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娘早料到萍兒會這般,好一頓掩嘴偷樂。
次日,崔桃和王四娘坐在涼亭內吃著早飯,就見萍兒紅著眼睛從屋裡走出來。
“怎麼了這是?”崔桃問完之後,便咬了一大口酸餡,邊吃邊疑惑地打量萍兒。
“從今天開始,我要斬斷情絲,斷了一切不該有的念想!”萍兒鄭重地站在崔桃和王四娘面前,嚴肅發誓道。
崔桃把手裡剩下的酸餡吃完,忽然想起什麼,又拿了一個叼著在嘴裡,趕緊跑出了院子。
王四娘吃了倆酸餡後,見萍兒還站在那裡不動,納悶問她:“你還愣著作甚?來吃早飯啊。”
“我說了這麼重要的話,你們都沒聽到?”萍兒疑惑不解,“是我說得不夠大聲麼?”
“吃飯。”
王四娘塞了一個酸餡到萍兒的手裡,告訴她瞎尋思那些事兒,都不如吃飯來得實在。
“我是看透了男人,見你這般倒是不奇怪。崔娘子那是聰明得能把男人耍得團團轉的人物,你這點事兒更不值當她費口舌了,人家一會兒還要進宮辦大案。”
萍兒低頭默默咬了一口酸餡,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三人之中唯有她看不開,更有了病似得,還由著自己有病,幸好她現在下了決心。
“真決定了?”王四娘問。
“決定了!”萍兒口氣堅決道。
王四娘嘿嘿笑:“其實昨晚上我是故意逗你的,肯定不會是韓二郎,崔娘子可看不上他。”
萍兒:“……”
……
Advertisement
崔桃從屍房取了三把刀具之後,便跟著接她來的齊殿頭進宮。
這次崔桃剛在芝蘭殿現身,龔美人和賈美人便也都出現了,打量崔桃之餘,又跟崔桃打聽虞縣君的事。
兩位美人好話說盡,還拿了金釵玉環賄賂崔桃,好一番稱贊崔桃。
崔桃臉皮厚地謝過兩位美人的恩賞之後,卻是嘴嚴地什麼信息都沒透露,反倒從倆人口中問出了那虞縣君的諸多情況。
在一年之前,虞縣君的身材還是略胖的,模樣遠不如現在好看。雖然舞跳得也不錯,算是個靈活的胖子,可終究是沒有那婀娜的身軀舞動起來吸引人。
“半年前她人突然瘦了下來,出落得越發美貌,這才在宮宴之上引得了官家的注意,有了後來的寵愛。”龔美人道。
“那她得寵後,脾氣如何,可有恃寵而驕,待二位美人態度不好?”崔桃再問。
龔美人和賈美人互看了一眼。
“崔娘子倒真敢問,我們哪能亂說亡者的壞話。”賈美人嘆道。
“這算什麼壞話,不過是實話實說。二位若誰提供重要線索,有助於破解虞縣君的死因,我定向官家和太後陳明功勞。”崔桃道。
龔美人和賈美人都有些猶豫,宮中人都心思重,習慣了謹言慎行。照常理來說,這種問話她們絕不會老實交底的。便是如今這屋中隻有她們三人,卻也是不敢隨便亂說的。
不過她們倒是見識了這位崔娘子的厲害。昨日便受官家的器重,在這院中查證情況,官家親自坐鎮看著,她也能從容自如,並且被太後兩度召喚了過去。
還聽說她一張口,就說了大家都不敢得罪的羅都都知給氣著了。可有趣的是,昨天羅都都知跑去跟太後告狀,反被太後給訓斥了,至今還跪在慈明殿外受罰。
她們怎麼說也是四品美人,開封府的推官見了她們,還得行敬禮呢。崔娘子如今卻也是能從容應對她們,話也是真敢說,可見關於她的傳聞屬實。
“那便為了死去的虞縣君早日瞑目,我們就說說實情。”
賈美人和龔美人隨即告訴崔桃,虞縣君這個人其實性子不壞,但也不能說她是個好脾氣的人。因飽讀詩書,才華不俗,出口便成章,性情也比較真,待人不算壞,也算是個重情義的人,但張口刺人的時候卻也是狠辣的。誰要是被她看不順眼了,譏諷兩句,心寬的不計較也就罷了,但凡有那麼點小心眼的,都要氣一陣子。
“起初我們是有些不適應,但跟她相處久了,都知道她就是這性兒,所以她說話刺人的時候,我們便笑笑就過了。”
“那宮裡可有人因此記恨她?”崔桃再問。
“記恨倒不知,不過她因此得罪了人肯定是有的。當初她為了保身邊人,連羅都都知都敢吵,你便知她嘴巴厲害起來多不管不顧了。”
龔美人說罷,便嘆了口氣,唏噓虞縣君這性兒若在宮外,指不定還混得開,還會有人敬她是才女,但在宮內真真就是吃虧的性子了。
“那她近半月以來,可有什麼異常之處,跟以前相比?”
倆人思量了會兒。
龔美人說虞縣君似乎比以前更有脾氣了,不過人家也有耍脾氣的本事,畢竟近些日子她越發受官家寵愛了。
賈美人則說虞縣君似乎有點精神不濟,跟她說話的時候她會分神不聽。
“這你就不懂了,哪裡是精神不濟。”龔美人抿嘴笑一聲,眼神意味深長,跟賈美人小聲道,“官家晚上不是常來麼,白天自然不濟。”
賈美人恍然,連連點頭表示是這個道理,隨即又推了一把龔美人。
“你瞧你,亂說什麼,崔娘子還待嫁呢。”
“無礙,屍都驗多了,還有什麼不明白。這男人大多都喜歡女人欲拒還迎,若有似無的勾著他,人前要貌美、多才、端莊又正經,人後則隻要一點就夠了,要多不正經就不正經就好。”崔桃看似順嘴叨叨一句,實則為了感謝倆人提供線索,“多謝二位美人了,消息都很有用。”
崔桃說罷便告辭去了。
賈美人和龔美人面面相覷。
“有道理啊。”
“可惜我私下裡便就是放不開。”賈美人嘆道,她自小接受的淑女教化,要她做不出來太不正經的事,“咱倆得好好學學。”
“對,要學。”
……
崔桃又把問過兩位美人的話,重新問了弦樂、歌、舞、畫四人。她們倒是不覺得虞縣君近來有脾氣不好或精神不濟的時候。
“虞縣君正得寵,每日都心情很好,偶爾精神不濟,想來是沒睡好的緣故。”弦樂給出的解釋,跟龔美人的猜測一樣。
崔桃:“那虞縣君半年前是如何做到突然瘦下來了?”
“進宮三年,再不得寵便人老珠黃了。虞縣君也是狠了心,管住嘴,每日多餓著,才終於瘦了下來。”弦樂道。
崔桃又問四人,虞縣君的身體如何,四人皆表示沒有任何問題。
崔桃隨後聽了韓琦的建議,去太醫院調看虞縣君進宮三年來的脈案。第一年一次,第二年兩次,因得了風寒才會請太醫診脈。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她的請脈次數變得頻繁了,但每次都是以調理脾胃為理由在下藥。從時間上推算,虞縣君正是從那時候開始瘦了。
崔桃發現給虞縣君診脈的共有兩位太醫,前兩年是一位曲姓的老太醫,如今已經告老歸家了。如今這位也姓曲,是那位老太醫的兒子。
崔桃叫來這位年輕的曲太醫,質問他為何每次都給虞縣君開調理腸胃的藥。
“虞縣君為了變瘦,經常餓了自己,傷及脾胃。”
“是麼?”崔桃眼盯著曲太醫。
“是。”曲太醫應承。
“是麼?”崔桃又問。
曲太醫不解地抬眸看一眼崔桃,再度應承。
“真的是麼?”崔桃問第三遍。
曲太醫作揖,“下官不懂崔娘子何意?”
“那我換一個問法,虞縣君身上可還有其它的病?”崔桃問第四遍。
“沒有。”
“你騙了我沒關系,但你所言的證供我會呈給官家和太後,那你便是欺君罔上了。你死也就罷了,你的家人都會被株連。特別是你年邁已經告老歸家的父親,何其可憐無辜?”崔桃威脅道。
曲太醫把頭低得很深,不敢去崔桃一眼,臉色愈發蒼白。
“她半年前到底是因病消瘦才需要調理脾胃,還是因為節食而消瘦。我隻需要剖開她的身體,便可一探究竟。到那時候,你的欺君之罪便會被定死了,沒有翻身的機會。”
曲太醫一聽崔桃要剖屍,驚得張了張嘴,大概沒有想到看起來如此年輕漂亮的崔桃,居然敢對宮妃下這種手。
“便是有病也不能證明是半年前所得,可能是她近來身子不適,突發疾病。”曲太醫辯解道。
“曲太醫這借口想了很久吧?”崔桃追問。
“我不知道崔娘子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