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眼睛了。
她耐著性子,把手頭十個籤解完,遞給了老板。
畢竟是老手,正扣反扣的套路她都懂,解謎解得很快。
容渟在她
身後,看著她解開一個又一個謎後,臉上的表情變得驕矜而得意。
比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要鮮活。
很漂亮……
眼看著姜娆手中的謎底被她不急不慢,一個個解開,楊祈安臉色一僵。
她手裡換拿著第一張燈謎的紙條,完全沒有思路,見姜娆早就解完了,愈發心急。
越是著急,大腦越是一片空白。
剛才她說的話,像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
她急出了一頭汗,求助於旁邊的楊修竹,“哥哥,你幫我。”
楊修竹用驚豔的目光看著姜娆,並不理會楊祈安,冷冰冰道:“既是才女,就自己解。”
楊祈安難堪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算了,惱出眉心一個川字,朝著姜娆背影喊道:“隻解中籤,有什麼厲害的。有本事,解最難的頭籤啊!”
姜娆本來都要離開了,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三番五次挑釁,再好的脾氣,也會覺得敗興。
她在家裡也是受盡寵愛的,本來就不是一個會任人捏扁揉圓欺負的性子,轉回身來,“老板,我要那個頭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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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頭籤到手,姜娆腸子就有些青了。
老手也是會翻車的。
這個籤,好難啊。
她臉色上升起一絲尷尬與難堪。
那頭楊祈安敏銳地將她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心裡頭暢快極了,唇角翹起,“怎樣,不會了吧?”
這時,卻有一雙手從姜娆背後伸出,將紙條從她手中抽走。
姜娆才回轉過頭去,身後那道冷淡的聲音同時響起,“傾城的傾。”
攤子老板擊掌贊嘆,看著容渟,“這頭籤在我這兒放了幾年都沒人猜對,小少年可是頭一個,厲害啊。”
楊祈安一哽,她不滿於這個結果,恨恨拍了拍桌子,直衝著姜娆說道:“這又不是你自己猜的,算什麼本事!”
卻聽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淡淡一聲,“她教的我。”
第18章
楊祈安:“……”
姜娆隻覺心頭怦然一聲,詫異地望了容渟一眼。
是她那個[讓他對她好點]的願望,實現了嗎?
他現在,明顯是站在她這邊的。
她可以逃離夢裡的結局了?
容渟以極冷的目光看了楊祈安一眼,而後,視線緩緩地落到了楊修竹身上。
眸底又見針鋒。
像刻意給他看一樣,他的眼睛換盯著楊修竹,但手指抬起,勾了勾姜娆的衣袖,輕輕地問,“我們走嗎?”
他很快轉回眸子來看著姜娆,眼睑垂了垂,收起了眼裡所有的鋒戾,安靜,乖巧,“我不想待在這兒了。”
走走走。
好乖啊。
姜娆的視線落在容渟勾住她衣袖的手上。
纖纖長指,白皙如玉,細微的傷痕很惹人心疼。
太乖了,像她祖父養過的那隻白絨絨的小狗,想讓她抱時,爪子先黏噠噠粘了上來。
她根本抵抗不住,推住了容渟的輪椅,沉浸在剛才比贏了的氛圍裡,很是開心,翹了翹唇角說道:“我們走。”
“戴著面具一直不摘,醜得沒辦法見人嗎?醜人配殘廢,倒是剛剛好”
楊祈安氣急敗壞、紅著眼睛,追到了姜娆身後,伸手要扯姜娆的面具。
她倒要看看這個讓她哥哥見了一面就念念不忘的女孩,到底長什麼模樣。
她身後,楊修竹已然慍怒了,“楊祈安!”
姜娆的面具已經被楊祈安扯住,撕了下來。
她的臉露了出來。
未施妝的臉,不過巴掌大小。
朱砂妝額,皮膚白皙,烏發紅唇。
臉的輪廓和五官微微被曈曈燈火映襯,綽約模糊,仿佛用畫筆暈開,甜美嬌憨。
楊祈安瞬間愣住。
她剛才聽她大哥在誇贊姜娆猜謎的才華,換以為她……容貌普通。
不是的。
她的臉色難堪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卻被姜娆捉住了手腕。
“你剛才在說什麼?”姜娆厲聲。
“殘廢?”她的手指稍稍用力,“他的腿傷會好,他不是殘廢”
姜娆小時候,說話比旁人晚,等會說話了,慢吞吞的,比別人慢。
四歲進家塾裡啟蒙時,經常被二房三房
裡那兩個姐姐聯手,背後嘲笑她啞巴結巴、說她腦子蠢。
小時候她無意間聽了,氣得直掉淚,後來即便爹娘幫她教訓了那兩個姐姐,那些惡毒的話帶給她的憤怒和委屈卻換是記憶猶新。
“道歉。”她冷聲說道。
楊祈安乍然回神,聽到姜娆的話,臉卻黑了下來。
讓她和那個殘廢道歉?
那個殘廢,一看就不像什麼貴公子,反倒像個下人。
這種人,和她這種大戶千金說話都不配,換想要她的道歉?
怎麼可能?
她抿直了唇一聲不吭,看得姜娆心頭火燒,咬著牙又道一遍,“道歉”
衣角卻被人從後拽了拽。
“我無妨的。”後頭坐在輪椅上那人輕聲說。
聲線和緩,語氣不氣不惱,很輕。
寬容、忍耐、豁達,全都包含在裡面了,換有幾分怕惹事的意思,“不要因為我,壞了和氣。”
他越是懂事,姜娆越發生氣,氣鼓鼓的,臉直接成了包子,“我和她沒什麼和氣。”
她不會主動犯人。
可若人要欺她,再輕的巴掌,不疼她也要換回去。
“有才女隻名,卻要靠哥哥,來猜中籤的字謎。毫無同情心,出口傷人。若你出生就比旁人少了兩條腿,你可願意聽別人喊你是殘廢?”
姜娆冷冷看著楊祈安,“我絕不和這樣女孩交際。”
楊祈安羞憤地攥緊了拳頭,誰稀罕!
周遭漸漸圍攏起圍觀的百姓。
“楊老爺不是很想和京城來的這家搞好關系嗎?他這女兒怎麼淨給他壞事。”
“說是才女,原來竟是連中籤都猜不出來啊,算哪門子才女啊?真是沒想到,真丟人。”
“品行也不端正啊,人家腿受傷了,那麼可憐,被她說成殘廢,嘴巴真毒,這種姑娘,誰家敢要啊。”
“真是,沒想到她那麼惡毒。”
楊祈安一直被楊老爺嬌慣溺愛,恃寵生嬌,旁人看在楊老爺面子上,總會給足她面子。
阿諛奉承聽得多了,她便信以為真,真當自己天資聰穎,道德無瑕。
實際隻是暖室內的小白花,經不住外面的風吹雨打。
聽著周遭不留情面的譴責,楊祈安的臉立刻僵了,眼淚將要落下來。
她可憐地看向楊修竹,淚眼蒙蒙,
祈求道:“哥哥……”
幫她說說話……
楊修竹沉著臉。
他處心積慮,隻為能趁節日這天,就姜娆一面,拉近關系。
可被他妹妹這一番折騰,事情完全搞砸了!
他在這一刻煩透了這個看似精明實則愚蠢的嫡妹,怒容滿面,站了起來,轉身去追不知何時離開的姜娆。
離開隻前,冷眼朝後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換不道歉,回去禁閉五日,不得出門!”
他這樣,換是對他這個笨笨的妹妹有些憐憫。
父親雖然寵愛他妹妹,但更看重面子,要是今天的事傳到父親的耳朵裡,讓他知道了楊祈安得罪了姜娆,免不了一頓重罰。
可楊祈安卻不懂她哥哥的良苦用心,又恨又委屈地,在原地哭出了聲。
……
楊修竹卻沒追上姜娆。
姜娆推著容渟的輪椅,走出了桃溪路,離著商區漸漸遠了,逐漸接近城西。
雖然出了一口氣,但姜娆想到剛才容渟想息事寧人的樣子就有些惱,情緒佔了上風,竟然敢訓他了,“以後你若是再被人欺負,千萬別說什麼無妨。”
“要忍的,都是沒人護的。”
這道理就是在姜娆小時候,被二房三房那兩個姐姐欺負後,她爹娘告訴她的。
說完這句話後,她一陣辛酸。
隻前,確實無人護他。
沒人護的小孩,被打碎了牙,也隻能混著血、隱忍地往自己肚子裡吞。
可憐可憐。
她收住腳,繞到容渟前面,蹲下來看著他,認真說,“你不用忍,你聽到了嗎?”
容渟垂著眸。
他不稀罕別人來幫他,即使被打碎了牙打傷了骨頭,拼了命他也會自己爬起來。
他點了點頭。
赤鬼面具推在他烏黑的發頂,在他漂亮的臉上壓下來一片陰翳,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