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太立刻破涕為笑,“潑猴兒,胡說什麼話呢,這若是被孫女婿聽著了,還尋思咱們家真要佔他什麼便宜呢,生分了你們夫妻間的關系就不好了。”
“他準沒意見。”這點自信崔桃還是有的。
“有些話不該現在說,不過娘知道你不是講究忌諱的人。”
小馬氏拉著崔桃的手小聲囑咐。
“我瞧韓女婿待你是極用心的,能好好的自然是好,若不能……娘怕你對男人期望太高,便是嫁他為婦,也別把真心交付得太滿。這男人啊,多半都是新婚時跟你蜜裡調油,待你百般好,等日子久了,可能就不新鮮了。”
崔桃知道小馬氏是以切身經歷在給她提醒,乖乖地應承下來,請小馬氏一定放心,她絕不會是吃虧的那個。
小馬氏見女兒如此篤定,也破涕為笑,心安不已。好生整理了一下崔桃的衣冠,便目送崔桃去了。
新娘坐花檐子,但上轎之後,轎夫卻不會立刻起步,要按照慣例鬧一下,求賞得了酒錢,才會起檐子。
這次迎親,王釗等人都做了行郎湊熱鬧,這高高興興地出了汴京之後,卻沒想到在半路上遇到兩個不長眼的阻攔求賞,穿的還是衙門的衣服。前些年,是有一些惡習,但凡遇到婚喪嫁娶,就有一些衙門中的‘無賴’,趁機半路攔截道賀一句不懂不痒的話,便求酒食,說白了就是要錢,更直白一點就是訛詐。
這問題早在八九年間就禁了,想不到如今還有,最要緊的是這倆人可真夠倒霉的,偏偏攔上了他們開封府推官的迎親隊伍,不收拾他們一頓都對不起他們這般‘好’的運氣。
王釗像揪小雞一樣,把倆人扯到路邊,問他們自哪個衙門來,叫什麼名。
“大膽!明知我們是官門中人,你竟敢如此放肆!”胡三呵斥王釗一聲,便亮出自己的腰牌,告訴王釗他們是來自太康縣衙的人,今日恰好受命去開封府。
胡三之所特意提開封府,是覺得開封府名聲大,這些人肯定聽過。
王釗狠狠拍了拍胡三的肩膀,痛得胡三立刻把挨打的肩膀斜下去躲閃。
“兄弟,本是同根生,相煎太著急啊。”
王釗將自己腰牌扯出來給他們一瞧,倆人嚇得差點尿了褲子,立刻腳軟地跪地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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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可是我們韓推官大喜的日子,你們竟敢來搗亂。”
“韓……韓推官,可是開封府那位韓推官?”聲音越來越顫抖。
“你這不是廢話麼,除了他還有誰。”胡三罵同伴一句,聲音也抖起來了,連連給王釗磕頭求饒。
他們二人以前在太康縣常這麼幹,那些辦婚禮的人家都吉利,不想在成婚當日惹什麼麻煩,都會或多或少給一點打發他們,無一例外。這次他們受命進京,在路上瞧見這隊伍浩浩蕩蕩,像是大戶人家娶親,本來還有些猶豫,可一想現在還沒到京城,真要是京中高官勳貴成婚,那都是在汴京內的,怎麼可能往外走?故而倆人就貪心地大膽上前,搞起了訛詐。卻卻真真沒想到,這一次竟瞎了眼,在太歲頭上動土!
倆人一遍又一遍給王釗磕頭求饒。
王釗哼笑,“今兒大喜,倒真不合適送你們進去,這樣吧,暫且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自己回他康縣跟你們縣令老實交代所有罪行。事後我會查問,倘若有半點隱瞞,哼,到那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倆人隻得應承道謝,這就灰溜溜地走了。
待迎親隊伍終於到了宅子大門前,花檐子放下,在轎前鋪上青毡花席,新婦雙腳不能著地,此舉有消災保平安寓意。接著,便望門撒谷豆,寓意也一樣。
這時又有一群人堵著門首,念著攔門詩,以吉利之言調戲新人,討賞錢。
“仙娥縹緲下人寰,咫尺榮歸洞府間。今日門闌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須悭。”1
“新郎真乃大福之人,娶得如仙娥般的娘子,小人們也想沾沾喜氣、沾沾福光,煩勞新郎多多給小人們撒些賞錢!”
帶頭說話的是八仙樓廝波何安,這次婚宴的茶酒招待都由他來負責。何安此話一出,立刻召來一群人起哄。
本來大家期待著韓大才子會以何等犀利詩句來答攔門詩,卻不想韓琦張口就兩個字。
“多少?”
“可不能少了,我們這麼多人呢!”
眾人再度起哄。
韓琦使眼色給張昌和王釗,二人隨即從馬背上一人扛下來一袋子錢。
“諸位,先到先得!”王釗和張昌也聰明,拖著袋子到旁側,絕不擋路。
眾人見狀頓時哄搶起來,等他們一個個揣滿錢袋的時候,反應過來想看新娘子,卻發現人早就進去了。雖然他們個個得到了錢,但莫名有一種虧大了的感覺!
過了中門,跨過馬鞍,在兩名親信女使的攙扶下,崔桃入屋內坐於床上,稱之為‘坐床富貴’。
韓琦隨後而至,二人便行拜禮,按例要先拜家廟,因沒有就省了,改拜天地,另還要拜過胡氏,接著就夫妻交拜,撒帳、合髻和合卺。
等所有步驟都結束之後,崔桃還真挺累的,也不是她體力不好,主要是整個過程下來叫人提著心思,小心翼翼,就容易有緊張過頭。以至於她跟韓琦飲合卺酒的時候,隻覺得口渴把酒當水喝了一大口,招致韓琦一直在看她。
本來倆人湊近喝合卺酒的時候氣氛便有些曖昧,這會兒新房內的人都退下去了,喝過酒的崔桃還有些臉紅,身子發熱,便更覺得氛圍熱辣起來。
“太後和官家也來了。”韓琦從上到下細細打量崔桃的衣著,掩不住眼中的驚豔之色。他拉住崔桃的手,在床邊坐下來。
“啊——”
“怎麼了?”韓琦忙問。
崔桃起身,把撒滿床的五色同心花果撥弄幹淨了,省得這些東西再硌人。韓琦一動不動,一直在旁坐看著。
“唔,你怎麼不幫忙?”崔桃順手剝了兩顆果子放嘴裡吃,見韓琦跟高僧入定一般,就去推了他一下。
韓琦回神兒,順勢拉住崔桃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娘子美豔不可方物。”
崔桃開心地在韓琦懷裡蹭了一下,“對了,剛說官家和太後來了,可有好生招待?”
“沒有,今日心中難有別人,隻有娘子。”韓琦凝看崔桃的眼神越加專注。
崔桃忙追問:“那六郎可怠慢了官家和太後不曾?”
“他們本就圖的不是見我們,一樹桃花,一壺好酒,鬧中取靜地湊個熱鬧,便不算怠慢了。”
韓琦修長的食指摩挲著崔桃的臉頰,聲音低低地問她,是不是還要在他們的新婚之夜談別人。
崔桃這時候注意到韓琦熱烈的目光了,才剛看他連床鋪都不收拾,還以為他累得沒那方面的興致了,或者又害羞所以不會動了。
如今知道他不是那般,崔桃偏就故意裝糊塗地問他:“那六郎想談什麼?”
“還叫六郎?”韓琦說這話時刻意壓低嗓音,溫潤中伴著低啞的磁性,猶如靡靡勾魂的魔音,令人甘願聽其擺布。
“夫君。”
“乖。”
韓琦捧住崔桃精致的臉蛋,便俯首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輕咬著她的唇瓣,撬開她的貝齒,將舌頭探了進去。明明動作極盡溫柔,卻像有預謀地進行每一步,在崔桃不及反應時,便被攝取了她所有的呼吸。
一場吻下來,崔桃臉紅心跳,氣息紊亂。
接下來的事,就更讓崔桃臉熱了。
崔桃沒有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文绉绉溫潤至極的人,令她一度質疑會在新婚之夜因太害羞沒辦事的人,這麼放得開。
起初第一次,如星星之火,極盡溫柔,也有生澀地探索。但接下來便呈燎原之勢,越燒越旺。當然也可比喻成憋久了終於決堤的洪水,奔騰不息。
對於愛美食的崔桃而言,如果要用什麼來形容她現在狀態的話,那就是像極了最案板上的魚,被翻來翻去,醬醬釀釀。
次日清晨,崔桃在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醒來,眼睛還迷迷糊糊的沒睜開,便先啞著嗓子嘆了一聲口渴,隨即便有溫茶送到她嘴邊。
崔桃看著已穿戴整齊神採奕奕的韓琦,正想問他昨晚是不是採陰補陽了,就聽門外的丫鬟們可起了沒有。
給胡氏敬茶之後,崔桃收了胡氏賞賜的禮物,便想著跟胡氏多聊幾句,不想胡氏揉著頭嘆乏了,就打發走了崔桃和韓琦。
二人便去逛桃園,如今桃花開得正好,風一吹粉色的花瓣飛揚,如下了桃花雨一般。園中涼亭內,果點酒菜早就備齊了,隨他們夫妻小酌。
崔桃嘗到這些下酒的小菜裡有胡氏和方廚娘的手藝,便知道胡氏疼她,更想他們小夫妻多相處,才不打擾。
韓琦在桃花樹下為崔桃舞劍,崔桃便想起自己也是會彈琴的人 ,便應景彈了一曲。恰如是‘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神仙眷侶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晚飯前,崔桃先回了寢房。在靠近床榻的時候,她猛然抽了兩下鼻子,聞到有異味兒,順著味道她一路找到床下,翻出了王四娘之前放置的兩個藥枕。她這把枕頭一拆開,看兩眼裡面的藥材,崔桃就知道是何作用了。
順嘴罵了一番王四娘之後,就命人扔了枕頭,崔桃也算明白了為何昨晚韓琦有那般虎狼之勢,八成是這藥枕鬧得。
是夜,韓琦溫柔地抱住了崔桃,在她臉上輕輕一吻。
崔桃心裡琢磨著這回肯定正常了。
熄燈之後——
“娘子可還喜歡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