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一愣,對上他的視線後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陸遠看著她閃躲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後克制住煩躁,直接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簡輕語驚呼一聲,急忙攬住他的脖子,有些慌亂地問:“你做什麼?”
陸遠鐵青著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後往桌前走去,直接將她放在了桌子上,雖然動作很生硬,可她落在桌子上時,卻感覺輕輕的。
簡輕語不敢說話了,無言地看著他用裹了白布的手,拿著掃帚和水將地上清理了,又把髒了的床單揭了,重新換上一張新的,這才轉身朝她走來。
他表情實在不算好看,簡輕語不敢惹他,還沒等他走過來便主動伸出了手。陸遠見她一副要抱的姿勢,頓了一下後面無表情地抱起,重新將她放回床上。
“肚子疼嗎?”他站在床邊問。
簡輕語搖搖頭:“不疼。”
“為何會吐?”陸遠又問。
簡輕語咬唇:“雞湯太香了,燻到了。”
陸遠蹙了蹙眉,轉身便離開了,簡輕語張了張嘴,到底沒叫住他,隻是安靜地躺好了。地上的穢物已經清理,床單也是幹淨的,陸遠走時開了一扇窗,風從窗子吹進來,帶走了一室沉悶的氣味,整個屋裡都清新許多,她難過得要死的心髒,似乎慢慢好了起來。
獨自躺了片刻,門板再次吱呀一聲,她若有所覺地抬頭,就看到陸遠端著一隻碗進來,她趕緊要坐起來。
“別動!”陸遠黑臉。
簡輕語頓時不敢動了,直到他到自己身側坐下,一隻手端碗,一隻手扶著她的腰,直接將她託了起來。
“吃吧。”他將碗遞給她。
簡輕語看了眼,是一碗雞絲面,面應該是過了水又潑了點熱油,看起來頗為清爽。她小心翼翼地端過來,嗅了嗅沒感覺到什麼異味後松一口氣,嘗了一小口後便開始放心吃了,隻是一碗面隻吃了一小半,便直接還給了陸遠。
“我吃飽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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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沉默地看著碗,片刻後淡淡開口:“全部吃完。”
“……已經飽了。”簡輕語小聲抗議。
陸遠也不跟她廢話,隻是臉色冷了下來。
簡輕語見狀趕緊把碗收回來,當著他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直到一碗面吃得精光,才打個嗝將碗還給他:“……飽了。”
陸遠這才滿意,拿了碗出去了。
簡輕語呼出一口濁氣,重新躺好後捂著發撐的肚子,思索等一下該如何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偷偷去院中如廁。雖然屋裡放了恭桶,可她實在接受不了別人為她收拾,所以隻能費力些,慢吞吞挪到院裡去。
一想到過程會有多難,簡輕語不由得嘆了聲氣,剛要翻個身歇著,陸遠就重新進來了。
“……你還不走嗎?”簡輕語小聲問。
陸遠淡漠地看向她:“你不想看見我?”
“我沒有,我沒有。”簡輕語趕緊否認。
陸遠這才不理她,隨意在屋裡找了本醫術,坐在桌前翻看。
簡輕語偷偷地看著他,將他從頭到腳都打量一遍,當看到他手背上的傷疤時,不由得小聲地問:“你早就知道我醫術不好了吧?”
陸遠頓了一下,沒理她。
“……既然知道,為何還敢讓我縫合,”簡輕語咬唇,“被縫成這個樣子,當時肯定很疼吧,你該拒絕我的。”
聽出她濃鬱的愧疚,陸遠抬起眼眸掃了她一眼:“不疼。”
“縫了七八針,我技術又不好,怎麼可能不疼,”簡輕語紅了眼眶,“你就不要騙我了。”
“真的不疼,”陸遠垂下眼眸,“你給我用了三包麻沸散,一連五六日傷口都是麻的,怎麼可能會疼。”
“……哦。”
簡輕語突然不說話了,陸遠也沒再開口,隻是一頁一頁地翻看醫書。簡輕語認真地看著他,想提醒他書拿倒了,但是怕他惱羞成怒,隻好看著他毫無知覺地繼續翻。
房間裡靜了一片,不知過了多久,簡輕語突然開始局促,幾次欲言又止後,終於忍不住了:“……陸遠,要不你先回去吧。”
陸遠不理人。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休息了,你在這裡會影響我睡覺。”
陸遠還是不理人。
“你如果想來可以明天……”
“想如廁了?”陸遠打斷她。
簡輕語張了張嘴,半晌默默點了點頭。
陸遠放下醫書,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問:“去院裡,還是恭桶?”
簡輕語聽到他的問題頓了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陸遠勾起唇角,眼底沒有笑意:“沒錯,不管去哪,都是我抱你過去。”
“……我又不想如廁了。”簡輕語默默縮進被窩。
陸遠冷笑一聲,直接將人抱了起來:“不選的話,直接露天解決也行……”
“院裡!院裡!”簡輕語趕緊回答,說完便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懷裡。
第58章
陸遠一路將簡輕語抱到茅廁門口, 簡輕語便死活不肯往前了,他隻能鐵青著臉將人放下:“若有不適,立刻告知我。”
“嗯……”
簡輕語不敢看他, 捂著肚子便要跑, 陸遠立刻呵斥:“別跑!”
簡輕語猛地停下,低著頭挪動小步,慢吞吞地往茅廁裡去了, 片刻之後從裡頭跟陸遠說話:“……你能走遠一點嗎?我有點別扭。”
陸遠蹙了蹙眉,到底走遠了幾步:“可以了吧?”
“……嗯。”
待簡輕語應完聲, 他便無聲地回了原地,側耳聽著她的動靜,直到裡頭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他才再次走遠。
簡輕語出來時,便看到他遠遠地站著,頓時松了一口氣:“我好了。”
陸遠抬眸掃了她一眼,沉默地上前將她打橫抱起, 大步朝屋裡走去。
解決完人生大事的簡輕語,重新躺在床上後隻覺人生輕松,再看外頭天已經黑了,陸遠遲遲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好心提醒:“你該回去歇著了。”
陸遠面無表情:“簡輕語,你在趕我走?”
“……沒有沒有, 我隻是怕你累著。”簡輕語急忙解釋。
陸遠聞言, 當著她的面開始解腰帶,簡輕語嚇得一愣:“你做什麼?”
“不是怕我累?”陸遠看到她臉上的茫然, 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我現在休息。”
說著話, 他便將外衣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脫了靴子在她身側躺下,因為她沒有刻意為他騰地兒,他隻能躺在最邊上,胳膊還壓住了她的袖子。
陸遠的清冷的氣息猛地靠近,簡輕語懵了半天後不敢相信地問:“你要留宿?”
“不行?”陸遠反問。
簡輕語張了張嘴,半晌小小聲:“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
“是在生你的氣,”陸遠閉上眼睛,“怎麼,你不會覺得我留下,便是原諒你了?簡輕語,別想得太好,你這般騙我,我不可能原諒你。”
簡輕語抿了抿唇:“既然沒有原諒,為何還要留下,還、還來照顧我?”
“因為你腹中孩兒是我的種,我照顧你,便等於照顧他,”陸遠聲音冷淡,語氣夾帶著不明顯的怨氣,“待你生下孩子,我就將孩子帶走。”
簡輕語心底一沉,驚慌失措地看向他:“你、你要帶走他?”
“是,不行嗎?”陸遠睜開眼睛,眼底透著點點惡意。
簡輕語啞了許久,眼角漸漸泛紅:“可以不帶走嗎?你、你以後總會有別的孩子的,我就隻有他了,你可以把他留給我嗎?我會好好將他養大的。”
聽到她說自己會有別的孩子,陸遠心底便竄出一股邪火,但又聽到她說她隻有話話,他又莫名靜了心。幾個月未見,這個女人挑弄情緒的本事,真是愈發大了。
陸遠思緒發散,落在簡輕語眼中便成了拒絕,簡輕語頓時難過得要命,他是堂堂錦衣衛,等褚禎登基又有從龍之功,將來有大好的前程,若堅決要帶走她的孩子,她似乎連反對的能力都沒有。
大約是覺得結局已定,她隻能退而求其次:“若你堅持要帶話話走,可否等他再大一些,至少等他三歲……不對,五歲之後再帶走,至於五歲之前,就交給我來養如何?”
“話話?”陸遠蹙起眉頭,“難聽。”
簡輕語頓時開始掉眼淚:“等他五歲之後,想改什麼名字都隨你。”
陸遠見她竟然哭了,頓時板著臉坐起來:“哭什麼?”
簡輕語也跟著坐起來,擦了擦眼淚道:“我就是想到你要逼我們母子分離,有點難過……”
“我何時逼你們母子分離了?”陸遠皺眉。
簡輕語見他不承認,當即睜大眼睛控訴:“你剛才說的,說要把他帶走!”
“那你不會跟著走?”陸遠不耐煩。
簡輕語愣了一下:“帶走他……也帶走我?”
“我為什麼要帶走你?”陸遠翻臉。
簡輕語被他說得糊塗了:“不帶我走,為何你還說讓我跟著走……”聽起來又要她跟,又不要她跟,那到底要她做什麼?
陸遠也察覺到自己的反復無常,無言一瞬後板著臉挑刺:“你為何睡覺連外衣都不脫,防備誰呢?”
簡輕語頓了頓,低頭看到自己整齊的衣衫,果然被他轉移了話題:“白日裡奚清師兄時常過來,不好衣冠不整。”
聽她提起奚清,陸遠蹙了蹙眉,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隻是淡淡開口:“現在你師兄不在。”
“啊……哦哦。”簡輕語回過神,忙低頭解衣衫,然而剛將衣裳散開點,她的鼻尖動了動,頓時紅了一張臉,又匆匆忙忙地將衣服系上了,“我、我覺得還是穿著衣裳睡吧,免得夜間著涼。”
“著涼有被子,脫了。”陸遠皺眉。穿了一層又一層,怎麼可能睡得舒服。
簡輕語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脫,我就這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