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清的再起身的時候雙腿打顫,若不是衙役拖著,他已經不能走了。浮光那第一腳踢得極狠,想來是把人踢廢了,雞飛蛋打的那種廢。
韓琦將案子所有的情況都據實書寫在奏折之上,放下筆後,他活動了下酸楚的手腕,便抬頭往外看。
人還沒有回來。
韓琦問了張昌後,便去了崔桃吃米花的牆下,仰頭看她:“怎麼還不下來?”
“沒吃完。”崔桃蕩著腳,咔咔聲依舊。
韓琦笑,“那就下來吃。”
“這裡風景好,可以看星星看月亮,花前月下嘛。”
“哪有花,哪有月?”韓琦爬著竹梯,也上了牆頭。
“月來了。”
崔桃指著夜空中剛剛現身的月亮,待韓琦在她身邊坐定,崔桃就歪頭枕在了韓琦的肩膀上,看著他俊朗側顏,聲音軟糯地宣告。
“花也來了。”
“那要問一句,崔娘子打算何時沾花惹草?”
“三月十八。”
崔桃對著韓琦的耳邊吐氣,突然親了他耳垂一下,惹得韓琦瞬間紅了臉。
崔桃得逞地笑起來,便繼續靠在韓琦的懷裡,一邊吃著米花,一邊給他指天上的星星,介紹起星象來。韓琦近來對星象也略做研究,也包括八卦和面相。因為崔桃之前就對這類玄乎的東西很感興趣,他便愛屋及烏了。
“瞧,南邊那顆最亮的肯定就是六郎的守護星。讓我看看啊,夫妻宮旺盛,一看就知六郎定能娶一名好妻子,宜室宜家,舉案齊眉。六郎以後還會官運亨通,位極人臣。原來我是做宰相夫人的命!”
Advertisement
夫妻宮明明是面相學上的說法,竟被她扯到星象上了。
韓琦沒有拆穿,笑著聽著,贊嘆崔桃神算。
崔桃知道他不信這些,她那些話也是逗他玩的,“假意附和我?”
“真心贊同,看到了未來娘子對我們以後的生活信心十足。”
“那是當然。”
崔桃嘻嘻笑起來,抓了一把米花遞給韓琦,見韓琦搖頭,她便自己吃起來。
冬夜裡的寒風冷得有些刮臉,但此時牆頭上一對璧人因愛生暖,絲毫感受不到冷意。
“桃子。”
“嗯?”
崔桃應聲扭頭,隨即就跟韓琦四目相對了。
韓琦墨黑的瞳仁便如這漆黑的夜空一般,淬著能攝人心魄的星光,引得她凝看時便忘了神。當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在慢慢逼近時,崔桃便閉上了眼。兩片帶著清冽氣息的柔軟,輕輕地在她的唇上落了一下,吃掉了她嘴角粘著的一顆米花。
點到即止了,沒有繼續再親下去。
他們又不是沒親過,上次回吻的時候韓琦明明還挺激烈的,這次怎麼又恢復害羞了?反正親都親了,你倒是繼續激烈點啊!
崔桃臉上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紅暈,明明是一副害羞狀,內心卻做著大膽地質疑:他這麼害羞,三月十八真的可以嗎?
第159章 大結局上
陽春三月, 正是桃花灼灼時。
嫩綠的山坡上聚集著羊群,遠遠望去像是一朵移動的雲。路邊的草溝裡零星分布著野花,以黃色居多, 也有粉色紫色的。天藍如洗,春風拂面,令人的心情也如這陽春一般溫暖明媚。
車內婦人叫停了馬車, 便有家僕模樣打扮白面無須的中年男子上前侍候。在前頭騎馬的青衣男子察覺身後的馬車停了,忙調轉馬頭騎回來。
“緣何停下了?大娘娘可是身體不適?”青衣男子正是趙禎, 此刻正關切地朝馬車方向望去。
羅崇勳忙賠笑著跟趙禎解釋:“太後稀罕路邊的野花,令奴去採一把來。”
“何須用你。”趙禎利落跳下馬,親自下了路邊的草溝,採了一把野花來,恭敬地獻給劉太後。
劉太後難得出宮一次, 瞧著這路邊的春景, 便不禁想起自己幼時孤苦無依的過往來。
“那時賞不到這些景, 一心瞧著哪一樣草還能吃,可填肚子不至餓死便萬幸了。”
趙禎知道太後身世孤苦,自小沒爹沒娘, 甚至連一個親戚都沒有,能一路走來坐到今天的太後之位, 不知經歷了多少。
劉太後聞了聞手裡的野花, 笑嘆:“跟宮裡養得是不一樣。”
“大娘娘若喜歡, 兒子讓人把這些野花都移栽到慈明殿。”
“那就不是這個味兒了。”劉太後笑了笑,招呼趙禎別騎馬了,同她一起坐車,又問羅崇勳還有多久到。
“快了,估摸著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到。”羅崇勳怕太後累著, 便故作嗔怪地感慨,“韓推官也真是的,這成婚府邸竟選到京外頭去了,哪有京內方便又熱鬧。”
“你懂什麼。”太後罵一嘴羅崇勳。
羅崇勳忙拍自己一巴掌,應承是自己愚笨。
“崔七娘若知大娘娘特意來參加她的大婚,定然十分驚喜。”趙禎笑道。
“本打算佯裝普通婦人去瞧瞧熱鬧罷了,官家倒也來了,隻願咱們去了別變成驚嚇。”
“哪能呢,韓稚圭可不是膽小之輩,至於崔七娘,更不是了。”趙禎笑著坐在劉太後身邊,邊看著車外的風景邊話家常。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和劉太後便如普通人家母子一般,在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
“大娘娘知道韓琦為何選京外的宅子成婚?”剛才聽太後跟羅崇勳說話,趙禎便好奇了。
想起崔桃,太後就不禁想起她有腔有調地給自己講故事的機靈樣子,臉上浮現格外開心的笑容。
“為那一片桃林,今日我來便也想試試桃丫頭說的‘桃花樹下飲桃酒’滋味。”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這些年她一直在宮裡忙著看顧國事朝政,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宮外面的樣子了,借此機會倒是可以一道滿足了。
“聽大娘娘此言,兒子也想嘗嘗了。”
……
六禮雖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婚嫁習俗,但至大宋時,親迎之禮已經逐漸松弛,不似過去那般必須要新郎親自往女家迎親,差遣媒人前去即可,便現今那些喜歡重禮節規矩的士大夫們也很少奉行這習俗了。韓琦卻堅持要親自迎娶崔桃,並且迎娶前的催妝他也操辦得十分隆重。
大婚前三日,男方要向女方送新婦所需的妝扮物品,如冠帔花粉、畫彩錢果之類的東西。本來這些一共沒多少東西,裝一兩個盒子便能送來了,但輪到韓琦這卻運了三車,不禁樣樣齊全,而且每一樣都種類繁多,如銷金蓋頭、花扇、花粉盝各式樣多達二十幾種,幾乎收集了市面上所有的樣式,任崔桃如何挑剔都能挑到自己喜歡的。
王四娘和萍兒則作為娘家人,擔負著大婚當日一早去倆人新房內掛帳幔的任務,此謂之為鋪房。用最上好的紅羅做帷幔,繡著喜字暗紋,掛上便讓新房充滿了一股子喜慶味兒。柔滑的絲緞做的新被子,被面上繡著繁茂盛放的桃花,鋪平整在床上,更有一種春意盎然之味兒,正應了‘春宵’氛圍,越瞧越覺得合適。
王四娘還私心備了帶著催情香味兒的藥枕,被萍兒發現後一把撈走,扔了出去。
“什麼東西你都敢帶,這哪裡能瞞得過崔娘子?回頭她發現了,一準找你算賬,打斷你的手!”
“我這不是怕韓推官在關鍵時候害羞,耽誤事兒麼。我問過藥鋪掌櫃了,就起那麼一點點助興的作用,不傷身。”王四娘嘿嘿笑著解釋,跟萍兒商量著還是放著好。
“不行,你不要命我還要呢。”萍兒堅決不同意。
王四娘沒得辦法,隻能趁著萍兒不注意的時候,把倆枕頭塞到床底下。隻盼著她的小外甥或外甥女能早日到來!
迎親之時,韓琦著一身深絳色禮服,騎在棗紅色駿馬上,面若冠玉,身姿秀颀,神採賽過往日。他領頭在前,身後跟隨的行郎們拿著花瓶、花燭、香球、沙羅洗漱等各色物件隨行,隊伍浩浩蕩蕩,引來路人圍觀。
遠遠乍瞧這俊美郎君是溫柔斯文的,勾得人忍不住貪看第二眼、第三眼,可近些的時候,才瞧清楚俊郎君的眉眼間悉數透著清冷,目光若有似無掃過人群時,帶著一股清冽,恰如高山雪松,遠觀羨其風姿,近觀方知高不可攀。
不識韓琦的百姓自然要忍不住湊熱鬧問一問,這俊美的新郎官是誰,一聽說他就是韓推官,心中一陣驚詫。
這最令人懼的就是,這般朗朗如日月之入懷的男子,更是一位驚才風逸的人物。若人家隻是長得漂亮,你還可以酸一句是他父母給的好,可這一位不僅長得好,才學更是無人能及,叫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叫人隻剩下滿心佩服的瞻仰和崇拜了。
崔桃一早就在母親的催促下,沐浴更衣,著深青色大袖、長裙,外披霞帔,冠以金銀珠翠裝飾,富麗妙美。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崔桃這一身裝扮下來,姿色甚過往日兩倍,往日她素衣裝扮,隻覺她若清水芙蓉俏麗可人,今日在嬌俏之上不僅添了精致,更添了一抹勾人的豔色,縱然是女子瞧了她都移不開眼了。
“怎麼樣?”小馬氏歡喜地讓崔桃照鏡子看一看,是否還有不滿意的地方。
崔桃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笑著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臉蛋,“娘快瞧瞧,她可真好看!”
一句話逗得屋子裡的人笑開了花,崔老太太更是樂得肚子疼,本快醞釀出來的眼淚倒是生生給笑回去了。這會兒倒沒人跟著逗笑說崔桃臉皮厚,紛紛應和她所言極是,鏡中美人真真是極美的,今兒誰都比不過她。
小丫鬟急匆匆來傳話說迎親隊伍到了,以備好酒菜招待他們,散了花紅。
等報了時辰,司禮按習俗念了吉利詩詞,催促新娘出發。崔老太太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出來了,小馬氏也跟著受影響,抹起了眼淚。
“瞧那意氣奮發、才貌雙全的新郎官,孫女嫁得不虧,祖母放心,孫女以後得什麼便宜一定可勁兒地往娘家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