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桃聽馮大友說得很具體,想來他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便問他鬼泣和鬼影的緣由是從何而來。
“我親耳聽見,親眼看見的呀。”馮大友告訴崔桃,發現女被害者的鬼宅就在他管轄的大雨巷。
有一天他當值完畢,喝了點酒,從大雨巷路過,在鬼宅前走過的時候就聽見宅子裡有嗚嗚的哭聲,然後他就扒著那宅子的門縫往裡看了一眼,忽見一影子閃過,嚇得他屁滾尿流,趕緊就跑了。
“後來我跟一些也路過大雨巷的攤販聊起,他們也都曾遇過我這種情況。”馮大友驚悚感慨,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鬼宅。所以荒廢了五年了,都沒有人敢賣那宅子。
崔桃知道現在那宅子現在在店宅務的手裡,店宅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賣出一些宅子,想買的人各自出價,價高者得。既然已經有五年了,店宅務不可能沒有賣過這個間宅子,看來真是鬼宅賣不出去。
“原來那宅子主人的情況你知道多少?”崔桃問。
“原住著一老妪,兒女都不管她,人死的時候在屋子裡臭了才被鄰居發現。”馮大友停頓了下,小心地看一眼崔桃,才道,“那老妪原本在開封府做穩婆的。”
崔桃應承,多謝馮大友提供消息。
馮大友欲言又止,卻還是忍不住,對崔桃道:“我瞧崔娘子年輕漂亮,生意做得也不錯,倒不一定非留在衙門裡驗屍,這活計在外人看來忌諱頗多,耽誤咱們找好人家呀!”
馮大友一臉語重心長,這模樣倒與他高大的身材、滿臉的兇橫相不匹配,絮絮叨叨地特別像那些愛操心女孩出嫁的姑姨們。
“那都忌諱,都不做,以後遇到有女被害者的案子誰來查明傷情,為被害者申冤?”
“這……”
“把仵作這行當論賤的毛病,就該改改!”崔桃斥了一聲。
“對對對,該改一改。”馮大友連忙應和崔桃的話。
崔桃睨馮大友一眼。
馮大友生怕自己的話惹崔桃氣兒不順了,回頭不給他生發膏。忙作誓表示,今後誰要是敢在他面前瞧不起仵作和穩婆,他第一個上去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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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桃回去的時候買了些羊奶,打算晚上的時候做蜂蜜奶香麻花吃。
她走了沒多遠,就感覺身後好像有人跟著她。
崔桃假意沒有察覺,徐徐前進,微微側頭用餘光瞄了一眼,便看見張素素穿著一件碧紗裙,深藍褙子,手裡也拎著一陶罐奶,跟著她一樣往前走。
崔桃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至一處無人巷子的時候,就能感覺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隨即將腳步加快,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加快。
“桃兒姐!”張素素在後頭喊起了崔桃。
崔桃這才駐足,轉身看向幾乎穿的跟她一樣的張素素。
張素素在崔桃將目光投射過來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特意看了一下自己這一身衣服,問崔桃是否介意。
“我看著桃兒姐穿著真好看,正好我也有,便也跟著穿上了。”
張素素眼睛彎彎地眯起來,對崔桃笑著解釋,但她的都是自己瞎做的,比不上崔桃身上是正經裁縫縫出來的好看。
崔桃扯起嘴角笑,應承張素素的話,“那是。”
張素素嘿嘿又笑了一聲,然後看到崔桃手拎著羊奶,忙表示她也買了,可真巧。
“那是。”崔桃又應承一聲。
“桃兒姐,那我們一起走?”張素素開心地提議。
崔桃也不應承,正常走著,張素素就趕過來跟她肩並肩行走。兩人因為衣著差不多,倒是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可知為何我爹將我的名字起為‘桃’嗎?”崔桃忽然問張素素。
“為何?反正我覺得桃這個字挺好聽的,一聽就想到了桃花,是粉粉的顏色,比我的素好聽多了。”
“桃可闢邪,專斬妖魔鬼怪。不管是什麼作妖成精的東西出現在我面前,最終的下場都會被我玩死。”
崔桃說這話的時候,明顯看見張素素的臉色微變,不過她表情管理很好,臉上笑容很快恢復如初。
“桃這個字,多念念也闢邪呢,所以我特別喜歡你叫我桃兒姐。一聽你喊,便好似在提醒我,斬妖除魔的時候到了呢。”
張素素嘿嘿笑起來,應和崔桃的話,“想不到這名字竟有如此深的含義,不像我爹,起個名字隻是圖著順耳好聽罷了。”
“那是。”崔桃第三次這樣應承。
張素素嘴角抽動了下。
“畢竟是博陵崔家。”崔桃接著補充一句。
以前崔桃不愛提她的出身,但現在既然已經跟家裡頭和好了,而且能氣到別人,她當然要說上兩句。
人家的父親是底蘊深厚的大族之家出身,飽讀詩書,她的……
人就怕自己自卑什麼,就被人家比什麼。
張素素手一抖,手捧的羊奶罐子摔在了地上,濺了半面裙子的奶。
“你沒事吧?”崔桃關切問。
“我……我回家更衣。”張素素拎著湿嗒嗒地裙子,轉身就跑。
崔桃輕笑一聲,便抱著她的羊奶罐子回了開封府。
守門的衙役見著崔桃,便馬上告知她韓推官找她,令她回來之後即刻去。
崔桃將羊奶罐子遞給衙役,請他幫自己送回荒院,她則便徑直去了韓琦那裡,卻沒在房中見人。隨即聽小吏說新來了一位韓判官,韓推官去側堂見人了。
韓判官?聽起來像是韓綜上任了。
崔桃來到側堂,果然見韓綜著綠色公服,此刻正坐在著韓琦的左下首位,跟韓琦低聲說話。因為聲音太小,崔桃在門外倒是聽不到。隻能看見穿著紅錦官袍的韓琦微微側首,凝神專注聽韓綜講話,容顏若玉,風姿秀異,亂人心曲。
崔桃偷偷看了會兒,才叫人去通報。
進門後,便規矩跟倆人見禮,問韓琦有何事吩咐她。
韓琦卻沒答她,隻問崔桃在外查了些什麼。
崔桃便把死者的特徵告知韓琦,懷疑她曾是乞丐,赤足走路之類的,但汴京內如今倒是找不見乞丐。
“還聽說發現屍體的那宅子很鬧鬼,馮大友等人都曾親眼見聞過。”
“這麼快又有案子了。”韓綜感慨之餘,拱手請示韓琦,能否將這樁案子交給他負責,正好他新官上任,可以多學習。
韓琦應承。
韓綜忙燦爛地笑著謝過韓琦,又看了一眼崔桃。
這時便有小吏為韓綜引路,為他交接官印和各種文書。
崔桃等韓綜走了,就踱步到韓琦跟前,問他們剛才在聊什麼。
“有遼使即將來京,開封府負責招待。”韓琦道。
崔桃恍然,“感覺不妙。”
韓琦睨向崔桃,問她此話何意。
“剿滅地臧閣總舵一事,已然把開封府推到風口浪尖上。我琢磨著近些日子該有些動靜,卻一直沒有,指不定就等這樁事呢。”
有什麼比攪和兩國結交的事兒大?這要是翻溝裡了,可不大好從溝裡爬出來。
“我也略想過。”韓琦扯起嘴角,拉起崔桃的手,讓她不必擔心,他會安排好。
崔桃要把手縮回去,卻被韓琦攥緊了,抽不離。
“外面人來人往的,容易被看見。”
“誰說要刺激的?”韓琦反問。
“那會兒夜裡我翻窗,周圍哪有人啊。”崔桃解釋道。
韓琦勾起嘴角,卻還是不撒手。
“六郎這是在以公謀私,現在正當值,該是辦公事的時候。”崔桃戲謔道。
“上級關心下屬,也是正事。”韓琦回答得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