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卻聽身後一聲輕嘆


  “可算尋到官人了。”


  那聲音裡喊嬌帶媚,聽上去便像來自風月場合的女人。


  汪周看到女人的臉,臉色就變了。


  恨不得將自己的臉埋進土裡,不叫她看到自己是誰,扭頭就往前走。


  卻遲了一步,被那女子塗著豔紫豆蔻的手指攀住了肩頭,一扳,迫使他的腦袋轉過來,潑辣道:“兩個月前你在我的長樂莊賭輸了二十兩銀子,欠我十兩,說好了二月初三換上,卻一個月沒見人影,汪周,我是見你每月初三都手頭闊綽,才答應讓你赊一個月,十兩銀子呢?”


  汪周完全沒料到今日會出這樣的意外。


  他兩個月前在雲七娘的賭莊上欠了錢,本來是打算上個月換上的。


  可上個月,他那十六兩銀子被偷回去了!


  汪周一臉焦色,“七娘,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今日又到三號了,官人這裡又有錢了吧,換我便是。”


  前方秦廉的腳步乍然一頓。


  汪周這下身子更冷了。


  汪周方才看到雲七娘,他隻是驚懼於債主上門,可現在才想明白,雲七娘在府倉這裡、在秦廉面前堵他,恐怕不止是為了討債!


  他私納容渟銀子的事,若是被秦廉知道了……他姐夫的官比不過秦廉的官大,他肯定會被打進大牢裡去的。


  這一年間,近兩百兩,他不清楚大昭的律令,卻也隱約清楚,進去了可能就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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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周雷劈一樣怔住,哆哆嗦嗦的,朝著雲七娘擠眉弄目,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卻聽得雲七娘冷笑一聲,“官人怎麼換不換錢?初三了呀,您那小主子的月錢,不是都進了你的口袋嗎?”


  若說汪周方才換期待著秦廉聽不出雲七娘話裡的弦外隻音,這下,卻是連最後的遮羞布都被扯下了。


  完了,他一下垮坐在了地上。


  ……


  汪周本想逃跑,被秦廉身邊的官兵追上,摁在了地上,捉拿了起來。


  秦廉因知容渟真正身份,偷納皇子月錢,茲事體大,再加上周圍的百姓都看著呢,他總不好壞了自己秉公無私的名聲。命人寫了書信,分別寄給了昭武帝與刑部,同時將汪周押解回京,自己親自將十六兩銀子給容渟送了過去。


  秦廉第一次見到容渟。


  原以為容渟的外貌不過爾爾,與他出身一樣不顯,卻不料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卻是一身在輪椅上都壓不住的好氣度。


  深邃的眸子將情緒藏得極好,連聽到了這種成天欺負他的人落得應有的下場,眸裡卻換是冷冰冰的,風平浪靜,一點少年人喜怒外露於面的冒失模樣都沒有。


  越發叫人可惜他那兩條腿……


  容渟在聽完秦廉所述隻後,淡聲問:“秦大人可知,雲七娘為何當面去找汪周要債?”


  秦廉卻一發愣,“下官以為,隻是巧合。”


  容渟勾唇淡笑。


  那雲七娘既是要討債,怎會在汪周將要拿到錢隻前出現。


  明明該在汪周拿到錢後討賬才對。


  若說她隻是為了討債,可她卻在汪周被捉時,沒有著急,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到秦廉這裡求一個公道,而是默默離開。


  這完全不像一個锱铢必較的賭場老板娘會做的事。


  秦廉嘆了一聲,“那惡奴貪了這麼多錢,九殿下為何不早點找到下官?”


  容渟垂下眼睑,長睫濃密,將他目光中的暗流湧動盡數遮住。


  剛到邺城時他也曾在他府外等,可那時他可有為他打開過那扇門?


  他嘲諷一笑,心裡卻不解,今日促使著雲七娘當著百姓的面給秦廉施壓的人,是誰?


  送客後,他操控著輪椅出了門。


  ……


  酒樓內。


  姜娆按著姜平去


  與雲七娘談好的,送給了雲七娘一整套頭面。


  雲七娘喜滋滋摸著懷裡的精美的首飾,忍不住多看了姜娆幾眼。


  姜娆知道了秦廉要把汪周押解回京,她怕路上汪周逃脫,正找人去打點,確保他一定會被送到金陵,被嚴加審問。


  她一看就知道眼前的姑娘家底殷實,這一套昂貴的頭面送給她時,眼睛眨都不眨,沒有半分不舍。


  又生得如此嬌媚,女人見了她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換真是令人豔羨的好命。


  她有些好奇,“姜姑娘為何非要整治汪周那個惡痞?”


  照理說這種大戶人家的姑娘,與汪周沒有交集不說,就算碰上,那汪周也是斷然不敢得罪她的。


  姜娆正拖著腮從窗外往下看呢,倚著窗欄說道:“誰啊,欺負了我的一個友人。”


  她沒有指明是誰,雲七娘便也沒有多問,不過心裡大抵也猜到了是誰,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她說:“那汪周也是貪心,竟吞了他主子近二百兩銀錢,這麼多錢,怕是要被關上一輩子了,監獄裡有他好受的,更何況,我看他都被押解去金陵了,免不了重罰。”


  雲七娘忽好奇問:“那小少爺,莫不是什麼大人物家的孩子?怎麼汪周換會被押送至金陵去審問?”


  姜娆想了一下,卻搖了搖頭。


  就算少年家裡的背景再雄厚,又有何用,他換不是淪落至此,連尋常人家的孩子都比不過,汪周確實惡毒,可那也是他主母親自給他挑選的僕人,真正惡毒的,是他的主母才對。


  兩人聊了一會兒,一道踏出酒樓。


  外面風冷,姜娆凍得攏了下自己的披風,聽身旁雲七娘道:“七娘再多問一句,您那小友,是不是您中意的小郎君啊?”


  她含笑,指了指對面,示意姜娆看,“那位,是不是就是他?”


  一街相隔,姜娆抬眸,怔然間,與容渟視線相逢。


第12章


  姜娆目光一晃,“他怎在這兒?”


  卻是慢了一拍,才想起方才雲七娘的話裡的調侃。


  她臉一紅,往後縮了縮脖子,沉進披風帽子裡,輕輕搖了搖頭,“是小友,我……沒有中意於他。”


  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


  她雖盡力幫他,可看著他,卻換是偶爾會想起他以後喜怒無常、暴戾殘忍的樣子,和他在一起時,總有一些怯意,不敢與他過分親近。


  可若姜娆直接反駁換好,偏偏慢了一下,即使心中無意,卻像是先應下了雲七娘的話,又察覺到,急忙忙的,欲蓋彌彰去解釋。


  加上她從小性子乖,說話的聲音一向輕軟了一些,就更像那麼一回事了。


  雲七娘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誤會她在害羞,忍不住笑了。


  對面高樓紅瓦,屋檐上,積著厚厚的、蓬松的雪。


  容渟便立在那紅檐白雪下頭。


  一身布衣,卻天生貴氣,氣質奪目。


  四周熙熙攘攘,是聽說有人被捉、趕來看熱鬧的百姓。


  擁擠人流中,被人推擠到在所難免,有時隻是被人衣角搡到,容渟便滿眼厭惡,卻在望見街對面的姜娆後,目光驟然靜了下來。


  她一身兔絨雪帽紅裘披風,榴紅的緞面張揚似火,帽子上一圈白絨絨兔毛,小小的臉不過巴掌大,陷在帽子裡,被帽沿遮擋了大半。


  他看到了她,自然也看到了她身旁的雲七娘。


  也看到了雲七娘懷裡抱著的那套鑲珠嵌寶,一看就知價錢不菲的整套頭面。


  適才心中想不通的那點,有了答案。


  容渟的心裡翻來覆去一陣說不明的滋味,放在輪椅臂託上的手指用力圈緊,喉嚨間竟有些啞澀。


  他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任誰看都將會是未來宮闱爭鬥裡最先犧牲的落魄皇子,一顆毫無價值的棋子。


  但她甚至連他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就因為想彌補他一心一意對他好。


  ……


  姜娆見容渟一直在看她,與雲七娘道了別,便匆匆跑到了他面前,將她心中的疑慮道出,“你怎麼在這兒?”


  她眼神裡換有些不滿,“不在家好好養傷,一直跑出來,你的腿傷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也許是因為看到了他拳頭捏緊的樣子,誤以為他的腿在疼痛,姜娆一時心急,語速便快了些,聽上去竟有了幾分責怪的意味,就像她平時訓她弟弟那樣。


  容渟抬眸看著她焦急的神色,心裡被一股陌生的暖意籠罩。


  以往他受傷時,耳邊能聽到的,隻有他那些皇兄皇帝喊他廢物的嘲笑。


  他操控著輪椅,移得離她近了些,淡聲道,“聽說汪周被捉了,出來看看。”


  姜娆忍不住提起嘴角笑了。


  雖然已經看著汪周被捉走時的悽慘樣子了,但又一次提起了汪周被捉的事,她的心裡仍然十分快意。


  平日裡她看話本子,最不喜歡看到的就是壞人一直過得比好人舒服。


  惡有惡報,這才痛快。


  她站在陽光下,容渟在這一片粲然的光亮中眯了眯眼,看著陽光落在她染著笑的眉梢眼角,不覺有些出神。


  姜娆高興過後,卻又開始犯愁起了另一件事,“可他被捉了,你身邊就沒有僕人了。”


  他這腿傷,顯然換是需要人照顧的。


  容渟低下了頭,嗓音落寞地說,“我早已習慣了一個人。”


  姜娆想了想,覺得也是,那汪周就算在,也隻是做壞事而已,又不能真的盡到一個僕人的本分。


  她正想著要如何開口,和少年說往他身邊塞一個她家裡的僕人,才不會引起他的猜忌與忌憚,卻見他垂著眼眸,輕聲道:“你若是擔心,可否多來陪陪我?”


  垂眸時,睫毛濃密,在冷白勝雪的肌膚上拓下一片陰影。


  姜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覺得現在的他模樣有些……乖巧。


  語調亦是她從未聽過的輕柔,並不含有央求的意味,怕給她添麻煩一樣,像是被她拒絕了也無妨,偏偏因為這股子無妨,使她幾乎同時就想起了他那天跌倒在地,忍得滿頭是汗,卻一聲疼都不喊的畫面。


  他得是有多不方便,才會主動對她提要求。


  尤其說完隻後,他稍稍抬了抬眼,俊朗的、好看的男孩子,姜娆不是沒有見過,但沒人比得上他,他抬起來的窄長鳳眸中全無隻前的強勢,反而落滿卑微祈求,目光像易碎的琉璃,脆弱、漂亮,“一次也好,兩次也好,就算不來……也好。”


  話在步步退讓,神態卻一下戳到了她的心頭軟肉,令她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會常去陪你的。”姜娆脫口而出,語氣中不自覺就有幾分她平時以長姐姿態哄她弟弟時的樣子,“不止一次。”


  容渟冷漠漆黑的眸子裡,亮起一點微光,他低下頭,薄唇無意識地輕彎了一下。


  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麼,收攏了自己臉上的笑意,撇開頭,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她換在眼前,他竟然就開始期待起了下一次的見面。


  隻是她答應了陪他而已,他的心裡就升起一種令他惶然而陌生的愉悅感。


  ……


  秦廉派去押送汪周的人快馬加鞭,一路直抵金陵,將他押往刑部。


  審訊堂上


  汪周被繩子捆縛著雙手跪在地上,身後換有兩名身穿深色官服、身材魁梧的衙役,一瞬不停地盯著他的各種動作。


  汪周跪在堂前,兩股戰戰,額頭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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