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供養美貌清貧的男友。


聖誕節,我在遊樂場兼職賺錢。


我套著玩偶服,手上捧著「公主請拍照」的牌子。


陪女朋友過節的少爺包了場。


「阿宙,你打算什麼時候和那個窮酸鬼分手啊?」


少爺叼著煙,笑得肩膀輕顫。


「孟疏桐那種人啊,缺愛,所以好騙。」


「等我再哄她兩天,就毫無徵兆地消失,給她來個斷崖式分手。」


孟疏桐是我。


透過玩偶空洞的眼睛,我看到一張熟悉漂亮的臉。


說話的,正是我男朋友。


1.


我套著熊皮玩偶服,擠在工作人員中。


炸得噼啪作響的仙女棒,毫無徵兆地直戳我的眼球。


我猛地回神,被嚇得往後一退。


隨即失去重心,狼狽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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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熊皮笨重,夏熱冬冷,又很悶。


我在女孩惡作劇得逞的笑聲中,嘗試了好幾次,都沒爬起來。


膝蓋頂在地上。


我一手扶著熊頭,一手撐地。


每每要站起來,又被沉重的熊頭帶著往下墜。


手臂和膝蓋都鈍鈍地疼。


「別扶她,別扶她哈哈哈哈……」


女孩制止身邊的工作人員,笑聲清脆。


她笑了,人群自然會跟著笑。


無關一隻熊皮人摔倒是否好笑。


都是人情世故。


喪失尊嚴的難堪讓我鼻子一酸,更用力地捂住熊頭,生怕露出臉。


眼淚糊在臉上,被鑽進來的冷風吹得我臉頰開裂。


沒事的沒事的。


二百塊錢呢。


我都想好怎麼花了,可不能前功盡棄。


「阿宙你看,她滿地亂爬的樣子更像狗熊了。」


她身邊的男人嗤笑了一聲,似乎覺得幼稚,但又願意縱容。


這兩道熟悉的聲線和那聲「阿宙」。


我僵直了脊背,不敢置信,心髒跳得又重又慢。


之前我的站位一直在二人身後,沒看見他們的臉。


好不容易站起來,我迫切地透過空洞的熊眼往外看。


陳莉。


我男朋友帶我見過的,據說早些年發了家的小青梅。


她身邊的男人很高,垂在身側的手腕上,戴了一塊七位數的腕表。


我用力抬高熊頭,看清了他的臉。


眉骨高挺,往下壓出一雙漫不經心的桃花眼。


下墜的心髒帶來劇烈的失重感。


眼前的男人,赫然就是我那右手有傷,本該在復健室,做康復訓練的男朋友——


遊宙。


2.


怎麼會是遊宙?


他不是年年領助學金的貧困生嗎?


一瞬間,我心亂如麻。


亂七八糟的想法湧進腦海裡。


也許、也許隻是長得像……


又或許,遊宙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雙胞胎兄弟。


我甚至往狗血八點檔的方向幻想,下意識為他開脫。


第二輪煙花秀開始了。


陳莉很快把我忘在腦後,舉著新的煙花要遊宙給她拍照。


「今天一定要出片啊,我要發朋友圈!」


遊宙懶洋洋地接過她的手機,哼笑一聲。


「知道了,大小姐。」


我知道照片會拍得很好。


遊宙是學藝術的,即使斷了手筋拿不起畫筆。


但審美和對構圖的理解一直是頂尖的。


我的呼吸混亂,眼睛死死盯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倨傲又貴氣,和我記憶裡的人截然不同。


「阿宙,樂子找夠了。」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和那個窮鬼分手啊?」


陳莉撇了撇嘴,不滿地問。


「你該不會是假戲真做,真喜歡上她了吧?」


遊宙咬著煙,借著她手上燃燒的仙女棒點了火。


眉目在閃爍的煙花中更加耀眼。


我聽見身邊有人真情實感地誇贊。


真是一對佳偶天成。


「你吃醋啊?」


遊宙笑得肩膀輕顫,眼裡滿是玩味。


「聽說過頂點抽離嗎?」


「孟疏桐那種人啊,缺愛,所以很好騙。」


「等我再哄她兩天,哄得她愛我愛得要死要活的,我就毫無徵兆地消失,給她來個斷崖式分手。」


「你猜猜她會怎麼樣?」


「首先,她會自我懷疑,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讓我無法忍受。」


「接著,她會滿世界找我,用盡手段和我道歉,試圖挽回我。」


「最後,她會陷入內耗,自我折磨到發瘋。」


「多有意思,對吧?」


3.


孟疏桐是我。


缺愛、好騙。


這兩個詞宛如利劍穿心。


胸口悶到讓我喘不上氣,手腳僵直發冷,冷得我控制不住地顫抖。


我很快意識到——


長久以來,我似乎都活在一個荒誕的謊言中。


為什麼呢……


我不記得我得罪過他們。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遊宙漫不經心的幾句話,定好了我的結局。


「不過我有時候覺得,孟疏桐還挺有意思的。」


遊宙掸了掸煙灰,眯起眼。


「上次她非要跟我去寫生,打車一趟六十塊起步,她扣得要死,舍不得這個錢,又舍不得讓我和她一起,擠地鐵再轉公交。」


「最後她給我叫了輛貨拉拉,還一臉得意跟我說,貨拉拉一口價才三十五。」


遊宙笑得更厲害了,煙灰顫得往下掉。


陳莉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人才,真是人才,省下那二十幾塊錢是能買她的命嗎哈哈……我都心疼你了阿宙。」


我的窘迫窮酸成了他們的談資。


遊樂園、聖誕節、初雪,還有新鮮的樂子。


多浪漫、開心啊。


開心得讓人想撕爛他們的破嘴!


心髒像被兩隻手用力撕扯搓揉,不斷灌進冷風。


我無法再自欺欺人,用力閉了下眼。


扯出諷刺的冷笑,我心底的惡念無聲瘋長。


斷崖式分手?


好啊。


既然他們想玩,我當然奉陪到底。


4.


我最終沒能拿到今天的工資。


陳莉拍完照,又提出要騎在我的脖子上拍照。


被我後退拒絕後,她惱羞成怒,抡起包重重砸在我的頭套上。


經理滿臉賠笑地過來勸和。


他剛開口,說我也不容易,就被陳莉打斷。


「裝什麼啊,那麼厚的頭套戴著,我就打了幾下,能疼死她嗎?」


「而且我才九十斤,騎她脖子上拍個照怎麼了?我估計還沒她那玩偶服重!」


「想掙這個錢,還這麼清高,又當又立!」


場面一時僵持不下,經理為難地看向遊宙。


「你們遊樂園招人都這麼隨便嗎?」


「這種不懂得服務客戶的人,也配拿工資?」


遊宙興趣缺缺,眼神沒在我身上多留一秒。


他隨口的一句話,我今晚白幹。


離開遊樂園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我套著厚重的玩偶服,陪遊客合了一天的影。


渾身酸痛。


尤其是腰。


陳莉剛剛打的那幾下,我閃躲時,明顯感覺到腰部一陣劇痛。


我找了附近的小診所。


「你這是扭傷啊。」


大夫扶了扶眼鏡,給我拍了個照。


「年輕人真的太不注意了,你自己看看,拖到這麼嚴重才想到來買藥。」


照片裡,腰上黑紫一片。


「給你拿個藥酒吧,一個便宜,一個稍微貴點,你看著拿。」


便宜的十五。


貴的二十五。


我條件反射地想說,這麼貴,我回家擦點紅花油算了。


轉念想起,我已經沒有需要攢錢養著的人了。


「拿二十五的!」


我抽了抽鼻子,低聲道:「我有錢。」


5.


我到家的時候,遊宙還沒回來。


月租兩千的房子隻有六十平,擠在高樓之間。


白天少日光,晚上更是壓抑得讓人心慌。


其實這個價位能租到更好的房子。


但隻有這兒,離遊宙的學校和復健室都近。


我開了燈,從茶幾底下掏出賬本。


賬本上字跡密密麻麻,加減精確到角分。


最近的一筆支出,是給遊宙買的羽絨服。


他撒著嬌,說想要北面的,這牌子挺貴,一件就需要我半個月的工資。


我和遊宙相識在兩年前。


那天是我媽的頭七。


因為她的病,我不得不在大二中斷學業。


身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後來就是網貸。


可她還是走了。


我被催債電話逼得站在岸邊,打算一死了之。


遊宙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小心翼翼地拉著我的袖子,問我:「姐姐,你能給我買個面包嗎?」


他說自己父母雙亡,從小被寄養在親戚家。


親戚對他刻薄,動輒打罵。


他實在沒有辦法,不想被打死才選擇了離家出走。


為了證實他的話,遊宙還給我看了他的右手。


蜿蜒可怖的疤痕橫亙在一片青紫間,手筋都斷了。


我一時心軟,給他買了面包和水。


他就賴上了我,說要和我回家。


可我哪還有家?


「我不管,姐姐對我好,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就這樣,我養了他兩年。


我沒日沒夜的打工。


因為沒有學歷,我找了家甜品店後廚的工作。


下班後,我兼職過送外賣、發傳單、擺攤……


能賺錢的路子我基本上都嘗試過。


終於在去年的二月份還清了債務。


那天我經過店長同意,用剩下的材料做了個小蛋糕。


遊宙從便利店買了酒。


我們邊喝邊聊,意識逐漸模糊。


突破那道邊界的時候,我甚至沒能分清我對遊宙,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是愛?還是將他當作活下去的理由?


我自己都分不清。


混亂曖昧後,我本想含糊過去。


遊宙卻毫無徵兆地向我表白了。


花、禮物、卡片一個沒少。


「和我在一起吧,姐姐。」


「我一定給你更好的生活,我們會有一個家。」


話說的漂亮動人,以至於我忘了分辨真心。


現在回想起來,昨日種種都如鏡花水月。


遠看唾手可得,近看都是一場空。


眼淚洇湿了字跡。


遊宙說的那些話不斷在我腦海裡回蕩。


我聽見牙關顫抖的聲音,四肢百骸的寒意和痛楚讓我想發瘋。


門鎖傳來窸窣的響動。


緊接著,客廳的燈驟然亮起。


「怎麼不開……」


遊宙看清我臉上的淚痕,愣了愣。


模糊的視線中,我看見他焦急奔向我的身影。


6.


「怎麼了?」


遊宙半蹲在我身邊,屈指小心地擦掉我臉頰邊的眼淚。


他身上的外套換了。


遊樂場裡,他穿了一身昂貴的羊絨大衣。


一塊面料抵我三個月工資。


現在又換成了我買的,一千出頭的羽絨服。


還知道做戲做全套。


少爺好演技啊。


我覺得諷刺至極。


「沒事。」


我垂著眼,抽了兩張紙巾擦臉。


散落在肩上的長發遮住了我的神色。


遊宙卻依舊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了冷淡。


「在生我的氣?」


他眉梢輕輕一挑,有些討好地環住我的腰。


「我錯了,今天做完復健我才想起來是聖誕節,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過好不好?」


謊話隨口就來。


我心底蒼涼的寒意更甚。


不知道以前有多少次,我都被這樣的鬼話糊弄了過去。


我疲倦至極,沒有接話。


今晚一切的一切全然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的三觀被打碎重塑,實在沒有力氣去應付他。


遊宙在我的沉默中,逐漸變得不安。


他試探著說了幾件無關痛痒的小事。


「難道因為我忘了晾衣服?」


「還是忘了你的消息,沒把肉解凍?」


……


遊宙完全沒往遊樂場想。


畢竟少爺包了場。


我這樣的闲雜人等,連入園的資格都沒有。


我扯了扯嘴角,隻說累了,轉身進了浴室。


一整晚我都沒有睡著。


明明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疲倦到了極點。


但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就一刻也不停歇。


凌晨三點。


我認命地起身,打算喝點水。


腳剛踏上地毯,後腰的扭傷疼得我腿一軟。


我失去平衡,眼看腦袋就要磕在床頭櫃上,一隻手驟然託住我的頭。


遊宙的手背被尖銳的床頭櫃劃出血痕。


他像是毫無知覺,擰開小夜燈,焦急地查看我身上。


「沒傷著吧?」


他的臉上的緊張作不了假。


「還好還好……」


遊宙確定我沒受傷,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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