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頓了一下,臉頰微微泛熱,但也沒說什麼便去後門坐上了馬車。
馬車不停地往前跑,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仿佛從她心間傳來的一般。她一路都心跳很快,手心也隱隱出汗,可真當馬車停下時,她似乎又冷靜了下來。
……陸遠送完棺木就走,大約是有事要忙吧,她現在跑來道謝,是不是會耽誤他的正事?
“這位姑娘,到了。”車夫提醒。
簡輕語咽了下口水,沉默半晌後小聲道:“算了,回去吧。”
車夫:“……回去?”
被車夫一反問,她又猶豫了。
一刻鍾後,糾結的她還是下了馬車,慢吞吞地往陸家走去,還未走到門口時,大門就突然開了,她猝不及防地和陸遠對視了。
陸遠今日沒穿飛魚服,而是一身月色錦袍,比起平日鷹犬的冷硬氣息,要多出一分文雅之氣。
簡輕語愣了愣,來時準備的千言萬語都忘個幹淨,憋了半天說出一句:“你要出門嗎?”
“不出門,來接你。”陸遠平靜道。
簡輕語頓了頓:“接我?你怎麼知道……”哦,他是錦衣衛,自己在他家門口逗留這麼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進來吧。”陸遠不緊不慢地開口。
簡輕語幹笑:“不必了,我就是來道個謝。”
“進來說,”陸遠說完,見她還要推拒,頓時生出不悅,“你就是這樣道謝的?”
簡輕語頓了一下,想想人家送了那麼貴的棺木給她,她就站門口說聲謝謝是不合適,於是趕緊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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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陸府了,卻感覺比第一次還緊張,一路安靜地跟著陸遠進了房間,剛進門便有人送了糕點過來。
“吃吧。”陸遠坐下。
簡輕語尷尬:“我不是來吃東西的。”
“我知道,來道謝的。”陸遠抬眸,視線落在了她稍稍有些圓潤的臉頰上。
簡輕語撓撓頭,走到他面前問:“你怎麼知道我要買棺木?”
“你昨天跑了十多家棺材鋪,我想不知道也難。”陸遠將她拉到旁邊坐定,又遞給她一雙筷子。
盛情難卻,簡輕語隻好夾了塊糕點,咬了一口飄香四溢,頓時放松了許多:“你那棺木很貴吧,我現下沒有太多銀子給你,可否給我緩上一段時間。”
“緩上一段時間你便有了?”陸遠還在盯著她鼓鼓的臉頰看。
簡輕語點頭:“嗯,肯定有。”母親給她留了不少錢財鋪子,隻是全都在漠北,等她回去之後,便有錢還他了。
陸遠聞言面無表情:“我不要錢。”
簡輕語頓了一下,無辜地抬起頭:“那你要什……別說要我啊,那是不可能的。”
她倒是警惕,陸遠輕嗤一聲,還在看她臉上的肉,靜了片刻後開口:“我不要你,要別的,你給嗎?”
“隻要不是我的人,隻要我有,肯定給你。”簡輕語保證。
陸遠勾起唇角:“我要捏捏你。”
簡輕語:“?”
簡輕語:“!!!”
她嘴裡還咬著一口軟糕沒來得及嚼,表情從茫然到震驚,好半天才問:“你、你認真的?”
“捏一下都不許?”陸遠蹙起眉頭,倒是沒想到她厭惡自己至此。
“不不是……不對,就是!”簡輕語臉頰一紅,“你怎麼這般流氓!”
“你渾身上下我哪裡沒見過,以前纏著我要的時候怎麼不說我流氓?”陸遠冷了臉。
簡輕語氣得把軟糕咽下去:“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說什麼我要什麼都可以,”陸遠被她挑起了火氣,但是想想還是忍住了,“算了,我不要了。”
簡輕語噎了噎,好半天想起他近日為自己做的一切,再看看他不高興中帶著一絲委屈的表情,突然就心軟了:“那、那你捏吧。”
簡輕語說完,閉著眼咬牙朝他挺了挺身。
陸遠斜睨她一眼,看到她的動作後愣了一下,表情突然微妙。
簡輕語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於是偷偷睜開眼睛,卻正好對上陸遠古怪的表情。她頓了一下徹底睜眼,虛張聲勢地問:“你怎麼還不動手?”
“真要我動手?”陸遠反問。
簡輕語仰頭:“嗯!”
陸遠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抬手捏住了她的臉。
簡輕語:“?”
“你以為我要捏什麼?”陸遠慢條斯理地問。
簡輕語:“……”
不知道那口棺木夠不夠大,她想把自己也裝進去。
第46章
簡輕語最後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當晚的噩夢就是陸遠追著她說‘捏一捏’,羞恥感一直持續了許久都沒消退。
轉眼便是遷墳那日,天下著蒙蒙小雨, 但沒影響一眾事宜。寧昌侯府辦了一場大法事, 又請來四鄰好友,按照規矩認認真真辦了一場。
當棺木被黃土掩埋,簡輕語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她紅著眼角,看著墓碑上的名字, 許久之後低聲道:“下輩子,多為自己考慮,別再吃苦了。”
一旁的寧昌侯聞言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這個女兒,明明她離得這樣近,他卻恍惚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就好像從喪事辦完的一瞬間, 她便變得陌生了一般。
操持喪事很累,待一切都結束後,簡輕語回到房中睡了一天一夜,再醒來時隻覺得神清氣爽,一切過往和過錯仿佛都不重要起來。
窗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她在床上坐了會兒, 就懶洋洋地起來了。英兒進屋時, 就看到她在收拾東西,愣了愣後震驚:“大小姐想現在就走?”
“……我倒是想現在走,”簡輕語想起那日在陸府丟的臉,恨不得立刻飛回漠北, “不過我已經答應了慢聲,待她成親之後再離開,現在隻是簡單收拾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英兒松了一口氣,“前院春生借走奴婢二錢銀子,奴婢還沒要回來呢,要是現在就走,怕是沒法跟他討要了。”
簡輕語失笑:“那你可得盡早要,婚期雖然還未定,但應該撐不了多久。”
“嗯!奴婢明日就去要!”英兒保證。
簡輕語含笑點了點頭,這才注意到她手中端的糕點,當即感興趣地拿了一塊,嘗了嘗後驚訝:“這味道跟陸遠送的似乎一樣。”
“這正是九爺送來的,奴婢估摸著大小姐該醒了,便去熱了一下,味道可還好?”英兒問。
簡輕語應了一聲:“不錯,跟剛出鍋的味道一樣。”
“那就好,”英兒松一口氣,接著想到要緊的事,“對了,您要回漠北的事,跟九爺說了嗎?”
簡輕語吃東西的動作一停,半晌才若無其事道:“要是說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英兒頓時擔心起來:“可不說的話,他會不會很生氣?”九爺發起火來,應該很可怕吧。
“……會,但是說了一樣生氣,所以此事絕不能讓他知道,明白嗎?”簡輕語認真強調,也不知是說給英兒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英兒皺眉:“萬一他去找你了呢?”
“應該不會……吧,聖上那麼看重他,每日都要他陪著,他就算想去找我,怕也是沒時間,等到日子一久,說不定就將我忘了。”簡輕語說著,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連手中的糕點都不甜了。
英兒倒不覺得九爺會忘了她,可見她神色鬱鬱,便也不忍再多說,隻是強調一句:“不論大小姐作何打算,奴婢都聽您的。”
簡輕語勉強笑笑,默默將糕點吃完。
莫名其妙的情緒一直持續很久,直到她一日清晨,突然發現衣裳緊了,震驚瞬間壓過了不高興。
“我怎麼就胖了呢?最近也沒吃太多東西啊?”她坐到銅鏡前,一邊吃點心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英兒默默看向她手中的糕點,簡輕語沉默一瞬,咬著牙丟到了盤子裡:“待會兒叫個工匠來,把窗子加固了,不準再讓某人進來!”
這幾天雖然沒見陸遠,可糕點卻是每日清晨都準時出現在桌子上,她吃了那麼多難怪會突然胖起來。
想到自己多少年都沒胖過了,簡輕語頓時咬牙切齒。
英兒看她一臉不高興,頓時把那句‘也不能全怪九爺’咽了下去,聽話地去喊了木匠。
當晚,陸遠推了半天窗,動靜將簡輕語都吵醒了都沒能進來,他站在窗外沉默許久,最終默默看向自己手中的食盒。
簡輕語裹緊她的小被子,坐在床上屏息聽著,當推窗的動靜消失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唇角勾起一點得意的弧度。然而這點得意沒有維持太久,門就被推開了,人家陸遠直接從正門進來,二人猝不及防地對視了。
簡輕語睜大眼睛:“你、你怎麼進來的?”
“開門進來的。”陸遠說完,看了眼被封死的窗子,將食盒放到桌上後徑直朝她走去。
簡輕語嚇得連連後退,眼看著他要到床邊了,趕緊開口威脅:“你要再過來,我可就喊人了。”
“喊啊,最好喊得整個侯府都知道。”陸遠在床邊坐下,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簡輕語瞬間慫了,默默裹緊被子嘟囔:“我才沒那麼傻……”
她說完之後,陸遠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如玉石落入泉水,叮咚清澈。簡輕語愣了一下,不知為何臉頰突然有些熱了,一時間也沒有再說話。
屋裡本就黑黢黢的,窗子又封死了,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也隻能勉強看到對方的眼睛。不知過了多久,簡輕語感覺到陸遠動了動,還未等問怎麼了,就看到一簇火光突然在他手中綻開,驅逐了周圍的黑暗。
火折子昏黃的燭光亮起,兩個人的臉終於暴露在光中,簡輕語一抬頭,便對上了陸遠漆黑的眼眸。她又往被子裡縮了縮,把臉也用被子擋住了。
陸遠唇角勾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伸手去拉她身上的被子,卻被她下意識制止:“做什麼?”
“松開,讓我看看你。”陸遠低聲道。
他平日總是冷著一張臉,偶爾溫和一次,便叫人難生拒絕,簡輕語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真的因為他一句話,便松開了身上的小被子。
陸遠盯著她的臉,眼底透著一分認真,像是要將每一寸都看仔細。簡輕語被他看得漸漸局促,終於忍不住嘟囔一句:“有什麼好看的,不是每天都來嗎?”她就不信他來的時候會不看她。
“不一樣,現在是沒睡著的。”陸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