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崔桃立刻制止。
崔柳忙掩住嘴,“瞧我這記性!”
然後她就默默地坐在一邊,拿起花繃子擺弄起來,崔桃注意到她花繃子上描的花樣有一枝桃花,垂柳,還有一座橋。崔桃大概懂了她的意思,這是要把四姐妹的名字都繡到一起去。
既然崔柳人不走,崔桃也不著急,順便把崔枝痛經的問題也用銀針調理了一下。
崔柳終於等得不耐煩了,跑來小聲問崔桃這診治需要多久。
“慢工出細活,急不得。”崔桃笑了一聲,“不然你先回去。等完事兒了,我們去找你如何?”
“我回去了也沒什麼趣兒,本來畫這個是想來問九姐行不行的。反正闲著沒事,我就在這繡好了給她看吧。”
崔柳讓丫鬟去把她的針黹取來,她就要在這繡了。
崔桃嘴一撇,“那你可能要在這熬夜繡一晚了。”
說話間她已經拔了針。
崔柳再看向崔枝,好像已經睡著了,呼吸緩慢,一直都沒有睜開眼。
崔柳隻得起身笑道:“那我就不等了,明日我再來看九姐。七姐完事了?那咱們一塊走?我正好有禮物送給七姐。”
“好啊。”崔桃跟著崔柳往外走的時候,招來對萍兒小聲囑咐了一句。
萍兒連忙應承:“娘子放心,我這就讓人去買最好的羊排回來。”
“七姐愛吃羊排?”崔柳好奇問。
“打算給你做的,腌一晚上明日就能做了。你都要送我禮物了,我自然該回一個最拿手的表達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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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柳忙道謝,感慨自己有口福了。
“其實我已經收到七姐給我的禮物了,那個柳編的小筐我就特別喜歡,還有菊花,我已經養在窗下了。”
“那些怎麼能算呢?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就是這些小玩意兒才難得,東西好壞可不是按錢算的。”崔柳忙道。
“可惜你懂的道理,爹爹不懂,上次我帶了同樣的東西給他,他都給扔到路邊了。”崔桃垂眸哀傷嘆氣。
“那是七姐跟三叔之前有誤會,早晚會解釋清楚和好的。”崔柳安慰道。
崔桃淡笑一聲,細致打量兩眼崔柳。
穿著淡紫色的半臂,繡牡丹花的百褶裙,走路徐徐而行,儀態端方,便是不跟人說話的時候,她的嘴角依然會含笑,給人以非常隨和好相處的感覺。
崔桃覺得崔柳這樣兒,跟崔枝之前跟她形容的‘膽小怕事’有些出入,她不覺得崔枝那會兒在跟她撒謊,沒必要。
很可能是這崔柳對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面容。
崔柳有一張鵝蛋臉,眉毛隨了崔茂很濃烈,特意修成了較細的柳葉眉形狀,可看起來還是過濃。一雙鳳眼也隨了崔茂,卻不像在崔茂臉上顯得有英氣,少了女孩子最討喜的水靈有神。鼻子小巧翹挺,唇不薄不厚,膚色不算白但也不黑,的確是中庸之姿。她打扮得很精心,讓人瞧著十分順眼舒服,卻也不會留有特別驚豔的印象。
崔桃還特別注意到了崔柳的腰肢非常纖細,倘若胸和胯可以給她增添曲線美的話,定會令她儀態聘婷婀娜,那必然也會是一種特色美,然而她沒有。
單純論外貌的話,她顯然不夠出挑,也沒有特色。論家世的話,她是孤女,沒了雙親。於一般門戶家的年輕男子來說,畢竟是崔氏女,也是他們爭相求娶的對象。是對於宰相家的二公子而言,那就條件有點差了。
崔家五房跟呂家細論起來,根本沒有什麼直接的親戚關系,還隻剩一名孤女,樣貌不行,身份也不夠,哪裡值得人家多看一眼?
明明千裡之遙,倘若硬要去求,必定很容易會讓人心態失衡。如此便會產生不甘、怨、嫉、恨的情緒,甚至不擇手段。
呂公弼……
崔桃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何她母親當年拒絕了那名小妾進崔家,卻沒像自己那般屢遭算計。
因為呂公弼!
崔家跟呂家之間最關鍵的連接者就是小馬氏,有小馬氏在,兩家連襟的關系才存在,崔呂兩家人才會有理由往來。若小馬氏不在了,崔柳基本上就再沒機會跟呂公弼有牽扯了。
再有一點,天機閣和地藏閣是近幾年來才在江湖上惡名鵲起,天機閣會早一些,地藏閣晚一些,也都不超過五六年。
也就是說地藏閣閣主在十六年前生崔柳的時候,她應該還不具備如今的能力。她當時很可能還是隻一名想要謀做崔茂小妾的身份平凡女子,奈何願望沒達成,生下女兒,大概養了六年。也恰好是生子妾七年契約快到期的時候,崔柳被領回來了,她則恢復了自由身。
這之後,她應該是與天機閣閣主在一起了,後來在天機閣扎根壯大,分裂出了地藏閣,有了今天。
至於嬌姑,一定是跟在她身邊非常久的人。嬌姑此人擅長訓教女子,而這位地藏閣閣主似乎也跟過不少男人。
所以崔桃有理由合理懷疑,地藏閣閣主跟嬌姑一樣,不隻會訓練女子,也會了解和把握男人的心。
比起嬌姑的容貌,地藏閣閣主應該會更漂亮一些,畢竟男人是視覺動物,更不要說養外室本來就是塗色,加之貴族男子見識的女人本就多,沒姿色應該是很難吸引到他們。
奈何美貌終究抵不過現實,她隻做了外室,沒能成功進府。
韓綜的身世情況極可能也跟崔柳一樣,具體如何,還要看韓琦那頭是否能查到韓綜之父韓諫議的情感史了。
對於韓綜和崔柳是什麼時候又通過怎樣的方式跟地藏閣聯系的,嬌姑和地藏閣閣主一開始的身份關系又是什麼,現在暫時還弄不清楚。還有嬌姑加入地藏閣之後訓教了那麼多女子,都用來做什麼,最終有何目的,這些都有待查實。
“七姐喜歡麼?”
崔柳笑著將一朵紗花遞給崔桃。
“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
粉色紗花層層疊疊,中心點綴著六顆扁長的白珍珠,恰好如花蕊一把,的確很好看。
“逼真漂亮,你好手巧,倒叫人羨慕。”崔桃客氣稱贊道。
“我不過是擺弄些小玩意兒罷了,沒有七姐厲害,會那麼多能耐。我有點好奇這驗屍要怎樣驗,七姐可否給我講講?”崔柳說罷,已有丫鬟端來茶,崔桃就親自端茶送到崔桃跟前。
崔桃馬上跟崔柳細致講道:“倒也不難,多看兩本書就能弄明白,要是能忍住面對屍體這一關,其實這事兒誰都能幹。十姐若對此感興趣,下次我驗屍的時候,可以帶著十姐瞧瞧,可比用嘴說得精彩多了。
特別是遇到焦屍或碎屍塊的時候,燒黑焦脆的皮膚掀開裡面的肉都熟爛了,截斷軀幹部分大腸都露出來,甚至還會流糞——”
“別說了,求七姐快饒我,怪我嘴欠偏問這個。”崔柳連忙拉住崔桃求饒,請她趕緊停止。
崔桃似乎恍然才反應過來崔柳不適應這些,忙誠摯地跟她道歉。
到底是年輕,青澀了些,而且她一直久居在崔家長大,沒在外見過什麼世面。
崔柳這做戲的表情略不到位,笑意做不到直達眼底,嘴角的笑看起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這不去特意注意她可能察覺不到,注意了就會發現耐不住細看,越看越覺得演技三流,都不配跟她一塊對戲。
崔桃也不會特意去瞧崔柳很久,省得被她發現異常。她拿起桌上的花繃子,像第一次看到一般,仔細瞧著這上頭的花樣數著:“橋、柳、桃花、枝……可是我們四姊妹?”
“七姐看出來啦!”崔柳這一笑倒是發自真心,倒是很高興有人發現了她的用心。
“你可真長著一顆七巧玲瓏心,這方帕子繡完了,也給婆婆帶一塊,婆婆肯定也會高興。”崔桃提議道。
崔柳倒真沒想到這點,恍然點頭,直嘆崔桃這個主意好。
“瞧著花繃子上的描繪,就看得出十姐極擅繪畫,不知十姐可否給我畫個扇面?景色就畫這花繃子上的就好。”崔桃問。
“這有何難,我那正有空白的扇面,我這就給七姐畫。”崔柳話畢,眼珠兒一轉,便對身邊的丫鬟道,“點些香吧,我怎麼覺得這屋子裡有股霉味兒。”
丫鬟應承,這就去取香料。
這麼巧,她才來這就要點燻香?
覺得嬌姑給她下蠱成功了,迫不及待想殺她?
崔桃心中的想法半點沒表現在臉上,反而從容淡然地湊到崔柳旁邊,主動給她研墨。但磨著磨著,不禁轉為愁容,連連嘆了兩口氣。
“七姐這是怎麼了?”
“我在發愁該怎麼說服爹爹別再惦記我跟呂二郎的婚事了,我們根本就不合適。”崔桃哀怨不已。
崔柳筆頓了下,筆尖便不小心劃在了扇面上。
崔柳命丫鬟再取一個新扇面來,這時候之前領命去取香的丫鬟回來了,正準備將香送入香爐之內焚燒。
“這味兒不好,換一個,取最好的來,今兒可是七姐來了。”崔柳道。
丫鬟愣了下,在與崔柳對視一眼後,忙轉身去了,復而又重新取了新的香來焚燃,聞這香料的味道,是簡單的迦南香,沒有引發蠱毒的那味兒怪香。
崔桃用手託著下巴,若有相思地繼續研墨。
“七姐已被赦罪,也得了太後的器重,呂二郎那邊也沒訂親,這麼好的姻緣為何不再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