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做的——”
“你們醒啦?”一抹翠色的身影跑了過來,聲音清清脆脆。
王四娘和萍兒一臉懵地望向來人,這是誰?
“我剛做好的紅燒脫骨雞爪,還熱著呢,桃兒姐、萍兒姐和王媽媽要不要來嘗一嘗?”張素素甜甜地笑問。
王四娘正要應承,忽然反應過來,怒氣衝衝地質問張素素:“你哪來的?叫誰王媽媽呢?”
“呃——我家隔壁的王媽媽與娘子年紀相仿,大家都這樣叫她,我便也跟著這樣叫娘子了。娘子若是叫得不對,還請娘子見諒,我馬上改。”張素素便問王四娘該叫她什麼。
“叫她仙姑,美人!”萍兒笑著插話道。
張素素就忙給王四娘行禮,喊道:“仙姑美人!”
王四娘被逗笑了,倒也不生氣,擺擺手告訴張素素喊她四娘就行。
崔桃挑了件碧紗裙,深藍色的褙子,更衣後簡單梳妝,就走了出來。她直奔張素素做的那盆紅燒脫骨雞爪,瞅了兩眼。
張素素知道崔桃好吃,殷勤地笑請崔桃品嘗。
崔桃沒應張素素的話,而是看一眼院門,問張素素怎麼進來的。
“我見院門沒鎖便進來了,本想問一問的,又怕大家都睡著,吵醒了不禮貌,就先把盆放在這等著。”
張素素不知自己這樣做是否有冒犯之處,解釋完了就先跟崔桃道歉。
“來啦,來啦!”王四娘端著一盤燒餅,還有四雙碗筷湊了過來,把碗筷都分了,準備要吃那香噴噴的紅燒脫骨雞爪。
萍兒忙打她一下子,示意她識趣些,先看看崔桃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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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四娘趕緊訕訕地收回筷子。
“做這個送來,是還想拜師?”崔桃問。
張素素點頭。
“說了,不收的。”崔桃道。
“不收也沒關系,昨天叨擾到崔娘子,崔娘子也教給我不少東西,我想孝敬。”張素素忙解釋道。
“那我們可就卻之不恭了。”崔桃跟張素素道了聲謝,夾起一塊糖麻醬燒餅到碗裡,招呼大家一起吃。
糖麻醬燒餅是崔桃昨天晚上和面做好了之後,直接貼到鍋裡,借著鍋的餘溫悶熟。如今這天熱也用不著吃熱飯,大家早上起來後,都有時懶得動,有時也因為著急去辦案子來不及做飯。這樣做就方便了,早上起來的時候可以直接拿來吃。
糖麻醬燒餅是發面的,扁圓形,用筷子夾一下表皮彈軟,正反面有一點點金黃色,咬開裡面的面是一層層的,每一層都有抹勻了的棕黃色糖麻醬,
張素素也跟著大家坐在一起吃,她聽說這燒餅出自崔桃之手時,咬第一口的時候很小心虔誠,仿若把燒餅奉若珍寶一般。
軟彈的面,濃鬱的芝麻醬香,裡邊還有淡淡的杏仁香。兩種味道怎麼會融合這樣好?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糖麻醬燒餅,比外頭賣的那些香太多了,兩者就好像是一塊美玉和一塊石頭之間的差別。
張素素這一盆雞爪脫骨得很漂亮,幾乎個個完整。脫了骨的雞爪,經過油炸一下之後再紅燒,完全入味兒,嚼起來還有脆骨,嘎吱嘎吱響。
王四娘一口一個,吃的時候不禁哼哼兩聲,太爽快了。雞爪子多好吃啊,誰都愛吃,就是啃骨頭太費勁了,如今卻省了這一遭。
“這脫骨這麼一大盆,要費許多工夫吧?”萍兒忍不住問。
“也還行,小半天時間吧。”張素素垂下眼眸,謙虛地笑了下。
“你一大早做的菜,該不會是昨天晚上脫的骨?”萍兒嘗了一塊脫骨雞爪,確實好吃。
“嗯。”張素素應承。
“唔——”嘴裡已經塞滿的王四娘要說話,急匆匆用手捂著嘴,把東西咽下去之後,驚詫問,“就為做這麼一道菜,你熬一晚上?”
張素素點頭。
崔桃如常吃著飯,沒多言。
等大家都撂下筷子之後,張素素便收拾碗筷,去廚房洗幹淨,順便還把廚房其它地方都擦了一遍。
平常王四娘和萍兒都要吵一頓才能幹完得活計,人家就這麼主動輕松地把活兒給幹完了。
王四娘和萍兒都不禁喜歡起張素素,招呼她常來。
張素素禮貌地笑著謝過她們,又跟崔桃行禮,這才告辭了。她這時該去張穩婆哪裡幫忙了。
“小丫頭真不錯,做飯手藝好,嘴甜,又能幹活兒。”王四娘嘆道。
萍兒應和一聲,隨即瞧見崔桃臉色淡淡,沒什麼高興的樣子,問她怎麼了。
“莫非被這頓紅燒無骨雞爪感動了,崔娘子改主意打算要收她為徒了?”萍兒馬上表示她支持,她也覺得張素素人還不錯。
“這輩子都不可能。”崔桃飲了口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
王四娘和萍兒互看一眼,忙問崔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緣故,那張素素莫非不是好人?
“老大早說啊,早知道我們就不吃她那道菜了!”王四娘嘆道。
“不吃更麻煩,且看吧,也未必是我以為的那樣。”崔桃讓王四娘得空就帶點燒餅去給張穩婆送去,和張穩婆闲聊打聽一下張素素的來歷。
“包在我身上。”王四娘拍著胸脯保證。
李才跑來找崔桃,小聲對其道:“師父,我尋到一位聞香辨胭脂的厲害人物,隻需要動鼻子聞一聞,就能分辨出哪家的胭脂水粉產自哪裡。不過人是個瞎子,而且脾氣古怪,不隨便見外人。”
崔桃問了地方,是御街武大娘胭脂鋪的少東家。
“鋪子本是他母親開的,他前些年一直都是無事闲遊的浪子,在外走遍了各處地方,人風流得很,家又是開胭脂鋪的,所以最能識得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兒。後來得了眼疾,才算收了心,留在汴京長住。”李才告訴崔桃,這人就是從眼瞎了之後才開始變得脾氣怪。
身體突然殘疾,的確是會影響一個人的脾氣。
崔桃稱贊李才這事兒辦得好,會給他褒獎,便問他有什麼想吃的菜。
“那徒弟可不客氣了,徒弟想吃羊舌籤和萌芽肚胘,前兩日有幾個衙役跟徒弟炫耀來著,可給我饞壞了。”李才嘿嘿笑道。
崔桃立刻答應,“再給你做個花炊鹌子,回頭你也炫耀回去。”
“那敢情好!”李才忙跟崔桃行謝禮。
崔桃想起來張素素,便問李才可了解此人。
“知道有這麼個人,是張穩婆的內侄女,來開封府跟著張穩婆得有兩個多月了吧,不過我倒是沒見過,人在王判官那頭呢。倒是聽過幾個兄弟說人長得不錯,很乖巧,可惜是驗屍——”李才話說到這裡止住了,瞄一眼崔桃,似乎是意識到這話在崔桃跟前說不合適。
男人們私下裡談論女人的那些話,崔桃本不聽也能猜到幾分,便沒再問。打發李才走後,崔桃便去尋了王釗,詢問他昨日發現的那具被挖眼割舌的無名女屍,身份上可有進展。
女死者在汴河邊發現,周圍沒有什麼人家,又因被挖眼割舌,五官樣貌已被破壞,難以憑她的畫像去尋人問人,所以身份一時半會不好確定。
從女死者身亡時間到現在,尚沒有人來開封府上報失蹤。
“這汴京城內可還有乞丐?”崔桃問。
王釗搖頭,“應該沒有,闲散人員都會被安排去福田院。當然,如果是他們總能避開了軍巡鋪巡邏的人馬,倒是有可能。”
汴京內的街道管轄嚴格,且還有完備的收留流浪人員的地方,所以城內不應該有乞丐的存在。
“崔娘子覺得死者曾是乞丐?”
“有頭虱,雙腳有繭,還沾著泥,很像是。但也未必一定是,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麼,但我一時半刻想不出來。”
崔桃想起馮大友在道路司應該也比較了解情況,就順便找了他。
馮大友一見說崔桃,就高興地給她看自己的腦瓜皮,信心滿滿地告訴崔濤他即將有滿頭黑發了。
實際上,馮大友除了頭頂那一撮頭發茂密之外,其它地方隻有零星幾處長著稀疏的絨毛,都比不過有些人的腿毛。
“這離你的夢想怕是有點兒遠。”崔桃實話感慨道。
“長了就好,有總比沒有強,我再繼續堅持用用,說不定真會長滿頭了。”
畢竟這麼多年了,馮大友從來隻見頭發少,沒見頭發多,如今長了好些出來,就是覺得充滿希望。
馮大友聽了崔桃的來意後,便正經道:“沒見過乞丐。昨天開封府在鬼宅發現女屍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聽說是厲鬼索命,那厲鬼還把那女子的眼睛和舌頭挖了出來?”
馮大友接著好奇地問當時現場是怎樣的,是不是四處陰森森的,是否聽到了鬼泣,有沒有看到鬼影。
“昨日我有事請假,沒去現場,不過現場情況的記述我倒是看了,沒有你說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