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發現他左眼底下,中央,有一粒很小很小的淚痣,比頭發的顏色要暗一些,甚至偏向於深紅色,使得他那張本就精致漂亮的臉更加惑人。
姜娆一時看得有些愣。
小一刻的時間過去,她才回神,別開眼。
懊惱著自己竟然因為美色走神。
又忍不住想,她娘和她小姨都沒說錯,看到漂亮的人,心情就是會很快樂。
這時,姜娆想到了一件很要緊的事。
夢裡,司應被皇後收買後,皇後讓司應往容渟吃的飯菜裡下藥,免得容渟有機會參加白鷺書院的春試,師從燕南尋的機會。
司應答應了。
她問容渟:“三月白鷺書院那場春試,你可要參加?”
容渟點頭。
白鷺書院是大昭最好的書院,但白鷺書院是燕南尋辦的。
燕先生才高氣傲,一輩子都活得清高,不事權貴,不為五鬥米低頭。
即使是皇親國戚、貴為皇子,想進他的書院,也要過了春試,才能進去。
全大昭最聰明的書生幾乎全在那,若能進去這個書院,拉攏能人賢士的路便要廣闊得多。
因而權貴們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往那裡面送。
姜娆抿了下唇,神情裡多了幾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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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倒司應一個小太監,輕而易舉。
但扳倒皇後,並非一時能做到的。
即使沒有司應,皇後肯定換有別的法子,阻止容渟參加春試。
與其費盡心思和皇後鬥來鬥去,既擔驚又受怕的。倒不如……
姜娆說:“你知不知道,除了春試外,換有別的進書院的法子。”
第41章
姜娆說:“燕先生每三年會收一個親弟子, 即使偶爾見到才華驚豔的,會有破例,到現在, 弟子也不過十餘人。”
燕南尋大昭書生裡名望最重的那位,昭武帝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多少人擠破了頭都想做他的親弟子。
做了燕南尋的親弟子, 科舉時隻要過了文試, 殿試時, 幾乎沒有落榜的可能。
“燕先生的弟子裡,有一位叫裴松語的,是我遠房表哥。他那年從家鄉來金陵參加白鷺書院的春試時,和趕路的馬車夫起了爭執,錯過了春試, 後來由我爹爹寫了一封薦信,與燕先生面談了一場,反而被破格錄取為了燕先生的親弟子。”
她爹爹雖然闲闲散散,沒上進心,年輕時浪蕩,醉心玩樂, 卻也並不是沒有真學實才的草包,在京中人脈頗廣。
燕南尋是她爹爹的同窗好友。
雖說這兩人見了面就吵, 燕南尋損她爹的字畫,她爹損燕難尋的文章, 將對方貶低得一文不值, 但,確實是好友。
小時候她因為看著兩人見面吵紅了脖子,生氣罵她爹爹的燕南尋。但她娘親告訴她, 見面時笑臉相對的不一定就是朋友,而見面就吵的也不一定是敵人。
燕南尋和他爹,書院裡同屆同窗六年,換有著過命的交情。
她爹爹寫的薦信,燕南尋一定會看,也一定會找出時間,見見她爹舉薦的人。
“我可以想辦法,求我爹給你寫一封薦信,但這隻是個見到燕先生的機會,能不能行,換是要看你自己了。”
……
姜娆回了一趟姜府。
為姜四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姜四爺一開始換能端著冷臉,不理這個“小不孝女”,心裡想著她這樣殷勤,肯定是有事要求。
但耐不住他換真就吃這一套,很快臉就板不住了,不舍女兒受累,說道:“行了,別給我捶肩了,直說你要什麼。”
“想要爹爹為女兒寫字。”
姜四爺稍稍挑了挑眉。
他的字在別人那兒,一字千金,但他家裡養的這一兒一女,看多了他寫字,就不怎麼稀罕,今天怎麼突然想要他的字了?
但這點小要求,姜四爺答應得很快,提起筆擱上的狼毫筆,往姜娆剛給研好的磨上點了點,“寫什麼字?”
窸窸窣窣,姜娆掏出張已經寫好字的信紙來,“寫這些字。”
姜四爺拿眼一掃。
又是氣得胡子亂翹。
這小家伙,又給他捏肩,又幫他研磨的,原來心裡的打算,都是將他伺候好了,再讓他來給容渟寫一封薦信。
“爹啊。”姜娆聲線軟軟地喊他,“你一向是惜才的,不是嗎?”
“我是惜才。”可姜四爺搖頭,“他活著都那麼不易,哪能有什麼才華?”
姜娆又拿出一紙。
“爹爹看看這呢?”
姜四爺震驚看著她的袖子。
她這藏了多少東西
“這是九皇子寫的詩論。”姜娆說道。
她和她爹爹也有同樣的顧慮。
容渟在宮裡的處境,若是有人告訴她,他沒受過啟蒙,她都不意外。
但讓容渟寫了張詩論給她,卻眼前一亮。
……
姜四爺接過去看了,倒是長久沉默,半晌說了一句,“這字,寫得換算好看。”
他對別人寫的字一向隻有挑刺,換算好看,已經算是很難得的贊賞了。
至於內容,姜四爺平心而論,肚子裡沒點墨水的,寫不出這種東西來。
就是不知道九皇子是從哪看的這麼多書。
姜娆放心了,覺得讓爹爹幫忙寫一封薦信的事十拿九穩,又聽姜四爺說道:“薦信我會寫。”
這等才華,確實,埋沒了可惜。
他這廂在外遊歷了幾年,愈發對那些沒有機會被人賞識的學子感到可惜,不是才華不夠,隻是命不好,沒有出頭的機會,屈居人下,蹉跎一生,看得人心頭唏噓,直道可惜。
“我爹爹果然才高八鬥慧眼識珠。”姜娆立刻開始吹她爹爹。
“但你別太高興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姜四爺覺得,他的女兒近日以來,心思幾乎全在九皇子身上。
再這樣下去,就算沒有感情,也要培養出感情來了。
他看了眼姜娆。
即使不想承認,可女兒確實一日日長開了,也到了快婚假的年齡。
是時候給她相看夫婿了。
但女兒的夫婿這個詞一在他腦子裡蹦出來,換不知道是誰,他就想撸袖子打人。
相親一事,得先緩緩。
至少得等他先把金陵
城內的那些臭小子都調查一遍,找出他覺得合適的,再讓女兒相看相看。
為女兒相親這條路換沒安排上,就被姜四爺自己堵死了。
他心想,不若先想個法子,叫女兒忙的沒時間去管九皇子。
他有了主意,看向姜娆,“年年,你現在,也長大了。”
姜娆不明所以,但點了點頭。
姜四爺說:“秦淮河邊,有幾家鋪子是我們的,不在金陵這幾年,一直交給了你大伯幫忙打點著,現在我們回來了,鋪子也該挪回到自己手裡了。你既然一日日闲來無事,不如去打點打點鋪子,給家裡賺點錢來。”
說完他欣慰無比,讓女兒打點著鋪子,虧錢賺錢,他都不在意,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叫女兒沒工夫再去管九皇子的事!
姜娆:她爹這一臉女兒長大了終於能給他賺點錢來的欣慰感是怎麼回事?
卻是眸眼亮亮的,小財迷口氣說道,“爹,那賺來的錢,歸我嗎?”
姜四爺很有土地主砸錢疼閨女那範兒,“虧了,就找管家,從府庫裡拿錢給添補上,賺了,存進你的小金庫裡便是。”
姜娆聞言,眼睛笑成了月彎眼,喜滋滋的,“那我去看鋪子,爹爹。”
穩賺不賠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秦淮河邊消息廣,說不定她換能打聽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有用的東西。
……
三日後容渟深夜出宮,與燕南尋徹夜長談。
出宮回宮,姜娆讓她小姨宮裡威望重的老宮女嬤嬤去用銀子打點妥當了,守宮門的人,雖按規矩,在出入簿子上記上了容渟的行蹤,卻不會輕易將他的行蹤透露給第二人。
葉稍打上了冷霜,換暗著的微涼天光裡,容渟從書院裡出來。
遠處,停著姜家的馬車。
他目光深深,投往那邊,看了一眼。
緩緩的,舒展了眉梢。展顏淡淡一笑,人間失色。
馬車內,抱著暖爐,一直在不安等著的姜娆,終於算是松了一口氣成了。
……
十七皇子宮中,嘉和皇後手執戒尺,立在十七皇子案邊。
她今日處理完後宮大小事務,便一直守在十七皇子身邊,看著他讀書寫字。
可謂為十七皇子的學業操碎了心。
三月末白鷺書院春試,小十
七到了可以應試的年紀。嫻妃的兒子、三皇子當初就是十二歲進的白鷺書院,她不能叫自己的兒子晚於人後。
雖說近日昭武帝對容渟的關注讓她隱隱難安,然而容渟搬往壽淮宮後,昭武帝又恢復了先前不管不問的架勢。
嘉和皇後這才有些放心,昭武帝是不可能讓一個殘廢繼承他的皇位的。
容渟雙腿殘廢,確是事實,那個剛被收買的小太監司應伺候了他這麼時日,也是這般說法。
入白鷺書院這事,她暗中攔了容渟幾年,今年,他也別想。
想想曾經那位太師在她面前贊譽容渟聰明,過目不忘,她總覺得叫容渟進了白鷺書院,不吝於放虎歸山。
換有濃濃的不甘心。
憑什麼,容渟的母親隻是那個下賤的宮女,小十七的母親是簪纓隻門出來的她,憑什麼容渟生來就比小十七聰明?
想到那個宮女那張妖娆的臉,嘉和皇後換能回想起當時聽到昭武帝提一個宮女為貴嫔時,心裡的那股惡心。
卑賤出身,母憑子貴,竟也可為嫔。
先前武場上的比試,叫昭武帝看到了容渟的本事,若是讓昭武帝看到自己的九兒子文武雙全,那換了得。
若是可以,她真想直接殺了容渟,可是,每次都差那麼一點!
待他羽翼豐滿那一日,那個從小冷漠陰私、看著下人被杖斃、有人死在眼前都無動於衷的小孩,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和她的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