗筷。”
“嗯,將飯菜給我吧。”簡輕語說著,從她手上端過託盤,運到桌上後又折了回去。
來來回回兩三趟,桌子上便擺好了四菜一湯,簡輕語去門口將託盤還給英兒,示意她拿走後便關上了門。
“大人,陪喃喃用些東西吧。”簡輕語含笑將陸遠拉到桌旁坐下,夾了塊腐竹喂到他唇邊,雖然不知他用過晚膳沒,但根據以往的經驗,他似乎頗為享受這種投食的服務,所以一般不會拒絕。
果然,陸遠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吃下了嘴邊的菜。簡輕語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和他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飯菜,一桌菜很快用了大半。
用過膳,滅了燈,二人便歇息了。
簡輕語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隻知再次醒來時,外頭不過蒙蒙亮,而身邊已經沒有了陸遠的痕跡。她坐起身發了會兒呆,這才披上衣裳往外走去。
清晨的別院透著一股清涼,空氣裡泛著清淡的花香,早起的下人們正在院中灑掃,看到她後恭謹地福身行禮,然後繼續各忙各的。
簡輕語站在廊下深吸幾口氣,頓時覺得心曠神怡,伸個懶腰重新回房,準備梳洗一番出去散散步。
她換好衣裳時,英兒匆匆趕來,拿起梳子便開始為她梳發髻:“大小姐今日怎麼醒得這樣早?”
“昨日睡得太多,自然就起早了。”簡輕語剛呼吸過新鮮空氣,心情還算不錯。
英兒偷偷瞄了一眼鏡中的她:“昨夜可是……陸九爺來過?”
“嗯。”英兒是自己的貼身丫鬟,日後這種事早晚要習慣,她沒必要藏著掖著。
英兒聞言倒吸一口冷氣,頓時擔心起來:“那、那您可又受傷了?”
簡輕語先是一頓,接著反應過來她說的受傷是什麼,頓時哭笑不得:“都說了那不是受傷……罷了,別擔心,他昨晚什麼都沒做。”
“那、那就好……”英兒抿了抿唇,半晌還是紅了眼眶,“可繼續這樣也不是辦法,您明明不喜歡侯府,何必要為了侯府如此委曲求全?”
昨日下午,禮部尚書被禁足的事便傳得沸沸揚揚了,她雖腦子不好,可也能猜到禮部尚書這時被罰,應該與大小姐去了趟陸府有關,一想到大小姐為此犧牲了什麼,她便心疼得不能自已。
簡輕語失笑:“我是不喜歡侯府,可也不能讓伯仁因我而死,再說……也並非全為了侯府。”
陸遠擺明了不想放過她,即便整個侯府都搭進去,她也無法脫離他的掌控,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難為自己、難為侯府。其實仔細想想,無非就是這些事,陸遠對女人不算差,她跟著他也不吃虧,隻是回漠北的時間要往後延了,畢竟陸遠看起來,不像一時半會兒會膩了的樣子。
英兒見她眉眼和順,不像有委屈的樣子,一時間也遲疑起來:“那、那您還嫁人嗎?”
“自然是不能的。”簡輕語好笑地搖了搖頭,陸遠那人霸道慣了,怎可能容忍自己的東西冠上被人的名兒。
英兒皺起眉頭:“若不嫁人,如何讓侯爺答應立冢?”說完,她頓了一下,“您要請陸九爺幫忙嗎?”連禮部尚書都能輕易整治,相信說服侯爺也不難吧。
“當然不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簡輕語說完,又特意囑咐,“日後他或許會常來,無論何時,都不許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她如今雖算陸遠半個枕邊人,可卻不想求他太多,就像養貓養狗,付出越多便越難割舍,超過可承受的範圍便會生惡,不管是難以割舍,還是厭煩生惡,後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更希望就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待到哪日他肯高抬貴手放過她了,他繼續做他風光無限的陸大人,她回漠北做個快活肆意的老姑娘。男人的本性便是喜新厭舊,相信這一日來得不會太晚。
想到以後,簡輕語整個人都輕松起來,然而下一瞬,便想到了京中流言的事,頓時忍不住嘆了聲氣。陸遠要出門三日,三日內她總要解決了才行,否則到時候少不得又要被折騰。
隻是她一介閨中女子,又不肯找季陽幫忙,該如何才能平復流言呢?
沒等她想出個法子來,寧昌侯倒先來找她了,一見面就勸她與趙玉慶定親。
“若是以前,我絕不會給你找個這樣的人家,可如今侯府不得人心,外頭又風言風語的,你若不嫁那趙家小子,那日後就隻能嫁鳏夫紈绔之流了。”寧昌侯一臉愧疚,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不過你放心,為父已經替你相看過了,那趙玉慶雖然相貌一般,可性子憨厚老實,是個值得託付的。”
簡輕語聞言不語,倒沒有太大的反應。
畢竟侯府不比從前,從南山寺回來那日起,她便料到寧昌侯會答應這門親事,先前她也想過利用這門親事完成母親遺願,但之後流言滿天飛,她思索之後直接放棄了,更別說如今已經重回陸遠身邊,更不可能再與那人有什麼瓜葛。
簡輕語思忖片刻,才緩緩開口:“父親可是已經答應這門親事?”
“……還沒有,總要先同你說了,才能給趙家回話。”寧昌侯見她不吵不鬧,心裡愈發愧疚。
簡輕語微笑:“我若不答應呢?”
“輕語,你不要任性,爹知道趙玉慶配不上你,可眼下人人都知道他是為了你,才會被錦衣衛所傷,而且……”
“先讓我見見他吧,”簡輕語溫和地打斷,“上次南山寺一行也沒正式說過話,若直接定親,未免草率了些。”
“是是是,是要見一面才行,他憨厚體貼,你好好聊上幾句,定是會喜歡的。”寧昌侯對趙玉慶的印象還算不錯,見她不抵觸,頓時高興起來。
簡輕語笑笑,敷衍幾句便將他送出別院了。
寧昌侯似乎怕她反悔,翌日一早叫上秦怡,帶她往秦府去了。
大約是知道這門親事太不相配,秦怡難得一句話也沒說,倒是寧昌侯一路說了不少趙玉慶的好話,簡輕語但笑不語,隻是安靜地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