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死遁的時候,十七歲的男主終於不裝了。
他掐住我的系統,溫聲帶笑:「姐姐,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我慌忙吻了吻他的唇角,騙他:「當、當然。」
十年後,早已變換面容身份的我還是被他逮住。
他雲淡風輕笑著,落於我腰間的手卻寸寸收緊:「寶貝,該還債了。」
1
拍賣會場上,我一眼就看見了程斂。
男人一身高定西裝,戴著副細邊框眼鏡,斯文矜貴的模樣。
出眾的氣質任誰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視線,程斂目光朝我的方向掃了過來。
我慌忙低頭。
卻忘記自己早已變換面容身份。
他認不出我的。
「阿斂。」
一道清甜的女聲響起。
梁允夏,我的妹妹果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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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前的最後定格,是她笑盈盈地挽上程斂的手臂。
動作親密。
兩人好似一對無間愛侶。
2
拍賣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等待劇情到來。
身旁傳來竊竊私語。
「前排那位就是程總吧,我看他比傳聞中還要帥诶!」
「別痴心妄想了,沒看見人家有女伴嘛!」
「聽說這位梁家二小姐在程總白手打拼階段就不離不棄陪著人家,估計兩人好事將近了。」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漸漸犯起瞌睡。
夢中的程斂還是少年人的模樣。
他有著標準的桃花眼,湊近我,眼皮上的小痣十足蠱惑人心。
薄唇一張一合,咬字曖昧。
「姐姐,今天又打算怎麼玩我?」
隨即朝我覆了過來。
直到拍賣師一槌敲下去。
我驚醒。
後背早已一身冷汗。
3
我是十五歲的時候發現自己生活在一本書中的。
我的妹妹梁允夏是女主,而我梁初月,則是襯託她的真善美而存在的惡毒女配。
可惜命不長,最終死在十八歲。
其實很多事情不是無跡可尋。
妹妹長得漂亮,學習也好,所以無論妹妹做什麼,父母老師都會偏心於她。
而我,相貌平平,成績平平。
甚至平庸到連系統第一次見到我都忍不住發出疑問:「男主怎麼會喜歡上你?」
它口中的男主就是程斂。
彼時程斂還寄住在我家。
明明比我小一歲,卻因為省學費跳過級,跟我成了同班同學。
印象中的程斂沉默寡言,總是穿著洗得褪色的校服埋頭做題。
可我跟他除了偶爾在家裡碰面,他會規規矩矩打招呼、叫我姐姐以外,我們並沒有太多交集。
倒是梁允夏總喜歡圍著程斂轉。
我懷疑系統搞錯了。
可它信誓旦旦說不可能。
萬幸現在時間還早,還有機會糾正錯誤。
系統向我開出條件,如果我按照它的指示去做,它可以在將來幫我重新安排一個身份生活。
我答應了。
於是我開始態度惡劣地對待程斂。
欺負他,打罵他,把惡毒發揮得淋漓盡致,企圖讓他就此厭惡我。
後來我時常會想。
如果我能早點發現程斂每次看向我時,那些偏執的、病態的、近乎興奮的眼神......
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4
程斂一直隱藏得很好。
直到三年後,我的任務完成。
準備死遁的時候,十七歲的程斂終於不裝了。
他掐住我的系統,溫聲帶笑:「姐姐,你要去哪?」
那笑意不達眼底,似乎我的喉嚨也被一同扼住。
渾身血液倒流。
驚慌之中,我撲上去咬他的小臂。
齒間早已彌漫出一股鐵鏽味。
他眉毛都沒抬一下,反而輕聲哄誘:「來,再用力點。」
倒是系統,在我耳邊吱哇亂叫。
「宿主,你知不知道男主每次叫你姐姐的時候都在想——」
程斂終於不耐煩地皺了下眉,手上用力:「噓。」
系統隻剩斷斷續續的電流音。
下巴被抬起,我茫然地看著他,下意識脫口而出:「想......什麼?」
他笑了。
拇指極重地捻過我的唇,替我拭去上面的血漬。
「當然是想......」
他湊近我的耳邊。
「怎樣才能佔有你呀。」
我捂著耳朵猛地推開他。
程斂不怒,仍一瞬不瞬盯著我。
「姐姐,你說如果我放你走的話,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良久的沉默。
福至心靈一般,原本狂跳的心髒突然變得異常平靜。
我吞了下口水,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
「當、當然。」
「阿斂,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啊。」
他愣了一瞬,掐住系統的手一松。
也就是那一個失神的瞬間,系統瞅準時機帶我離開。
我騙了他。
時至今日,我仍忘不了程斂最後望向我的眼神。
黝黑的眸子仿佛一場風暴中心。
要將我撕碎。
5
除了程斂,我的死遁瞞過了所有人。
系統履行承諾給我安排了新的身份。
以前在梁家,我常年活在冷眼與貶低當中。
隻有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畫畫,才能獲得片刻喘息。
如今的我,新身份是畫室老板,在城南經營著一間書畫工作室。
也漸漸走出前十八年活在梁允夏女主光環之下的陰影,開始了新的生活。
這些年,我照慣例會參加一些拍賣會,為工作室購置各種藏品。
卻忘了這一次程斂也在。
都說七年就足夠全身細胞代謝,愛恨都化歸塵土。
就連系統也說:「配角是逃不掉被淡忘的命運的。」
程斂大概早就不記得我這號人了。
畢竟十年過去,劇情已經進入尾聲。
程斂和梁允夏此刻正是相愛的時候。
程斂會在這場拍賣會上,拍下那枚出自珠寶大師之手的定制鑽戒,並是因為,要用它在不久的將來向梁允夏求婚。
這時,周遭傳來ŧü⁼陣陣倒吸氣聲。
「天吶,程總瘋了嗎!」
我抬頭,剛好看見拍賣師落槌的動作。
「兩百萬,成交!」
拍賣師手中的那幅畫叫《拾月》。
就連外行人都能看出並非什麼大師之作。
可程斂依然用遠超其百倍的價值拍下,自然是為了作畫的人。
大家議論紛紛,都在討論是誰的作品。
我怔在原地。
因為那是十八歲的我畫的。
6
直到最後,程斂也隻拍下了一幅畫。
我沒由來地感到心慌。
拍賣會散場以後,我找了個休息室,打算聯系系統問問情況。
誰知剛坐下沒多久,就撞見梁允夏推門而入。
她泄憤一般將那幅畫摔在地上,歇斯底裡道:
「我等這一天等了那麼久,就等來他買這幅破畫?」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
大概是沒想到這裡還有人,她驚訝一瞬,神色很快恢復鎮定,揚起下巴睨著我:「你都看見了?」
梁允夏高中畢業以後就進了娛樂圈。
卻意外沒有想象中那樣順風順水,到現在也隻是個三線小明星。
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目中無人。
我替她把畫撿起,說道:「梁小姐,糟踐東西可不是個好習慣。」
「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拿畫的手一顫。
程斂不知何時走到了梁允夏身邊。
而梁允夏一把從我手裡奪過畫,寶貝一樣摟在胸前,轉瞬哭得梨花帶雨。
「是我沒保管好姐姐的畫,被這位小姐弄壞了。」
分明前一刻,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怨毒。
這裡沒有監控,梁允夏又打算仗著自己的女主光環像從前一樣誣陷我。
我解釋道:「不是我。」
意料之中沒有人相信。
我聽見程斂淡淡甩過來兩個字。
「賠吧。」
心頭湧起一陣酸澀,我直直迎著他的眼睛,咬唇倔強重復道:「不是我做的,我也賠不起。」
程斂這才分給我自進門以來的第一個眼神。
「你叫什麼名字?」
四目相對,他目光沉沉。
像有什麼倏地纏上我的四肢,將我往下拽,想要溺死我。
我艱難瞥開視線。
又覺得太過刻意,低頭從包裡翻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蘇黎,黎明的黎。」
「蘇黎。」
他重復了一遍。
每一個音都在舌尖回蕩,好像要把這兩個字嚼碎,吞入腹中一般。
梁允夏見狀,突然一反常態,拉住程斂的胳膊改口勸道:
「阿斂,要不算了,我看蘇小姐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程斂終於收回目光,語氣縱容:「好,聽你的。」
我如釋重Ṱṻ⁹負,剛想走。
「等等,」他又叫住我,「蘇小姐會做字畫修復?」
看他手裡捏著那張我剛剛給出去的名片。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隻能硬著頭皮回答:「會一點。」
程斂理所當然地把畫塞給了我,「那就麻煩蘇小姐代為處理了。」
我根本沒法拒絕。
畢竟百口莫辯的情況下,程斂沒找我計較損失就不錯了。
臨走前,憋了許久的話被我問出口:
「大家都說程先生為一幅畫豪擲千金,我有些好奇,畫這副畫的人對你很重要嗎?」
他笑了,俯身在我耳邊,用低到隻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
「那個人我日思夜想,恨得牙痒痒。」
「如果被我找到,我不會放過她。」
7
夢中,無數記憶碎片閃過。
一會兒是春光正好的畫室裡。
我咬著畫筆,問身後的少年程斂:「你覺得我畫的是什麼?」
他說:「夜空中有兩個月亮,豹子拾起跌落在地的月亮,他想,他可以為她而死一千次。」
一會兒畫中的豹子朝我撲過來,搖身一變,成年程斂將我按在身下。
他咬上我的耳垂,語氣兇狠:「梁初月,我不會放過你。」
一夜失眠。
第二天,我頂著黑眼圈來到工作室,程斂居然也在。
他穿著深灰色的高領毛衣,正坐在藤編長椅上看晨間新聞,像極了一位優雅的紳士。
看見我,他隻是淡淡打了個招呼,又低下頭去。
懸起的心落回實處。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程斂隻是來當監工的。
生怕夢中場景變為現實,我麻利準備修復工具,隻想早點做完,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我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再見到這幅畫。
《拾月》原本是畫來參加那年的國際青少年繪畫比賽的。
隻因為梁允夏隨口一句:「她的畫是抄襲的。」
我就被母親罵得狗血淋頭,她壓根不給我辯解的機會。
畢竟,真善美女主怎麼會騙人呢。
母親指著鼻子數落我,說白給我這麼好的條件學畫畫。
我看到梁允夏不懷好意的笑容。
被打那一巴掌的時候,我的身體失衡跌倒。
如果不是程斂,我的手掌就會按到撒落一地的大頭釘上。
在此之前,我還因為得知梁允夏喜歡程斂,欺負他欺負得更來勁。
把他叫來畫室。
故意用顏料弄髒他。
那時正值初春,程斂隔天隻能穿著半幹的校服上學,沒過多久就感冒了。
可就算這樣,替我拂開釘子時,他還是沒有一點猶豫。
即使他的手被扎得鮮血淋漓。
那是我對於欺負程斂這件事唯一一次動搖。
8
「在想什麼?」
恍神中,程斂突然走到我身邊。
我一激靈,手肘撞倒工具箱,裡面東西「哗啦」掉落一地。
他想過來幫我一起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