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冷淡道:“因為你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我不高興,你若哭不出來,我可以幫你。”
“……哪有你這麼霸道的。”簡輕語不滿。
陸遠不悅:“再不哭,我可親自動手了。”說著話,便要將手探進裹著她的衣袍。
“我我哭,我哭。”簡輕語怕他大白天的犯渾,急忙答應下來。
陸遠這才放過她,抱緊了安靜地等著。
簡輕語咬著唇,本想著假哭一陣敷衍過去,可當第一聲嗚咽發出時,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一瞬間所有委屈如傾瀉的洪水,一股腦地朝外湧去,就連收到診金的喜悅都無法阻攔。
“你們都欺負我……”簡輕語抽噎。
陸遠輕撫她發顫的後背,指尖隔著布料慢慢地在她背脊上滑過,似乎想摸清她每一處凸起的骨節。他撫摸得認真,卻也隻是撫摸,沒有半點別的意味,簡輕語因為這單純的安撫,哭得愈發收不住。
守在公主亭入口的季陽,隱約聽到抽抽搭搭的哭聲,想起這陣子調查得來的簡輕語身世,突然覺得她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第32章
簡輕語不知哭了多久, 最後累得倚在陸遠懷中,隻偶爾打個小小的哭嗝,陸遠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 直到掌中的人徹底靜了下來, 他的手才停在她的後背上,垂著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陽守著入口等了許久,都沒見他們出來, 眼看著天色漸晚,不少官眷都開始出來遊玩, 他怕被人看到,隻能折回公主亭去尋人,結果剛一走進去,便看到陸遠抱著被飛魚服籠罩的簡輕語,嚇得他趕緊低頭。
“大、大人,卑職什麼都沒看見!”
季陽著急地自證清白,因為聲音太大, 還吵得被包裹的某人輕哼一聲,陸遠蹙了蹙沒,將人抱得更緊了些,直到懷裡的人再次安靜,他才冷淡地看向季陽:“何事。”
“……天色將晚,不少人都出來了, 卑職若一直把守著不讓人過來, 必定會引起懷疑,而且聖上還在等您, 您不如先將簡姑娘送回去吧。”季陽死盯著地上的青苔,半點都不敢抬頭。
說完, 沒有得到陸遠的回應,他心裡頓時犯起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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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被他打擾了好事,所以不高興了?季陽想起方才匆匆看到的一幕,心裡愈發沒底的同時,又忍不住抱怨簡輕語,他家大人最有分寸,若真與她發生什麼,也肯定不是大人主動的。
這丫頭怎麼回事,不是正傷心得厲害嗎?怎麼還有空勾引他家大人,害得那麼冷靜自持的大人,同她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勿想非禮勿想。
惡婆婆趕緊晃了晃腦袋,將那些齷齪的想法都晃出去,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人,大人您怎麼不說話,可是卑職有什麼不妥?”
公主亭還是悄無聲息。
“大人?”季陽小心翼翼,半晌忍不住抬起頭,然後就看到方才陸遠坐的椅子上,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他:“……”
行宮裡小路四通八達,隻是平日鮮少有人知曉,陸遠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對每一條路都無比熟悉,因此輕易避開了所有人,抱著簡輕語往她所在的別院走。
簡輕語睡得迷迷糊糊,隱約間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移動,便忍不住輕哼一聲:“去哪?”
陸遠聽到她的聲音停下腳步:“睡吧,送你回房。”
“……嗯。”
陸遠收緊抱她的胳膊,待她重新變得安穩,這才抬步朝別院走去。
他到別院時,英兒正焦急地踱步,看到他後嚇了一跳,直到他抱著自家大小姐風一樣從身邊經過,她才慌裡慌張地福身行禮:“參、參見九爺……”
糟糕,不小心將別名叫出來了!她心裡咯噔一下,正要跪地求饒,就聽到房門直接在背後關上了。
簡輕語被動靜鬧醒,輕哼一聲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隻能睜開一條縫。陸遠將她放到床上,一抬頭就對上一雙腫得水汪汪的眼眸,他頓了一下,唇角突然浮起一點弧度。
“……你在嘲笑我?”哭幹眼淚後的簡輕語相當敏感。
陸遠垂眸為她蓋被子:“沒有。”
“你就是在嘲笑我,我都看見了,”簡輕語往被子裡縮了縮,“我現在是不是特別醜?”
聽到她不自信的問題,陸遠停頓一瞬,總算肯正視她的眼睛了,隻是沒看多久又別開了視線:“不醜。”
“你騙人。”簡輕語咬唇,一張臉快要全部埋起來了。
陸遠默默將被子拉下來些,又重復一遍:“不醜。”
是真的不醜,隻是腫得厲害,又粉嫩嫩的,看著像兩個大桃子,配合她委屈的神情,意外的有些好笑。
見他這次的回答多了一分認真,簡輕語動搖了,正當覺得是自己多想了時,就聽到他不急不緩地開口:“待會兒叫下人煮個雞蛋敷一敷,你現下這個樣子,怕是不能出門見人。”
簡輕語:“……”剛說了她不醜,又說她不能見人,這男人嘴裡還有一句實話嗎?
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陸遠眼眸好似冬雪初融,潺潺不息。
簡輕語與這樣的他對視片刻,突然有些不自在,於是又重新縮進了被子之中,將自己卷成一個蠶蛹。陸遠這次沒有再阻止,隻是安靜地陪在蠶蛹身旁,靜了片刻後才開口:“什麼都別想,隻管睡一覺。”
“……”
簡輕語沉默許久,蠶蛹突然動了動,半晌從裡頭伸出一隻小手,手裡還攥著一塊玉佩:“大人,您的東西。”
陸遠掃了一眼:“給你的,拿著吧。”
簡輕語:“?”
“從旁人那拿來的,貼身戴,但別叫人看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待回京之後,我再給你尋一塊更好的。”陸遠淡淡道。
……要貼身帶著,還不能被人看到,她這是收的哪是禮物,分明是祖宗。簡輕語無言片刻,小聲問:“那我裝荷包裡可以嗎?”
“可以。”
簡輕語應了一聲,又將玉佩重新裝進荷包中,和她今日得來的碎銀子收在了一起。
寢房外,英兒遲遲不見陸遠出來,心裡擔驚受怕的,眼看著天要黑了,幹脆跑去關院門,想著直接閉門謝客,結果剛跑到門口,就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簡慢聲。
“二小姐!”英兒忙福身。
簡慢聲不悅:“這般慌亂做什麼?”
“沒、沒有慌亂……”陸遠還在大小姐寢房,若是被二小姐看見,那一切就瞞不住了,英兒心如鼓擂,卻隻能強行裝出一派淡定,“隻是大小姐身子不大舒服,現下已經睡了,奴婢怕有人打擾,便想著將院門關了。”
簡慢聲蹙眉:“這個時辰便睡了?”
“……是。”英兒不敢抬頭看她。
簡慢聲抿了抿唇:“待她醒了,你同她說一聲,明日午時聖上宴請群臣及官眷,叫她早些起來準備,千萬不要遲了。”
“是,奴婢知道了。”英兒忙點頭答應。
她死死擋在門前,半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簡慢聲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轉身似要離開。英兒默默松一口氣,然而一顆心還未徹底放下,簡慢聲便突然折返,直接朝著院中去了。
英兒一慌,急忙上前去攔:“二小姐,二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大小姐已經睡了……”
“好端端的怎會睡這麼早,我看分明是你這丫鬟心懷不軌做了什麼!”簡慢聲冷下臉,步伐越來越快。
眼看著她快到寢房門口了,英兒心一狠,咬著牙直接攔在了她面前:“奴婢不能讓您進去!”
“放肆!”
簡慢聲剛要發火,門突然在二人面前打開了,她立刻抬頭看了過去,當看到是誰後愣了愣,忙低下頭行禮:“陸大人。”
“她休息了,別吵。”陸遠冷淡地看她一眼。
簡慢聲被看得心頭一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一直到陸遠離開才微微松一口氣,抬頭看向嚇得快昏厥的英兒:“他今日來此的事可還有別人看到?”
“……啊?”英兒正絞盡腦汁想該如何解釋,聽到簡慢聲如此冷靜的聲音後,頓時愣住了。
“除了你,還有人知曉他們的事嗎?”簡慢聲不喜她的呆滯,蹙著眉頭教訓,“一點小事就慌成這樣,連我都瞞不住,還能指望你瞞住其他人?!”
英兒都傻眼了。
簡慢聲還想再說什麼,餘光掃了眼緊閉的房門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總之你好好反省,照顧好你家小姐。”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了。英兒呆滯地目送她離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二小姐她……好像知道大小姐和陸九爺的事?
英兒意識到這一點後,趕緊跑回了寢房想要告訴簡輕語,結果一到屋裡,就看到她家小姐睡得正香,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一般,一看就是剛哭過。
……陸遠個狗東西欺負她家大小姐了?!
不知自己在英兒心中、已經從九爺變成狗東西的陸遠,離了偏院後便回了主殿,季陽正在殿門口值守,看到他後急忙迎上來:“大人你可算回來了,方才聖上還在找您。”
“聖上呢?”陸遠抬眸問。
季陽無聲地指了指殿中,壓低了聲音道:“在跟周貴妃還有二皇子一同用膳。”
陸遠微微頷首,便沒有再說話了。
殿內時而傳出周貴妃關心的話語,從聖上到褚禎都照顧得十分周到,季陽百無聊賴地站在陸遠旁邊,半晌嘟囔一句:“剛欺負完人家小姑娘,就來扮演賢妻良母,倒也不覺得累。”
陸遠沉默地看向他。
季陽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解釋:“卑職就是隨口闲話,沒有為簡輕語打抱不平的意思。”
“隔牆有耳,慎言。”陸遠冷淡警告。
季陽小心地點了點頭,不敢再繼續說話了,隻是過了不多會兒,他又忍不住問:“大人,你不幫簡輕語出氣啊?卑職還沒見她這麼委屈過……”
話沒說完,陸遠一道眼刀又掃了過來,他急忙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說罷便趕緊跑了。
他一走,周遭便清淨了下來,愈發凸顯了周貴妃的笑聲。陸遠垂著眼眸繼續值守,直到周貴妃和褚禎一一退下,才有宮人出來尋他:“陸大人,聖上有請。”
陸遠微微頷首,這才往殿內走去。
主殿,宮人已將桌子清理幹淨,殿內卻還彌漫著飯菜的香氣,剛用過晚膳的聖上倚在軟榻上假寐,臃腫衰老的身體陷進毯子,全是皺紋的臉上寫滿疲憊,聽到陸遠進來的動靜也沒睜眼,隻是連連咳嗽起來。
陸遠上前將他扶坐穩,抬手取來宮女手中的清茶,遞到他手中後又叫人端來痰盂。聖上猛咳幾聲,吐出一口汙穢,漱口之後重新靠在軟枕上,表情都舒緩了許多:“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陸遠回答。
方才季陽來尋他時,他正在與聖上下棋,聽說消息後便找借口離開了,現在聖上問的‘事情’,便是他當時隨口找的託詞。
聖上聞言微微頷首,也不問他去做了什麼事,隻是嘆了聲氣:“朕這身子,愈發不中用了。”
“聖上正值壯年,今日隻是累了,歇息一晚便好。”陸遠緩緩開口。
“正值壯年,”聖上失笑,“也就你小子,才能說出這種虧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