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在他想強行抱它回去時,抓了他滿臉傷痕。
那些搖尾示好、曾經叫他覺得溫暖的招數, 又被它用在了新的主人身上。
……
貓成了皇後宮裡跟在宮女身後搖尾乞食的寵物。
他對人間最後那點信任終於磨蝕掉了幹淨。
沒必要同情弱者,沒必要相信別人。
……
這麼久了, 他是又一次學著去相信一個人。
容渟蒼白著臉, 腦海中殘存著她與效忠於皇後的死士相談甚歡的場面。
久久揮隻不去。
他自嘲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確實忍受不了丁點兒的背叛。
忍受不了示好背後的別有用心。
隻是腦海裡,與她相逢以來的這些日子卻也走馬觀花般過了一遍。
眸色越來越黯沉。
垂頭, 看著自己握攏的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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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用這雙手,殺死了那隻貓。
可貓斷掉最後一口氣時孱弱的悲鳴與抖搐,若出現在她的身上模糊而不真切的畫面從他腦海中閃過,容渟的手猛然一哆嗦。
不舍得。
他繃緊的手指松開,搭在了輪椅上,轉了方向。
沒關系的。
她和死士暗中交談的種種,就當他沒有看見。
因為是她,別有用心,也沒關系。
他不會給她害死他的機會。
但他要她到他身邊
來這個結果。
……
“那小姑娘為何要把人帶往城東啊?”
“說是……懲惡揚善。”
剛才一直在配合姜娆的驛吏對發問的同僚說道:“可是,看那青衣人的身姿,像是有功夫的,再瞅瞅他那兇煞粗莽的樣子,說不定換有命案背在身上。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為何要淌這攤渾水。”
容渟本欲獨自推著輪椅離開,聽到那二人的交談,卻是一頓。
眉頭徹底松開,覺得自己剛才胡思亂想,倒像是個笑話一樣。
隻是
她若想算計那個死士,會有危險!
容渟擰緊眉頭,轉回頭去,冷聲,“她去了哪兒?”
驛吏抬頭,卻因眼前少年身上那與他精致面龐完全不符的滿身煞氣一怔,“城東。”
……
姜娆顛著手裡那點碎銀,腳步輕快,一路將青衣人帶向城東。
到廢屋前,她停住腳步,“到了。”
青衣人狐疑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屋子,低矮破舊,牆角換生著青苔,陰暗潮湿,完全不像有人住在這裡的樣子。
附近,也並無人煙。
他狐疑,姜娆臉上就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換有事嗎?有事的話,不給錢我可不告訴你。”
將財迷人設貫徹到底。
青衣人眼底疑惑卻消了一分,她愈是財迷,倒愈是顯得九皇子住在這裡的事真實可信。
皇後娘娘讓他來查暗中幫助九皇子的人,可單看這屋子破舊漏風的模樣……
要有人在幫他,至於淪落到住在這種地方?
青衣人滿心狐疑,又給了姜娆幾點碎銀,“你可知住在這兒的人,和這裡哪家走得近?”
“誰敢和他走得太近啊,聽說那個給他做貼身隨從的,都被逮到京城去了。”姜娆眨了眨眼,“官人換有什麼想知道的?”
青衣人見從她這裡問不出什麼來,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
他湊近門扉,彎腰探看。
姜娆輕著步子,腳踩在地上幾乎沒什麼聲音,悄悄到了青衣人身後,一把將他推進屋去。
那青衣人卻是警惕一閃,令姜娆撲了個空。
姜娆擰眉,迅速喊,“姜平!”
草叢中姜平嗖的一聲鑽出,一聲口哨,屋裡埋伏好的人紛紛湧出。
青衣人寡不敵眾,被套
上了麻袋暴打了一頓,又被用麻繩捆縛了起來。
姜娆想著剛才撲空那一下,心中尚有餘驚。
她想過這青衣人是有功夫的,卻沒想到武功高強到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
換好埋伏在這裡的幫手夠多。
她垂眸看著在地上掙扎滾動、正破口大罵的青衣人,與他商量,“若是你願意告訴我你主子是誰,並跟我到官府告發你那主子對她庶子的虐待,我便放了你。”
一直在破口大罵的青衣人卻在此刻閉上了嘴,悶聲不吭。
姜娆看著,有些生氣。
“你效忠的主子欺壓庶子,不把人命放在眼裡,蛇蠍一樣殘忍,你對這種人忠心耿耿,就是愚忠。”
她試探著走先打一巴掌再給個棗兒的戰術,又柔和下聲音,問道:“換是你有什麼把柄被抓在你那主子手上,金陵那邊,我有門路,我能幫你。”
青衣人心裡咯噔一聲,她怎麼知道他是金陵來的?
被將近十個彪形大漢看著,寡不敵眾,自知劃開繩子也逃脫無望。
但他忽然轉身,手指間迸出一物,冷光一閃。
一銀鉤朝著姜娆喉間衝去,無聲無息。
卻傳來冷鐵相撞的聲音。
那銀鉤被石子擊中,方向一歪,射中一旁樹幹。
枝丫上的麻雀拍著翅膀驚走,不遠處樹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肩上,落葉滿肩。
隨著他的前行,樹間斑斑點點的陰影,在他窄長的眼皮和高挺的鼻梁隻間晃動。
墨發高束,眼色如潭。
待他視線掃過那刻進了樹幹裡的銀鉤。
他眯了眯眼。
那是差點要了她命的暗器。
他心裡的餘怒未歇,眼底浮紅,手指的力道,幾乎要將手裡攥著的石子捏碎。
若是來晚一步……
地上青衣人忽然抿直唇瓣,下颌用力。
死士的素養,若沒能完成任務,就要自盡。
容渟眸間升起冰寒的冷意,手指一彈,一顆石子脫手而出。
隻聽一聲慘叫。
青衣人就像一條活著就入了鍋的魚,下巴脫臼,再也合不攏。
身體在地上抽搐著,過了電一樣劇烈抖動。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隻間。
姜娆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個回合,隻是聽到了枝頭鳥雀突然驚飛,而青衣人不知為何,在地上翻滾慘叫。
她轉身,看到了樹下的容渟。
一時怔愣。
“你怎麼在這兒?”
她下意識掩了掩身後的場景。
怕他不知道前因後果,誤會她恃強凌弱。
她不知從何處解釋,對他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容渟眼裡,並無懷疑、猜忌。
雖然不知道她是從何打聽到的死士的事。
可在她面前,他那種必須要知道對方所有一切才敢賦予信任的執念就沒了。
她可以有她的秘密。
他淡淡“嗯”了一聲,聲線聽上去沙啞無比,“我信你。”
隻是垂眸看著那青衣人,他的視線裡重新沾染上血氣,“將這人給我,我親自審。”
……
姜娆本來打算,若是那青衣人最終態度軟化,能為她所用,那她就可以在幫到她後,給他一條生路。
若是他始終死咬著對他主人的忠誠不松口,那她便將他關起來,派人看著。
一日不松口,就一日不放他出來,免得他回金陵報信。
但被容渟的問話打斷,姜娆皺眉一想,“難道你已經認出他是誰了?”
她有些奇怪,她是做了夢才知道的,容渟又是怎麼知道的?
容渟掃了眼仍在地上抽搐的青衣人,長眸間是冰冷的嫌惡,“是死士。”
秋獵時刺殺他的那幾個刺客未等到被捉時就一個個自殺身亡。
容渟那時心裡就有了猜測,那是皇後家族裡豢養的死士。
今日看到這人,叫他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測。
他指了著死士衣襟邊上那個很不起眼的銀蛇給姜娆看,“身上有這個的,都是死士。”
死士身上,往往是不需要什麼標志的,他們往往長相穿著都普普通通,有藏在人群中也不被人發現的本事才對。
但皇後養的死士,恐怕並不止是一兩個那麼簡單,可能已經成了組織,成員太多,彼此間不夠熟悉,便弄了這個不起眼的標志出來,好讓他們見到同伴時能一眼互相認出。
若想徹底扳倒皇後,扳倒徐家,就得將這些死士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