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被我高聲喝止。
程斂倚在桌邊看我收拾完後,才慢悠悠開口:「蘇小姐好像很怕我。」
他靠近我,神情晦暗不明。
「怕我吃了你?」
視線往下落,在我下半張臉停留。
又是那種瀕臨溺水的感覺,卻讓我感到口幹舌燥。
我無處可躲,偏頭不看他:「程先生還是不要這樣,會讓人誤會。」
他像是真不知道一樣,問我:「不要怎樣?誤會什麼?」
我道:「您和梁小姐好事將近了......」
幸好這時小助理在門口叫我:「蘇老師,有人找。」
我逃跑一般推開他。
門外,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的男生元氣滿滿地和我打招呼。
方昀是我以前課外培訓班的學生,現在在附近的大學讀書。
他正好路過,問了我一點專業上的問題。
我指導了他幾句,他笑著跟我道謝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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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程斂已經不在了。
傍晚,上完培訓班的課後,我回工作室收拾打掃案臺。
小助理準備把《拾月》摔壞的舊畫框扔掉。
裡面掉出了一幅畫像。
我彎腰撿起。
是一幅素描,紙面已經微微泛黃。
我還記得以前,我總讓程斂來畫室陪我。
他沒事做就會拿出素描本,但從不給我看畫了什麼。
這幅畫像估計是當年裝裱的時候不小心夾進去的。
小助理湊過來:「這畫的好像是蘇老師您诶!」
我這才發覺不對勁。
紙上一角的落款是十年前,畫的明顯是現在的我。
這......怎麼可能!
愣神中,身後傳來腳步聲,我以為是去而復返的小助理。
下一秒就被迷暈過去。
9
系統將我喚醒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雙手被反綁住,關在陌生的酒店房間裡。
門外傳來梁允夏不滿的聲音。
「綁個人怎麼了?我是女主怕什麼!」
系統壓低聲音:「看來女主也有系統。」
梁允夏有系統,我一點也不意外。
上次在休息室時,我就注意到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暈倒前的另一件事令我頭疼。
我道:「程斂似乎認出我了。」
我把發現素描的前因後果跟系統講了一遍。
系統 cpu 飛速運轉,沉吟片刻道:「宿主,我懷疑男主不是認出你,是他從始至終都在裝沒認出你......」
雖然暫時不清楚原因。
但如果程斂十年前看到的就是我現在的樣子。
我以蘇黎的身份裝作陌生人和他相處,在他眼裡一定十分可笑吧。
他不戳破我,或許是在享受折磨獵物的快感,隻等我力竭之時他便露出獠牙,將我拆吃入腹。
房門被人推開。
梁允夏走進來,在我身前蹲下。
「蘇小姐,知道為什麼綁架你嗎?」
「阿斂突然公開澄清我和他的關系,他以前從來不會理會這些流言的。」
「我調查過,他今天去過你那裡,是不是你在背後說了什麼?」
我道:「我什麼也沒說,不如你好好想想自己都做過些什麼吧。」
離近了,我發現梁允夏的模樣早就沒有十年前那樣驚豔好看。
如果不是靠化妝品撐著,已然泯然眾人。
聽了我的話,她的面容幾近扭曲,抬起我的下巴,指甲用力嵌進我的臉頰。
「你知道我等他等了多少年嗎!」
「眼看就要成功了,我不可能讓你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破壞掉!」
說完起身招來兩個身著黑衣的男人。
隻留下一句「處理幹淨點,別忘了把她的臉劃爛」後,就離開了。
這兩個男人倒沒有立刻對我動手。
其中一個盯著我,眼裡放光:「這妞長得不錯,哥,要不咱們先爽一下,不然可惜了。」
另一個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
兩人作勢摸上我的肩膀,要扒我的衣服。
系統急得一連報了好幾個錯,向他們釋放出高壓電。
趁兩人短暫眩暈的功夫,我拼命撞開他們,向門外跑去。
迷宮般的走廊上,花紋繁復的地毯吞沒了急促追趕的腳步聲。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萬幸系統還算冷靜。
在它的指揮下,我跑進一間屋子,總算把人甩掉了。
驚魂未定中,我一邊喘氣一邊給自己解綁,問道:「這是哪?」
系統道:「男主在這家酒店的套房。」
我一驚:「什麼!」
系統很無辜:「宿主,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強闖其他民宅吧。」
系統再三向我保證:「你放心,這裡隻是男主眾多房產的其中一處,他今晚不會來的。」
所以當我聽見開門聲時,在心裡把系統罵了十萬八千遍。
而系統大概還記著十年前差點被程斂掐死的事,早在他進來的時候就逃沒影了。
10
我躲在牆角,大氣也不敢喘。
程斂在打電話,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一邊脫外套,一邊把手機放在茶幾上,順手開了免提。
隻是望向某處時略一停頓。
我聽見對方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說:「沒什麼,Ťù₍屋裡進了隻野貓。」
「咔嚓」一聲,房門被他落了鎖。
程斂向我走近。
我的心髒狂跳,身體卻像被施了定身符一樣,動彈不得。
直到程斂將我扛在肩頭,扔到床上,我才想起掙扎。
男人襯衫袖口的扣子被我拽掉,衣料褶皺間露出一截小臂。
微凸的青筋上,有一個印子明顯的齒痕。
見我盯著那個齒痕發愣,程斂輕笑一聲,沒頭沒尾地問我:「喜歡嗎?」
我恍然想起,這是我十年Ṫű̂₁前咬的。
程斂竟然把它紋在了身上!
瘋子!
變態!
程斂摘掉眼鏡,僅存那兩分道貌岸然的克制也蕩然無存。
溫熱氣息隨著他的目光一道放肆落了下來。
「怎麼,不記得我了?」
11
「程斂,放開我!」
一出口,我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得不像樣。
雙手被按住,他的掌心炙燙著我的脈搏。
「不裝了?知道叫我的名字了?」
我掙扎不動,終於放棄。
「你明明早就知道是我,故意耍我玩很有意思嗎?」
「我這不是怕你跑了嗎,寶貝。」
他話題一轉。
「那個人是誰?你的小男友?還是說新的目標?」
我茫然地看著他。
程斂捻起我的一縷頭發,纏在指尖把玩,自顧自說著:
「怎麼想起來找我了,是發現別人沒有我好,還是我玩起來比較趁手,對吧?」
我愣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不,不是,那個男生是我以前培訓班的學生!」
審問還在繼續。
「當年的那個吻,是什麼意思?」
當年那個吻是什麼意思?
我也在心裡這樣問自己。
可惜找不到答案。
「不是說舍不得我,你舍不得我的方式就是躲了我十年?」
「我——」
程斂的耐心終於耗盡了。
未出口的話盡數淹沒在他來勢洶洶的吻中。
我被程斂抱起。
他雲淡風輕笑著,腰間的手卻寸寸收緊。
「梁初月,記住,是你先開始的。」
就好像頭頂懸著一把刀,它搖搖欲墜,但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落下。
而終於落下來的那一刻,突然就有種釋懷的感覺。
被綁架後的心有餘悸,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氣惱,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緒雜糅在一起。
我發泄一般咬在他唇上。
得到回應,程斂的眼神驀地一沉。
「寶貝,該還債了。」
......
程斂一直折騰我到後半夜。
尤其喜歡逼問我喜歡誰。
我嗓子都啞了。
醒來時,他還在睡。
原本掉在地上的破玩偶兔子卻已經被人規規矩矩放在床頭。
我死遁以後,父母把我的東西挑挑揀揀,有點價值的賣掉,沒有價值的都扔掉了。
昨晚激烈的時候,我指著那隻兔子斷斷續續問他:
「這是我的那個......你把它撿回來了?」
程斂沒否認。
幻想一下沉默不言的少年大晚上偷偷去翻垃圾箱的畫面。
總覺得有些許滑稽。
最後我把玩偶拿走了。
想想又覺得過意不去,給他留了二百塊錢。
12
我以為我和程斂已經兩清了。
《拾月》修復好後,我讓助理給他送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都在美術館布置展廳,準備我的個人畫展。
年少被中斷的夢想終於在十年後得見天日。
我將過去失去的每個自己撿了回來。
好像這一路的荊棘苦難都結出了甜蜜的果實,傷口早就沒那麼痛了。
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感覺到危機的時候,一個數米高的玻璃罩子已經朝我砸了過來。
我下意識伸手去擋。
下一秒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撲倒在地。
身後傳來爆炸般的巨響。
混亂的人群之中,我好像看見了梁允夏。
13
程斂將我護得很好,隻有後背輕微擦傷。
倒是他的手臂扎進一塊玻璃,萬幸醫生說沒傷到神經。
病房裡,護士包扎完離開。
我走到床前,面色嚴肅:「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他絲毫沒當回事,勾唇笑了笑:「你的手可比我的手有用。」
這話說不動容是假的。
我早就習慣了孑然一身,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堅硬的殼子裡。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夠保護我自己。
可那一瞬間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就算所有人都會離開我,但程斂不會。
「你這是什麼表情,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樣。」
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話題,歪著腦袋問我:「要是我真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這個話題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不滿我的沉默,將我拽到懷裡,「為什麼躲我?」
我說:「我沒有躲。」
他又問:「那兩百塊錢是什麼意思?買我一晚?」
我解釋:「那是我買玩偶的錢,你要是覺得不夠,我可以——」
程斂的呼吸撩在我耳邊:「那我要是覺得給多了,還能再來一次嗎?」
總覺得他說的可能不是玩偶。
我的臉頰燒得發燙。
恰好此時電話響了,我連忙從他懷裡跳出來去接電話。
方昀說要來看我。
不是看不出這個大男孩的心思。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可他說自己已經在醫院門口了。
於是我對程斂說:「有朋友來看望我,我先出去一下。」
門剛拉開一條縫,就被按了回去。
程斂從身後單手摟住我:「是上次那個男生?」
我隻能如實答:「是。」
門外腳步聲在走廊停頓,徘徊。
程斂細碎的吻就在這時落向我頸間,像貓爪似的一撓一撓,痒到心尖。
「別出去,讓他走。」
我縮著脖子:「別鬧。」
方昀找不到我,給我打了第二通電話。
突兀的鈴聲讓他很快朝我們這邊走來。
程斂隻好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我。
走出病房,方昀手捧了一束康乃馨,略有局促地跟我打招呼。
「蘇老師。」
我道:「不用這麼叫我,你現在不是我學生了。」
方昀猶豫許久,終於鼓起勇氣:「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這時,病房裡「哗啦」一聲,我和他俱是一震。
進去一看,原來是水杯碎了。
程斂胳膊上的紗布滲出了血。
他的聲音慘兮兮的:「寶貝,別擔心,隻是傷口裂開了而已。」
我連忙跑去叫護士。
回來的時候,方昀已經走了。
程斂把玩著那束花,可憐的花瓣被他一片一片捻下來。
我嘆了口氣:「你跟方昀都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