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頓了一下,無言地看向她,一雙眼眸霧蒙蒙的,叫人心生憐惜。
老鸨心中愈發喜歡,但嘴上還是多少表示了嫌棄:“可惜了,嬌花一樣的姑娘,定是誰家掌上明珠,萬一將來被發現了,奴家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你少拿這種話糊弄我,誰不知道你李三娘這裡是最大的青樓,背後可是有縣太爺做靠山,會有人敢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大胡子冷笑,“你若不想要就直說,你要想壓價,我勸你最好免談,我對這女人也是饞得很,大不了帶回去做壓寨夫人。”
青樓?!簡輕語心裡一驚,臉上徹底沒有了血色。
老鸨全然沒將她當回事,公然與大胡子討價還價:“大爺你急什麼,奴家又沒說不要,可奴家給的價錢您又不滿意,那您說說,您要多少。”
“五百兩。”
老鸨想也不想:“不可能,您就是把我賣了,我也不值五百兩,就別說這個黃毛丫頭了。”
“你若不要,我就賣給……”
“三百兩,”老鸨打斷他,見他不滿意,想了想又加了一些,“三百五十兩,真的不能再多了,實在不行,你就賣給別家吧。”
大胡子一聽她這般說了,當即答應下來:“那就三百五十兩。”
老鸨當即笑著去取銀子了。
大胡子的手下興奮地搓手:“這丫頭片子的行李值個幾百兩,又把人賣個幾百兩,這趟加起來可真是值了。”
簡輕語聞言,咬緊了牙關看向他們。
手下注意到她,得意地揚起眉毛:“看什麼看,不服氣?殺了我啊。”
簡輕語氣得發抖,恨不得與他同歸於盡,可手腳都被死死捆住,稍微一動就鑽心地疼,更別說站起來了。
手下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當即有些不滿,想到什麼後突然猥瑣地笑了,搓著手問大胡子:“老大,等她成花月樓的人了,我以後有機會是不是能來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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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睡?”大胡子嗤了一聲,“那就等個七八年。”
“為什麼?”手下皺眉。
“這種姿色,稍微被教養一下,便能成為樓裡身價最高的姑娘,沒個幾十上百兩,你能買得了她一夜?”
手下咋舌:“好家伙,青樓是一本萬利啊!”說完,他笑嘻嘻地朝簡輕語走去,“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可得趕緊摸兩把,否則以後就摸不著了。”
一直在聽他們說話的簡輕語愣了一下,總算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你想幹什麼?”
她聲音沙啞、尾音輕顫,說不出的可憐,手下笑得愈發猥瑣,伸著手便往她臉上摸,簡輕語掙扎著往後退,卻因為被捆起來動彈不得。
“你就別白費功夫了,老實點,大爺疼你。”
簡輕語頓了一下,皺著眉頭果然不動了,隻是在他的手伸過來時眼神一凜,待到手下察覺到不對時,她已經死死咬住了手下的手。
“啊!”
手下臉色大變,另一隻手下意識就要扇簡輕語的巴掌,大胡子當即攥住了他的手腕,斥責:“銀子還沒拿到,你敢毀貨?!”
說完,又看向大門外想衝進來的兄弟們:“都滾出去!一個女人而已,值得你們咋咋呼呼的?!”
“老、老大救我!”被咬的人汗如黃豆。
簡輕語用力到額頭都出汗了,嘴裡很快充斥著血腥氣,大胡子臉色也不大好,伸手便要去掰她的嘴。
“哎喲你們這是做什麼呢?!”老鸨還以為大胡子要打人,急忙衝了過來,“可不能打,打壞了我可不會付錢了!”
“她咬了我兄弟的手,叫她放開!”大胡子不悅。
老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想她怎麼可能聽自己的,但還是去勸了:“小姑娘,快松嘴,這位爺可惹不得。”
話音未落,簡輕語便松開了,下一瞬便對著地上嘔吐起來,手下捂著快徹底斷開的手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滾。
“趕緊起來,真他媽晦氣!”大胡子說完,黑著臉踹了手下一腳。
手下敢怒不敢言,橫了簡輕語一眼後便捂著手,跟著大胡子離開了。
簡輕語昏天黑地地吐完,一抬頭就對上老鸨探究的眼睛,她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方才為何這麼聽我的?”老鸨試探。
簡輕語定定看著她,半晌啞聲問:“我能逃走嗎?”
“不可能,進了我這樓裡的姑娘,沒有贖身前就是插了翅膀,也飛不出去!”老鸨立刻威脅。
簡輕語慘白著臉笑了一下:“所以還是識時務些好。”
老鸨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見這種姑娘,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好半天笑眯眯道:“說得對,識時務點好,省得受磋磨。”
說罷,她想起了什麼,頓時有些懊惱:“光顧著高興,忘了問那兩個混蛋有沒有碰過你了,若是碰過的,我可得將他們叫回來。”
雛兒的價格貴些她也就認了,可是被碰過的,她是說什麼也不能給這麼多銀子。
簡輕語雖然是侯府大小姐,可自幼生在漠北,這樣的糙話也不是沒聽過,聞言沒什麼大的反應,隻是嗓子有些發幹:“我、我沒被碰過。”
“真的?”老鸨看向她。
簡輕語抿了抿唇:“嗯。”
老鸨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見她衣衫雖然凌亂,可還在身上穿得好好的,確實不像被碰過,於是瞬間身心舒暢了:“沒碰過就行,他們那些糙人懂什麼,將來為娘定會為你找一個體貼的恩客,叫你做世上最快樂的女人。”
簡輕語的母親剛剛離世,如今聽到一個青樓老鸨敢自稱她的母親,當即一股火氣從腹中竄出,惱得她渾身發顫。然而她不能動怒,她必須忍著,沒到最後一步,她都不能破罐子破摔。
老鸨見她低著頭發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她就說嘛,一個小姑娘而已,即便表現得再鎮定,恐怕也都是裝的。
知道怕就好,知道怕了才好教養。
老鸨這般想著,愈發自如起來:“來人,給姑娘松綁,姑娘這幾日想來也受了不少的苦,先好好養著,至於規矩什麼的,就過幾日再學吧。”
簡輕語一聽她又給了幾日寬限的時間,不由得微微放松了些。
小廝很快上前為她松綁,她手腳麻木,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沒緩過來。老鸨懶得等,便轉身先離開了,隻是快走到廊下時,突然回頭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喃喃,”簡輕語抬頭,“簡喃喃。”
“喃喃,真是個招人疼的好名字。”老鸨笑了起來。
簡輕語輕抿紅唇,一時間沒有說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何時刮起了大風,風中攜裹的砂礫粗糙,刮在臉上生疼。
城鎮之外,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殺了最後一個悍匪,不羈地抹掉臉上的血液,這才看向不遠處倚風而立的男人:“大人!全部處理了!”
男人抬眸看了眼遍地的屍體,半晌淡淡開口:“不自量力。”
“的確是不自量力,烏合之眾也敢對錦衣衛動殺念。”少年郎嗤了一聲,到男人身邊站定,一扭頭發現另一個同伴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些屍體,當即生出了不滿,“周騎,你幹嘛呢?”
被喚周騎的男人看他一眼,隨後走到二人面前,對眉眼冷峻的男人抱拳:“大人,方才卑職查了一下,這些人身上帶了不少現銀和銀票,還有一些女人的首飾衣裳,應該是剛劫過百姓。”
“一群王八羔子。”少年郎怒罵。
男人倒是淡定,翻身上馬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周騎:“銀子收了,別的都不要。”
“是!”
少年郎見男人要走,急忙跟著上馬:“大人,咱們去哪?”
“城裡,花月樓。”男人說完,朝著城鎮絕塵而去。
第71章 前塵2
十天了。
簡輕語已經到花月樓十天了, 這十天裡她一直被關在屋裡,起初兩三日好吃好喝地供著,待她精神恢復些後, 老鸨便來親自教導她陰陽之道,她為了爭取時間, 隻能假意應付, 然而前兩日老鸨竟要她當著幾個小廝的面寬衣解帶,她終於無法忍受, 碎了瓷碗抵在了臉上。
老鸨怕她真將臉劃花了,便隻能放棄,然而在那之後便不再叫人送飯菜進來,如今滿打滿算,她已經有兩日沒有進過水米了。
餓肚子還能忍, 但渴是無法容忍了, 好幾次她都要劃開手腕飲血止渴,但都被日夜監守的老媽子給攔住了。短短兩日, 她便耗盡了精氣神,隻能有氣無力地縮在牆角。
“姑娘喲,你說你是何苦,多少丫頭片子進來,都是要尋死覓活, 可最後不都妥協了嗎?老奴奉勸您還是從了吧,以你的姿色, 還是很容易被看上贖身的,到時候你可就發達了。”老媽子見她唇角幹裂,唉聲嘆氣地勸導。
簡輕語垂著眼眸,似乎沒有聽進她的話。
老媽子皺起眉頭:“你就犟吧, 人隻要死不了,早晚會妥協的。”說完,便叫人送了一壺小酒兩盤肉菜來,當著簡輕語的面吃了起來。
飯菜的香味飄來,簡輕語喉嚨動了動,想要咽一下口水,可因為太久沒喝水,連這點動作都無法做到。她雙眼無神地盯著老媽子面前的飯菜,腦子裡不斷重復老媽子說的那些話。
這幾日她已經摸清了,這間青樓位於青花鎮,而青花鎮附近全是戈壁灘,即便她從這裡逃走,也無法靠雙腳跑到下一個城鎮,更別說老鸨與官府關系極近,她若真跑了,不僅報官無用,還可能被官兵親自押送回來。
事實如老鸨說的一樣,她根本逃不掉。
除非用別的法子離開。簡輕語睫毛輕顫,許久之後啞聲開口:“請老鸨過來。”
正滿嘴肥肉的老媽子聞言一愣,接著喜笑顏開地應了一聲,便跑著去找老鸨了。
一刻鍾後,老鸨款款而來,見到她後揚眉:“怎麼,想通了?”
“……我若想死,你攔不住我。”簡輕語平靜開口。
老鸨頓時臉色難看:“攔不住?老娘就沒有攔不住的人,信不信老娘扒了你的衣裳,給你找上十個八個小廝,叫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你可以試試,”簡輕語仰頭看向她,“但這樣一來,你花出去的三百五十兩銀子,便注定打水漂了。”
這些銀子在京都那些繁華地方或許不算什麼,可在漠北這樣的窮地方,卻實實在在是一筆巨款,老鸨既然舍得花這麼多銀子買她,必然是想用她掙回更多的銀子,若真狠下心教訓她,那便什麼都撈不著了。
她如今之所以敢賭,無非是因為大胡子先前那些話。
果然,老鸨聞言頓時臉色難看起來。
簡輕語不等她發火,便先一步開口:“我答應接客。”
老鸨一愣。
“但前提是怎麼接,接誰,要聽我的,”簡輕語一字一句地說,“還有,該學的東西我會學,但像前些日子那樣的事,我不希望再出現。”
“你覺得你有與我商量的資格?”老鸨氣笑了。
面對她的挑釁,簡輕語相當淡定:“您想要的是搖錢樹,不是一具屍體,對嗎?”
老鸨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許久之後冷淡開口:“你說得對,可有一個前提,你得是棵搖錢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