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算好姻緣?兩情相悅的才是好姻緣。”崔桃糾正崔柳的說法。
“七姐的意思是?”
崔桃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崔柳忙把人都打發了,讓崔桃隻管說心裡話就是,她發誓她若是外傳就不得好死。
“我喜歡溫潤如玉的公子。”
崔桃交心似得跟崔柳說悄悄話,告訴她心中已有中意的人選,但不知人家什麼心思,她也不好亂說。
“我如今這什麼身份,你也清楚。看似有太後的器重,多光線一般,但真到世家公子們跟前,都嫌我了。你想想,有多少人會不介意我這雙手摸過屍體?”
崔桃說罷,就把手伸到崔柳跟前,問她介不介意。
崔柳立刻俯首靠近,讓崔桃的手碰到了她的臉。
崔桃怔了下。
“我這輩子都不會嫌棄七姐,七姐驗屍那是為死者伸冤,多麼正派正經的事兒,多麼榮光,誰若因此瞧不起七姐,那是她們淺薄!”崔柳憤憤不平道。
“你真是我的好姊妹。”崔桃感動地瞬間紅了眼眶。
“七姐,你受太多的苦和委屈。以後的日子,應該順著自己的心意來,才算不枉此生。”崔柳眸底一動,盯著崔桃繼續道,“七姐既然無心於呂二郎,該趁早跟三叔說明白,免得鬧出誤會,然後再去爭取自己的意中人。”
“可我爹爹什麼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嫌棄我,上次還擅自帶著呂二郎去開封府找我,便有把親事強行敲定的意思。我這些話當著外人的面說不出口。但回家之後,他這兩天待我什麼態度你也瞧見了,我能跟他說得通麼?我都不敢見他。”崔桃委屈地低下頭去,又氣又惱。
崔柳細細想來,也確實如崔桃所言的那般,隻能勸慰崔桃寬心。
“三叔如今應該隻是在氣頭上,回頭就會好了,畢竟你們是親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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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你吉言吧。”
崔桃像姐妹嘮家常一般,似乎聊起來就收不住了,開始直心眼地跟崔柳叨叨起更多來。
“上次見姨母她瞧我那眼神兒我就看出來,她根本不喜歡我這樣的人去她家做兒媳,隻論個表親倒是面上還能混得過去。若結姻親,崔氏女也不是沒有了,挑別人就是。反正我不想嫁給我不喜歡的人,還要受瞧不起的氣。
我知道婆婆和爹爹都想跟呂家連姻親,瞧呂家門第好唄。那實在不行,我回頭去求阿娘張羅一下,在族裡選個合適的人選去試試。若是既能聯姻成,又不必用我,便最兩全其美了。”
崔柳看似淡然地聽著,活絡的眼珠兒早已經把她的小心思給出賣了。
“可呂家門第那麼高——”
“這可就是你瞧不起咱們崔氏女了,外面不知多少兒郎就盼著能娶到崔氏女呢。而且上次我去呂家,親耳聽姨母跟人感慨說,汴京內好些高門大戶教女太驕縱了,她擇兒媳不想看重門第,更要看是脾氣和品性。”
崔柳翹起嘴角直點頭,連眉梢都染上了喜悅之情。
“七姐一定會心想事成。”崔柳連忙囑咐崔桃道。
“那你快給我畫一個漂亮的扇面,桃花好看些,記得再提幾個應景的句子祝福我。”崔桃半開玩笑道。
“好。”
崔柳當即執筆,認真地把扇面畫好,然後在旁邊題了‘春日好桃花滿’之類的句子。
崔桃則趁著崔柳繪畫的時候,看似闲散無意地在桌案邊兒徘徊,再順手翻了翻桌上的字帖,而後又掃了一眼在字帖下方壓著的簪花紙。
這時崔柳把扇面畫完了,笑問崔桃如何。
“真好看!我這就拿走了!”崔桃道謝後,就捧起來。
崔柳笑著應承,目送走了崔桃。
才剛管著焚香的丫鬟細草這時候湊到崔柳身邊,“十娘才剛何故——”
“還有事兒靠她辦,且等幾日。”崔柳嗤笑一聲,如今地藏閣損失慘重,她自然是希望崔桃可以早點死,奈何有關於呂二郎契機來了,她必須忍一下。
“這人是聰明的,但她終究鬥不過十娘。三年前是,三年後也是。”細草趕緊恭維道。
“這是自然。”崔柳輕笑一聲,問起嬌姑的去向,怎麼至今都沒消息。
“找不到人了,聽人說告了老夫人那邊的人說孫子病了,要回家看孫子。”細草道。
崔柳蹙眉:“我還不知她三個兒子八個孫子是編造出來的?她每次出去辦事,都會提前知會我一聲,這次怕是出意外了。”
細草看看左右,對崔柳道:“婢子還查到,韓二郎給七娘送信了。王媽媽人剛好在這時候不見了,會不會是被韓二郎叫了去?上次十娘擅自做主,讓天機閣對七娘動手,可是真真惹惱了二郎了。”
“那就解釋得通了,是他怕我傷了他的桃子,才喚走嬌姑威脅我呢。幸好我剛才臨時改了主意,剛才沒動手。”崔柳隨即嫌惡地蹙眉,“怎麼是個男人都對她上心!”
“長了一臉狐媚相唄,仗著胸有二兩肉,但靠色終不長久。十娘跟著嬌姑學了那麼多能耐,這是沒機會展現,等回頭有機會了,呂二郎定會百般疼愛十娘,欲罷不能。”細草忙道。
崔柳笑了一聲,罵她亂說話,便打發她多留心崔桃那邊的動靜。
崔柳則簡單拾掇了一番,就去找崔茂遊說。既然好機會終於等來了,她必須緊緊地抓住。
崔桃拿著扇面回屋後,就讓萍兒取來他們當初從天機閣孫鸨母那裡搜來的信。這正是那封讓天機閣以崔九娘的名義送毒飯菜刺殺崔桃的信。
簪花紙,字跡清秀。
當時便判斷,書信之人像是女子。
才剛崔桃已經在崔柳那裡看到簪花紙了,如今再對比信和扇面上的字跡,字跡特點十分相似。特別是兩者都有的‘桃’字,簡直一模一樣,基本上可以確定字跡出自同一人。
當初寫親筆信的崔柳,大概沒有想天機閣會有敗露她信的一天。
可以錘崔柳的實證算是找到了。
傍晚的時候,崔桃來找崔枝。
白天的時候,崔桃跟崔柳離開前,小聲囑咐萍兒的話是給崔枝的指腹都割開。萍兒則反應機靈應承說買羊排,是為了讓她身邊的崔柳不會起疑。
“怎麼樣?”崔桃進了寢房就問。
“出來了。”萍兒道。
崔桃看到盆底已經染了一層血,可清晰地看見血裡有很多隻非常細小的黑蟲在蠕動。
“這蟲子比起咱們之前見從人身體裡爬出來的,可是小了很多呢。”王四娘嘆道。
“那是因沒有燻香刺激,點了那味香,它們就像被叫醒的餓鬼,猛吃血肉內髒變大。”崔桃看向還處在深睡中的崔枝,拔掉了她頭上的銀針,將她弄醒。
白天在崔柳來之前,崔桃封住崔枝的五官五感,就是出於謹慎起見,怕崔柳突然焚香引發蠱毒。不管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高低如何,她都不能拿崔枝的生命冒險。
崔枝發現自己手指疼,且還流血了,嚇了一跳。隨即看見盆裡的蟲子,嚇得頓時惡心哭了。
崔桃開了三種萬用的解毒方子,都不太傷身。等解毒湯熬好了之後,便讓崔枝都服用了。
“是不是幹淨了?”崔枝喝完三碗藥之後,禁不住打了個嗝兒。
真不是她不端莊,實在是王四娘端來的碗太大了,碗口跟人臉一樣,沒見誰熬藥像她這麼多的。崔枝要不是被那蟲子嚇怕了,真不想喝這三碗藥,感覺多到能喝死自己。
“不確定。”崔桃道,
“那怎麼辦?”崔枝帶著哭腔問。
“明日再看吧,反正逼出來一批。”崔桃道。
崔枝更想哭了,怎麼聽起來七姐好像很隨意不認真的樣子?
“死不了。”
崔枝在聽崔桃說了這話後,才算松了口氣,安心了。若換成別人說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她肯定難心安,但是七姐說她就非常信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天色大黑時,崔茂特意叫了崔桃到跟前來,小馬氏也被一同叫來了。
“你真無意於跟呂二郎結親?”崔茂盡量隱忍著別的情緒,保持著平和的態度跟崔桃說話。
崔桃哼了一聲,聽起來有點像嗓子痒痒了。
崔茂隻當崔桃應了,對小馬氏道:“你也聽見了,孩子不願意,但這麼好的親事若是就此黃了,娘那邊怕是不甘心,也不好交代。你長姐若隻想選個賢惠的兒媳,倒也不是不可從咱們崔家其她女兒中選,如此娘那邊咱們也能有體面,桃兒這裡也可以順心如意,你也開心不是?”
小馬氏聽崔茂這番話,詫異地看向崔茂,正欲出語言質問他哪來的臉皮敢說這麼不要臉的話。
這時,她發現身邊的崔桃悄悄扯她的衣袖。
小馬氏明白崔桃的暗示之後後,便開口問崔茂可有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