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是……”
陸遠這才別開臉,重新看向侯府大門,果然從門縫中看到了某張臉,他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冷淡道:“倒是有闲情逸致。”
簡輕語看到他嘴唇動了動,雖然沒聽到說了什麼,可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於是識相地扭頭跑了。英兒見她突然離開,也趕緊追了過去。
“大小姐,不繼續看了嗎?”她追上後問。
簡輕語微微搖頭:“事情已經解決了,沒什麼可看的了。”即便沒有外面那群人幫著澄清,要不了半日,錦衣衛抓了趙玉慶的消息便會傳遍京都,到時候依然能洗清她的汙名。
英兒點了點頭:“也是,九爺已經全都解決了,大小姐這回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簡輕語突然停下腳步。
英兒險些撞到她,趕緊停下一臉莫名地看向她:“大小姐,怎麼了?”
“你叫他九爺?”簡輕語揚眉,“先前不還是陸九爺嗎?”
英兒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奴婢看他待大小姐還算不錯,竟然專門過來為您解圍,便不自覺地叫得親近了些。”
“那你可真是太好收買了。”簡輕語嘖了一聲。
英兒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誰對主子好,奴婢就想對誰好。”
“不必對他好,畢竟……”簡輕語想起陸遠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嘆了聲氣,“他都是要收利息的。”
是夜,整個侯府靜謐無聲。
別院寢房門窗緊閉反鎖,房中層層紗幔堆疊,遮住了床上一片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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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意交融之間,陸遠啞聲質問:“李桓好看嗎?”
“……嗯?”簡輕語咬唇輕哼,不懂他在說什麼。
“不是看得高興?”陸遠眯起眼眸提醒。
簡輕語頓了頓,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好像多看了李桓兩眼,但那隻是因為好奇而已……所以今日瞪她,就是因為她看了別的男人?
“說話。”陸遠見她還敢走神,當即不悅地扣住她的十指,房中愈發悶熱。
“……喃喃不過是見他說話,多看了兩眼,並未在意他的相貌,”簡輕語哼哼唧唧地撒嬌,“再說了,有大人在,喃喃眼中哪容得下別的男人。”
陸遠冷呵一聲:“小騙子。”
這麼說著,眉眼卻和緩了些,顯然還是吃這套的。男人啊,簡輕語心裡嘖一聲,溫順地看著他。
本以為這事算是過去了,誰知他又突然問:“不是讓你找季陽幫忙,為何還要自作主張?”
“喃喃……喃喃不想找他……”簡輕語咬著唇防止悶哼出聲。
陸遠冷笑一聲:“所以便親自去了秦府?”
……她就知道,季陽那混球肯定會告狀。簡輕語雙瞳剪水,湿潤地看了陸遠一眼,最後攬上他的脖子,將他按到了床上。
陸遠任由她作為,躺下後抬頭看著上方的小姑娘:“說,去做了什麼。”
“去警告趙玉慶,叫他澄清流言。”簡輕語乖乖地趴在他胸膛上,手指去按他脖頸上凝成一片的汗珠。
陸遠的喉結動了動,半晌才眯起長眸:“有用嗎?”
“沒用,”簡輕語一臉無辜,“他還跑來提親了。”
“你倒是理直氣壯。”陸遠氣笑了,不客氣地捏住她的臉。
簡輕語被他擰得一疼,急忙放低了聲音求饒:“我知道錯了!”
“下次還敢是嗎?”陸遠不上當。
簡輕語沒忍住笑了,捧著他的臉親了親:“多謝大人為喃喃討回公道。”
“沒有下次。”陸遠不悅。
“嗯!保證沒有下次。”簡輕語一本正經地發誓。
陸遠這才勉強放過她,一隻手攬住她躺在床上休息,片刻後蹙眉道:“你這屋裡太熱了,為何不放冰鑑?”
“寧昌侯府的藏冰少,還是能省則省,待到八月酷暑時再用也不遲。”簡輕語半真半假地回答。
京都夏季炎熱漫長,每座府邸能存的冰又十分有限,要安然度過整個夏日,自然是要省著用。但也不至於太摳摳搜搜的,她之所以不用,隻不過是為了把怕熱的陸遠逼走,若日後不再夜探寧昌侯府,那就更好不過了。
她這些小心思藏得深,連陸遠也沒有發覺,聞言隻是蹙起眉頭:“穿衣裳。”
“……做什麼?”
“隨我回陸府睡。”陸遠淡淡開口。
簡輕語嘴角抽了抽,一臉無辜道:“喃喃都要累死了,不想挪地方,大人若是覺得熱,不如自行回去吧。”走吧走吧趕緊走吧,最好日後一想起她這兒的悶熱便直皺眉頭,再也不想來了。
陸遠不悅地蹙起眉頭:“那就裹上被單,我抱你走。”
“……被大人這麼抱著離開,喃喃日後在寧昌侯府還如何做人?”簡輕語幹脆將自己蒙進被子,隔著薄被抗議,“大人還是快點走吧,喃喃一個人睡還涼快些。”
陸遠聞言更不高興,板著臉連人帶被子都扯到懷裡,冷淡道:“那就這麼睡吧。”
簡輕語:“?”
……不是,你這時候犟什麼?簡輕語無語的功夫,陸遠真就這麼閉上了眼睛。他白日忙了一整天,晚上又多‘操勞’,在最初皺了會兒眉頭後,便真就這麼睡了過去。
簡輕語無言許久,最後也不甘心地睡著了。
因為天氣炎熱,身邊又有個火爐一般的男人,她可算知道了什麼叫自作自受,一晚上醒來三四次,每次身上都汗津津的,偏偏最怕熱的某人睡得十分踏實,一次也沒有醒過。
晚上醒太多次的後果,便是翌日醒得晚,等到她睜開眼睛時,外頭已經天光大亮,而身邊的位置空了一片,也不知某人是什麼時候走的。
簡輕語掏出一粒避子丹吃了,叫英兒搬來一個冰鑑放在床頭,然後倒頭就開始睡回籠覺。
解決了趙玉慶,也暫時不必再相親,立冢一事更是無法再急,她似乎突然無事可做了,每日裡在園子裡散散步喂喂魚,偶爾出門走走,日子過得還算悠闲。
自打那晚被熱醒幾次後,她便將冰鑑留在了屋裡,打算若陸遠突然造訪,就說是特意為他準備的。她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可陸遠之後便不再來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熱怕了。
他不來更好,簡輕語便每日都能抽出時間,在園子裡待上好幾個時辰,就為看簡震新養的那幾隻兔子。
這一日她又去看兔子,還未走到園子便迎面撞上寧昌侯,她頓了一下主動上前福身:“父親。”
“輕語來了啊,我正要去找你,你這是又要去看兔子?”寧昌侯樂呵呵地問,她整日往園子裡跑,整個侯府都知道她喜歡簡震那幾隻兔子了,“不如叫震兒送你兩隻,你放到別院養如何?”
“還是不了,女兒隻是喜歡看,真要養還是覺得麻煩。”簡輕語含笑拒絕了。
寧昌侯微微頷首:“那就等到你想要的時候,叫震兒抱一對給你,他若是不給,為父就親自去討。”
“多謝父親。”
父女倆相處溫馨和睦,與往日沒有任何區別。那一天的質問和憤怒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誰也沒有開口再提,寧昌侯慣會粉飾太平,她也樂得配合。
闲話完日常,似乎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簡輕語正要告辭,寧昌侯便清了清嗓子:“趙玉慶死了。”
簡輕語頓了一下:“嗯?”
“本來是不想同你說的,可又怕你不安心,便隻能說了,”寧昌侯皺起眉頭,“他沒熬住刑罰,死在了詔獄裡,好在招得徹底,錦衣衛不打算牽連他的本家,隻是將他的屍首扔去了亂葬崗……對了,流言也都澄清了,還了你清白,日後不會再有人敢對你指指點點。”
“哦,這樣啊。”不論是趙玉慶會死,還是流言會澄清,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因此聽到寧昌侯這般說,她也沒有太大的波動。
寧昌侯見她無喜無悲,嘆了聲氣道:“這事兒說到底,都怪夫人識人不清,你放心,我已經罰她在佛堂抄寫經書,十日內都閉門思過。”
雖然不喜秦怡,可聽到他將責任都推到她身上,簡輕語眼底閃過一絲諷刺,對此不置一詞,隻是垂下眼眸轉移了話題:“父親方才說要去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嗎?”
“哦對,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今日休沐,我打算帶些禮物去陸府一趟,謝謝陸大人這次出手相助,”寧昌侯點了點頭,溫和地看著她,“說起來他也算你的大恩人了,為父便想著帶你一同去道謝,也顯得有誠意些。”
簡輕語一愣:“我也要去?”
“對,你隨我一同前去,”寧昌侯見她蹙眉,以為她不願意,便勸了兩句,“放心,隻是去道個謝,全了該全的禮節,前兩日我已經遞了拜帖,他若願意見,也算緩和了關系,若不肯見,那我們便即可回來,見與不見都不會耽擱太久。”
被錦衣衛折騰這麼久,他倒是不想主動求和,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隻能盡可能抓住任何機會了。
聽到他說已經遞拜帖了,簡輕語也隻好答應:“好,那女兒回去換件衣裳。”
“不急,我去前廳等你。”寧昌侯溫和道。
簡輕語應了一聲,轉身回了別院。
知道寧昌侯在等她,她便沒有耽擱太久,簡單換套正式些的衣裙便去找寧昌侯了。
“趙玉慶何時死的?”路上,簡輕語與寧昌侯闲聊。
“昨日,秦家本想將屍首先帶回去,可惜天氣炎熱腐化極快,隻能隨便找了塊地埋了,”寧昌侯提起趙玉慶,依然沒有好臉色,“哼,罪有應得!”
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很快就到了陸家門前。陸府大門白日裡也緊緊關著,車夫隻得先一步跑去敲門,等到大門開了時,簡輕語和寧昌侯也到了門口。
跑來開門的小廝第一眼先看到了簡輕語,當即熱切走上前去,簡輕語心裡一驚,趕緊上前一步,背著寧昌侯和車夫擠眉弄眼:“請問陸大人在府中嗎?”
小廝反應極快,立刻看向了寧昌侯:“這位便是侯爺吧,我家大人早已恭候多時,這邊請。”
寧昌侯想過陸遠或許不會像先前一樣直接閉門不見,可沒想到能從陸府家丁口中聽到‘恭候多時’這種話,不管是不是客套,都足夠他受寵若驚了。
他笑著應了一聲,帶著簡輕語隨小廝朝府中走去。
簡輕語統共就來過兩次,還都是晚上來的,偷偷地跑到陸遠家裡還是頭一回,跟在寧昌侯身邊走著時忍不住東張西望。
寧昌侯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不穩重,不由得壓低了聲音提醒:“輕語。”
簡輕語頓了一下,當即眼觀鼻鼻觀心,不再亂看了。
二人在小廝的領路下,很快到了陸府的花園裡,遠遠便看到陸遠在涼亭中坐著。寧昌侯加快了腳步,快到涼亭時笑呵呵地朝陸遠一拱手:“陸大人。”
陸遠也給面子地站了起來,同樣抱拳還禮:“侯爺。”
寧昌侯頓時笑得更開,在涼亭站定後見簡輕語還未走到,便溫聲催促一句:“輕語,快來見過陸大人。”
簡輕語低著頭走到涼亭,對著陸遠福了福身:“輕語見過陸大人。”說罷一抬頭,正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神,於是莫名地臉頰一熱。
……真是神經了,他就看了她一眼,她竟有種衣裳都要被扒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