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辜地笑:「沒什麼啊,我就說謝謝他來看你而已,姐姐。」
程斂慣會用他這張好看的臉示弱騙人,其實心腸比誰都黑。
可我很難對他說出半句責怪的重話。
即使我知道他是故意弄傷自己的。
14
展廳那日的事故調查有了結果。
據當時的工作人員回憶,他們同時出現了過電一樣的感覺,手使不上力氣,才導致事故發生。
很大可能是梁允夏和她那個系統搞的鬼。
時隔許久,系統再次上線。
「別別別,宿主你先別罵我,這段時間我回了趟總局,可算搞ŧṻ₀明白了。」
「你妹妹的系統其實是個換命系統,她偷走了原本屬於你的女主氣運。」
「但是氣運這玩意吧此消彼長,因為宿主這些年過得越來越好,你妹妹的女主氣運眼看已經到頭了,可她好像還完全不知道。」
系統似乎還有些憂心忡忡:
「其實換命系統這一型號我們管理局早就禁用了,不知為何它會出現在這個小世界裡。」
「馬上就到劇情結束的那天了,我總有不安的感覺。」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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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結束恰好是我的畫展正式開展的日子。
在我去找梁允夏算賬之前,反倒是她先來找了我。
她不知道動用什麼資源,帶了不少媒體過來,十分引人矚目。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程斂。
梁允夏挽著程斂的手走到我面前,像我們十年後再見面的那天一樣。
她得意地對我說:
「阿斂他已經忘了你了,他馬上就會和我結婚。而你,隻是介入我們之間的第三者。」
「你說,大家會怎麼罵你呢。」
說著,她轉身對媒體哭訴起來。
我的內心沒有太大波動,冷眼看著她越哭妝越花,醜態全被媒體拍了下來。
隻能說梁允夏對程斂太不了解了。
要忘的話這麼多年他早忘了,還能等到現在被你拿捏?
我看向程斂,撞上他玩味的眼神。
朝他禮貌笑了下:「程先生不說兩句解釋一下?」
鏡頭前的程斂活脫脫的斯文敗類。
他道:「不好意思,梁小姐的精神不太正常,說的話還請大家不要當真。」
梁允夏終於不哭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程斂:「阿斂,你、你說什麼!」
展館內接二連三有媒體接到電話,紛紛湊上前把鏡頭懟到梁允夏臉上。
「梁小姐,有業內知情人士爆料您在片場耍大牌......」
「梁小姐,請問您是否涉及一樁綁架案......」
梁允夏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程斂偷偷勾起我的小指,把我拉出媒體包圍圈。
「我為了某個人一直忍辱負重到現在,是不是該有點補償?」
「什麼補償?」
「嗯......愛我?」
16
沒有了女主光環護體,梁允夏算是徹底完了。
程斂去送媒體離開展館。
梁允夏像被抽走了靈魂,一下子頹廢地跌坐在地上。
我蹲在她面前:「你看吧,程斂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她這才稍稍回過神,不顧形象地對我破口大罵: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反正阿斂也不是真心喜歡你,他喜歡的是一個死人!死人!」
我笑得前仰後合:「我的好妹妹,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好歹對我這個『死人』放尊重點啊!」
梁允夏瞳孔震顫。
「你!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是梁初月!」
「呵,怪不得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不對勁,阿斂從來不會對一個陌生人這麼上心!」
她說著說著,作勢撲過來要掐我的脖子。
「梁初月,你從小就樣樣不如我,憑什麼能過得比我好!」
我一巴掌給她扇蒙在地。
「憑什麼?憑就算所有人都放棄我,我也不會放棄我自己!」
「你有的已經夠多了,爸爸媽媽愛護你,老師同學喜歡你,可你為什麼肆意揮霍,從來不知道珍惜呢?」
「是你一直貪婪無度地索取,把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梁允夏,這個世界從來不是為你一個人而存在的!」
「對了,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
「程斂他能聽到的。」
「每一次,你和你系統的對話。」
「你猜猜在他心裡,你究竟是什麼樣子?」
梁允夏的臉色終於變了。
她震驚地看向我,像是想到什麼恐怖的事情,捂著臉尖叫:「不!他怎麼可能,不會的,不會的......」
「你不知道吧。」
「程斂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偽裝。」
17
沒過多久,展館玻璃穹頂外天色驟變,黑雲翻滾。
梁允夏突然抽搐著暈倒在地。
系統再顧不上躲著程斂,急道:
「糟了,這個壞系統這麼多年一直在以梁允夏的貪欲為養料。」
「這個世界是它的牢籠,它想要在劇情結束以後毀掉這裡逃出去!」
「它的力量太強大了,我阻止不了!」
話音剛落,整個世界像被按下了靜止鍵。
靜,太靜了。
腳步聲被襯託得格外清晰。
我聽見一個冰涼的、震怒的系統音自頭頂上空籠罩下來。
「你怎麼還能動!」
程斂半邊臉隱在陰影中。
他摘下眼鏡,目光如薄刃,望向空中時像深淵裡爬出的惡鬼。
「你猜猜。」
他緩緩伸出手。
壞系統在他手中似有形體存在一般,被他一把掐住。
系統一邊忍著 ptsd 一邊道:「哦!哦我的老天!男主在對抗它的力量,他是想和它同歸於盡!」
耀目白光將一切吞沒之前,程斂看了我一眼,嘴唇一張一合。
他說:「寶貝,別哭啊。」
18
那天下了好大一場雨。
壞系統消失在這場雨中,而程斂陷入了昏迷。
我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有時會懷疑自己是否過於冷血,不然怎麼真就沒掉一滴眼淚呢。
梁允夏沒有了系統之後,整天神神叨叨說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女主。
她被送到精神病院裡等待法律制裁,最後在驅車逃跑的路上墜崖身亡。
被中斷的畫展重新舉辦,得到了行業內的關注與肯定。
我的日程被排滿,多家媒體爭相採訪我,贊譽我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忙碌著,又空虛著。
這天,系統找到我。
「宿主,有些東西,我覺得應該給你看。」
系統調取了程斂的記憶。
病床上的男人闔目而眠。
我親了親他眼皮上的小痣,握著他的手閉上了眼睛。
19(男主視角)
程斂人生中的前十四年是一片灰白的。
在來到梁家見到梁初月的第一眼,奇跡般地恢復色彩。
喜歡上梁初月,似乎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情。
很快他就發現,他眼中的梁初月和別人眼中的不同。
這是獨屬於他的秘密。
梁初月在梁家的處境似乎並不好。
突然從某天起,她開始和他產生交集。
雖然那交集的方式是打罵欺負他。
......
可她真的是太不熟練了。
第一次居然把他單獨叫去學校儲物間。
老舊燈泡發出忽明忽暗的光,她的話ƭū́⁼語生澀磕絆,罵人都罵不利索。
不知道的Ŧùₜ還以為是在說什麼情話。
真想嘗嘗這張嘴裡是什麼樣的味道。
當然也隻能想一想。
真要付諸行動,可能會嚇到她。
......
生活忽然多了許多樂趣。
每天晚上他都會躺在床上期待著,第二天她又會跟他玩什麼樣的遊戲。
當然,這一切都要感謝她的系統。
直到後來聽說她要死遁離開。
她是不是有除他以外新的目標了?
還是說他那些陰暗卑劣的企圖被她發現了?
於是他索性不裝了,剖開真正的自己讓她看清楚,記清楚。
舍不得欺負她,隻好欺負下她的系統。
她的話語是淬了蜜糖的刀子。
讓他短暫致幻,徒留滿嘴苦腥味。
她騙了他。
她還是走了。
意識到自己在忘記她,是她離開的第二天。
她留給他的東西隻剩那一個結痂的齒痕。
於是他把齒痕一點一點親手紋在身上。
......
他被困在劇情裡, 日復一日地忘記,想起。
有時候,身上的那個齒痕會痛, 他好像又把她記得更清楚了一些。
漸漸地,她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十年後,拍賣會。
越過眾人, 他一眼就看見了她。
還以為是在做夢, 或者是思念成疾的幻覺。
直到問她的名字,他才終於有了重逢的實感。
......
她似乎很怕他。
眼睛總是局促地亂瞟, 不知道往哪裡看。
怎麼能這麼可愛。
他快要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欺負她。
讓她眼裡蓄滿淚水,讓她眼裡隻能看見他一個人。
那天晚上是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事後,趁她睡著。
他偷偷拿出藏在抽屜中的戒指給她帶上, 輕聲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他在腦海裡幻想了一遍她答應後的場面。
心滿意足地把掉到床下的兔子玩偶擺回床頭。
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
其實他早就知道梁允夏的真面目。
遲遲不動她, 隻是在想要怎樣才能對她一擊致命。
展館那次事故前,他撞見了梁允夏和她的系統在盤算控制他,讓他失憶的事情。
他覺得, 這是他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他花了十年將他的寶貝刻入骨血, 除非他死, 不,他死也不會忘記。
後來, 他將計就計。
利用多年來掌握的證據,一步一步,讓梁允夏邁入為她設好的陷阱中。
......
打算和那個壞系統同歸於盡的時候, 他回了頭。
雖然哭起來也很好看。
但他不希望他的寶貝在除了床上以外的地方掉眼淚。
不過他知道她不會哭。
沒人能成為她的後盾, 她自己就是自己的鎧甲。
豹子願意為他的月亮而死,一千次一萬次。
希望她不再破碎。
希望她重回天上,或是任何自由的地方。
而他能遠遠看上她一眼,就已經很滿足了。
......
時間在明亮的光暈裡倒退。
他想起了前世,想起了她被梁允夏換走命運並害死在十八歲,她的父母都是幫兇。
想起自己假意與梁允夏訂婚, 引爆炸彈和梁家人同歸於盡。
當他意識到小世界在重啟時, 他向主神許了個願望——
希望下一世他能一眼就認出她。
20
我的心髒像被人挖空了一角, 一點一點腐蝕塌陷。
先是輕聲抽噎, 到最後,終於放聲痛哭。
系統在一旁喃喃感慨:
「前世的男主以一己之ţůₒ力讓小世界重啟,結果自身受其影響, 產生了許多 bug。」
「宿主,這就是為什麼男主不僅能聽見系統的聲音,還能看見摸到系統實體的原因。」
系統離開後, 我趴在床邊靜靜看著程斂的睡顏。
「你問我那個吻是什麼意思,其實我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我想,如果當時換成任何一個其他人, 我大概都不會對他作出相同的舉動。」
「因為我喜歡你呀, 程斂,你聽見了嗎?」
「我想你了。」
程斂不會給我回答。
就像他的愛意從來隻展露冰山一角。
包括他一次次地說恨我,每個字都是愛。
不知不覺睡著了。
好像有什麼動靜, 我惺忪抬頭。
月光下,程斂對著我笑。
我看愣了。
一時分不清現實夢境。
「睡傻了?」
他輕輕捏了下我的臉。
「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