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點了點頭:“也是,該補補了。”
胖且憔悴的簡輕語匆匆從後門離開,輕車熟路地進了陸家的門,沒等小廝通報,她便一路跑進了陸遠的書房。
陸遠正在看公文,當聽到屋外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時,頓時什麼都看不進去了,克制許久唇角才沒揚起。
簡輕語一衝進來,就看到他一本正經地拿著公文,並未朝她看過來。她也不在意,跑到陸遠身旁後直接倒進他的懷裡,陸遠倒沒想到她會這般無賴,隻能伸手接住了她。
簡輕語順勢攬住了他的脖子:“陸培之,二皇子遇刺一案是苦肉計嗎?”
“是,”陸遠了然地看著她,“你聽說什麼了?”
“給大皇子定罪的人是你嗎?”簡輕語又問。
陸遠不語,但態度已經說明了答案。
簡輕語的心狂跳,莫名其妙地開始生氣:“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砍頭嗎?”
“我上呈所有證據皆非偽造,有什麼可怕的?”陸遠抬手撫上她的脖頸,幾日未見,她似乎又圓潤了些。
簡輕語還是不高興:“可還是很危險,即便你能將自己摘清楚,將來有一日大皇子找到了證據,一樣可以反將你一軍,治你個辦事不力之罪。”
“錦衣衛直隸聖上,賞罰皆由聖上一人定,他想治我的罪,也要他先當得上皇帝再說。”陸遠眼底閃過一絲肆意,顯然未將大皇子看在眼中。
簡輕語定定地看著他,突然有些心堵:“……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吧?”
陸遠聞言勾起唇角,倒是坦蕩承認了:“除了你,還有誰值得我冒險?”
簡輕語頓了頓,心裡又酸又甜,一時間眼角都紅了。
陸遠看著她委屈的樣子頗為無奈:“你近來情緒真是反復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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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樂意。”簡輕語吸了下鼻子。
陸遠喉間溢出一聲愉悅的笑,半晌將她抱住,簡輕語的耳朵貼在了他心口上,他一說話她的耳朵便被震得麻麻的。
“前些日子是我太急了,對不起,”他緩聲道歉,“你也要相信我,給我兩年的時間,兩年之後,我定然能順利娶你進門,絕不讓你受半點簡慢聲受過的委屈。”
“兩年嗎?”
“嗯。”
兩年之內不成親,等到成親時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不會經歷簡慢聲經歷的那些。簡輕語想了想,覺得還算可以接受。
她揚起唇角正要答應,胃裡突然一陣惡心。她立刻吸氣平復,待到好些了才長舒一口氣,然後一邊答應,一邊倚在陸遠懷中偷偷給自己把脈,當指尖在脈搏停留片刻,她清楚地感覺到一強一弱兩條脈。
……嗯?
第50章
簡輕語學醫多年, 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醫術,於是反復把了幾次,都是喜脈……不可能啊!這兩個月來她與陸遠什麼事都沒做過, 最後一次也服了避子藥, 那藥還是她親自改良過的,怎麼可能會有身孕?
她怎麼可能懷上孩子?!
簡輕語下意識否認一切,可指尖一強一弱的脈搏卻在不停跳動, 加上這些日子來奇奇怪怪的反應,都將真相指向了同一個方向。她現在隻覺得頭暈眼花腦子發昏, 若非足夠堅強,恐怕直接就昏了過去。
陸遠察覺到懷裡人逐漸僵硬,當即抱穩了些:“怎麼了?”
“我好像……”簡輕語一抬頭,對上他黑沉的眼眸,眼神猛然清醒了,“好、好像忘了今日是英兒的生辰,得回去為她慶賀。”
不行不行, 一切還未有定論,她得再確認一下才行。
陸遠看著她緊張的模樣,略微松開了些:“一個丫鬟的生辰,忘了便忘了,何必太煩擾。”
“那怎麼行,她幼時在漠北跟過我許久, 是我打小的玩伴, 不能就這麼拋下她。”簡輕語從他懷裡鑽出來,繼續拿英兒做幌子。
陸遠蹙眉:“可現下夜已經深了, 你即便回去,也未必能為她慶賀, 不如明日再說。”
簡輕語聞言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著他。
陸遠無奈,隻得也跟著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回了便好。”簡輕語見他妥協,頓時心有愧疚。
他們多日未親近,陸遠想來也忍了許久,本來今日是要留下過夜的,可偏偏又……簡輕語揣著手,借著袖子的遮擋反復給自己把脈,每把一次便絕望一分,卻總控制不住地再三確定。
簡輕語默默深呼吸,盡可能平靜之後便轉身走了,陸遠一路將她送到了馬車上,看著馬車遠去後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
簡輕語一路糟心地回了家,一進別院便要往寢房走,走到一半時想起什麼,又生生調轉方向去了英兒房門口。
“英兒,睡了嗎?”她高聲問。
屋裡立刻傳來英兒的聲音:“大小姐,奴婢還未睡呢。”
說著話,便套上外衫跑到門口開門了,看到簡輕語時眼底難掩驚訝:“大小姐,您怎麼回來了?”
“還能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要給你過生辰。”簡輕語直勾勾盯著她。
英兒想說今日不是自己生辰,可看到簡輕語的表情後頓了頓,突然磕巴起來:“奴、奴婢沒想到大小姐還記得,真是多謝大小姐。”
簡輕語見她機靈,頓時松一口氣,拉著她便進屋了:“走吧,進去聊。”說完,便將門關上了。
房門一關,牆上一道黑影閃過,很快便出現在陸遠而前,將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回稟了。
“她這般著急,竟真隻是為了給丫鬟慶生,”陸遠唇角微揚,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罷了,不是出了什麼事便好,你下去吧。”
“是。”
另一邊,英兒的睡房中。
簡輕語趴在門上聽了許久,才長舒一口氣到桌邊坐下。英兒緊張地為她倒了杯茶:“大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剛才是有人偷聽嗎?”
她一連問出許多問題,簡輕語隻能撿緊要的答了:“沒什麼,我也不確定外而是否有人,隻是小心為上才撒謊,別擔心,即便真有人,也是陸遠擔心我派來的。”
她方才心裡亂糟糟的,陸遠難保不會看出破綻,所以才要拉著英兒演上一番。
英兒這才松一口氣,接著有了新的問題:“您怎麼突然回來了?”
簡輕語無言一瞬,反問:“英兒,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我叫你去抓藥的事嗎?”
英兒愣了愣:“記得啊,怎麼了?”
“那日你確定沒有抓錯藥嗎?”簡輕語一臉嚴肅,她對自己的醫術可是很有信心的,藥若是沒用,定是別的地方出了問題。
英兒頓時心虛:“什、什麼意思?”
“算了,即便有問題你也不知道,畢竟你不通醫術……”簡輕語笑笑正要放棄追問,突然看到她眼神虛浮的樣子,愣了愣後睜大眼睛,“你知道怎麼回事?!”
英兒嚇得一哆嗦,頓時眼淚汪汪地跪下了:“大、大小姐恕罪,奴婢那日去藥鋪後請大夫看了看藥方,說是藥物相衝對身子不好,奴、奴婢就擅自給大小姐換了養氣補身的藥……”
簡輕語聽得兩眼發黑,嘴裡不停念叨:“怪不得,怪不得……”
英兒嚇傻了,眼淚簌簌地掉:“大小姐,到底發生何事了?”
“你真是……”簡輕語心裡煩躁,可看到她可憐的模樣又發不出火,隻能恨恨將她扶起來,“你真是害慘我了!”
“大小姐……”
“罷了,都說醫者不自醫,說不定是我看錯了,明日找個大夫再查查吧。”簡輕語嘆了聲氣,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診治出錯。
英兒呆呆地看著她,眼淚還在無聲地掉,簡輕語隻能先把人哄好了,這才轉身回房。大約是心裡已經認定自己有了身孕,剛回屋她便覺得疲累,於是板著臉到床上躺下,翻來覆去許久之後竟然真的睡著了。
然而睡得並不安穩,甚至還做了噩夢。
夢裡,她肚子高高隆起,跪在一間靈堂中哭天喊地,而靈堂上擺著的,便是陸遠的屍體。她一邊哭一邊聽旁人說,都怪她懷了孩子,陸遠才等不及籌謀便求聖上賜婚,以至於被人抓了把柄直接害死。
她越哭越傷心,最後終於忍不住朝棺材角衝去,當腦漿子蹦出的那一瞬,嬰孩悽厲的哭聲響起,下一瞬便一屍兩命……
簡輕語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床帏看了許久,漸漸意識到自己還活著,這才猛地放松下來。她擦了擦臉上的汗,坐在床邊一直發呆到天亮。
當太陽升起,她終於等不及了,叫英兒送來一身粗布麻衣,又梳了尋常婦人會梳的發髻,再用黃粉將臉弄得灰撲撲的,直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這才準備出門。
英兒怔愣地看著她:“大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去?”
“去看大夫。”簡輕語一臉嚴肅。一切還都隻是她的推測,需要找人確認才行,說不定是自己診錯了呢?
英兒不解:“看大夫……為何要做這身打扮?”
“自然是因為不能叫旁人看出來。”簡輕語嘆了聲氣,對著鏡子照了照後打算出門。
英兒忙跟上:“奴婢跟您一起……”
“我一個人去就好。”簡輕語頭也不回道,英兒隻能停下腳步。
簡輕語獨自出了門,叫了輛馬車去了最近的一家醫館,她進去一刻鍾後,黑著臉就出來了,然後換到了另外一家,還是很快就出來。
反復在不同的醫館進出五六趟,等從最後一家醫館出來後,她一臉茫然地站在路口,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去告訴陸遠吧,說不定他有法子呢?簡輕語猶豫遲疑許久,到底還是朝著侯府相反的方向去了。
當她到了陸府時,看門的小廝險些沒認出她,仔細辨認之後目瞪口呆:“您怎麼弄成這樣了?”
簡輕語幹笑一聲敷衍過去,問他陸遠可在家裡。
小廝連連點頭:“在的在的,今日有貴客……”
簡輕語沒聽完,便心事重重地往府中走了,快走到廳堂時,突然聽到裡頭傳來砸東西的聲響,她愣了一下,還以為是陸遠在發脾氣,正要進去詢問,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若非父皇聽信你這個小人,你真當自己可以得逞?沒了父皇,你也不過一條沒牙的狗而已,孤想碾死你,比碾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你既然選了褚禎,就最好給孤小心點,別被孤抓到了把柄!”
簡輕語認出這是大皇子的聲音,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到他從裡頭衝了出來。她心裡一驚,急忙往花圃後而躲。
大皇子隻覺眼前一片衣角閃過,頓時若有所覺地看過來,卻隻看到無風自動的花圃,他皺起眉頭正欲上前,陸遠卻從屋裡跟了出來。
“既然殿下事忙,卑職就不送了。”他淡淡開口。
大皇子黑了臉,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陸遠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這才看向花圃:“還不出來?”
說完,花圃後探出一個灰撲撲的腦袋。
陸遠看到她髒兮兮的打扮頓了一下,不由得蹙起眉頭:“怎麼搞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