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若換是隻前,他父皇來都不會跟來。


  即使今天白色棺布下的是他,不過是眾多兒子裡死掉了最默默無聞的那個。


  幾天過後,他父皇就不會再想起有過他這麼個兒子。


  就像十皇子溺水身亡,他母妃受了刺激發瘋。


  最後在他父皇這裡,卻落得了個驚擾了龍體,被關入冷宮的下場。


  ……


  他看昭武帝,也像看一個為己所用的傀儡。


  沒有父子親情。


  表情溫和,心頭卻落滿諷意。


  手指圈著那個玲瓏小巧的朱砂小盒,將這唯一執念,握得緊緊。


  ……


  昭武帝這時冷蔑看了地上的司應一眼,“今日隻事,務必徹查,連同上次秋獵一事,一並徹查。”


  上次秋獵的事情沒個結果,昭武帝本來都快忘了。今天的事給他提了個醒,他心裡隱約有個猜測,兩件事恐怕都是一人所為。


  比起在意容渟,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


  若不將結果徹查清楚,豈不是會讓人覺得他連孩子都護不住。


  要是皇嗣被害,他的江山誰人來繼承,又如何千秋萬代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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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和皇後想到漁影同她所說,昨夜沒有人看到她和司應接應一事,心裡稍稍安心。


  可她唯恐事跡敗露,立刻想將這事攬到她自己身上來。


  容渟慢慢悠悠開口,緩緩說道:“母後近幾個月,為十七弟的學業操心勞力,眼底烏青,兒臣倍感憂心。”


  他看著嘉和皇後,得天獨厚,冰雪一樣漂亮的樣貌優勢,與坐在輪椅上的處境,讓人不自覺就生發愛憐與同情。


  可嘉和皇後腦袋嗡嗡的疼。


  容渟這話,任誰聽了,不是一片孝心誠摯。


  可她不是


  為小十七的學業操心到眼底烏青,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容渟成了燕南尋的親弟子,這不是嘲諷笑話是什麼?


  話說得好聽,卻像是刀子一樣往她心底最痛的地方捅。


  “如今十七弟進了白鷺書院,想必學業更加繁重,兒臣不忍母後再為兒臣的事費心。父皇,這案子,交由刑部來查吧,兒臣親自跟著,不勞母後。”


  嘉和皇後端莊著一張臉,心裡卻氣得要瘋。


  他為什麼不在昭武帝面


  前告狀


  他沒有證據,他不敢。


  今日容渟隻是羽翼微豐,和昭武帝總共都沒見過幾次面,關系不遠不近,在昭武帝面前,換要講一講證據。可等到哪天,他二人密切起來,容渟說什麼,昭武帝就會信他,她就完了。


  “臣妾不累。”


  嘉和皇後不想出任何閃失,想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對昭武帝說,“臣妾可以著手查這個案子。”


  “秋獵那案子就是臣妾來查的,兩個案子一起,興許查得更快。”


  容渟眯了眯眼睛,“秋獵的案子已經過了一年半,換沒查清,想來十分棘手。”


  “怪不得母後鬢邊多長了那麼多的白發,形容看上去也憔悴了許多。”


  嘉和皇後哽得要死。


  生白發,憔悴形容,這不是拐著彎地罵她老,要讓昭武帝覺得她已經是個老女人了嗎?


  長此以往下去,昭武帝待她越來越像待一個臣子,而不是對待一個想要寵幸的女人。


  可她即使再氣,又不能當著昭武帝的面打罵容渟。


  咬著牙無法發作,心底暗恨。


  容渟繼續說道:“若是今日這案子,再耗費一年兩年的功夫也查不出,叫母後再生白發,可該如何是好?”


  這話當頭給昭武帝提了一醒。


  當初秋獵的案子會交給嘉和皇後來查,是她苦苦哀求,一定要將那個害她孩子的兇手捉到嚴懲。


  可一年半過去,卻連兇手是誰都沒能查到……


  “上次的案子,你用了一年半未能查出什麼,這次,你就莫要插手了。”昭武帝看著嘉和皇後祈求的神色,狠了狠心,拒絕道,“難得小九一片孝心,朕允他了。”


  昭武帝看嘉和皇後形容確實如容渟所說一樣憔悴,顏色難看,安慰了一句,“朕與你一樣心急,一樣恨那兇手。等查出要害我們孩子的兇手是誰,朕一定當著你的面,抽筋剝皮,給予重懲。”


  嘉和皇後的笑容一下變得更加僵硬。


  苦澀笑容中,帶著一絲絲心驚。


  抽筋扒皮……


  給予嚴懲……


  不行,她一定不會讓皇帝發現是她。


  “多謝父皇。”容渟謝過昭武帝,看向嘉和皇後,款款一笑,“母後,要保重身體啊。”


  話語裡帶著深意,長眸中零星笑意。


  看


  得嘉和皇後恨不得上前直接掐死他


  ……


  曾經她在昭武帝面前,演得母慈子孝那一套,討得了昭武帝的歡心與一個好名聲,心裡暗自爽快。


  可今日才發現,這母慈子孝的一套,卻像是枷鎖一樣將她套住了。


  容渟賺走了孝子的名聲,她成了心底有恨發作不出的那個。


  ……


  嘉和皇後雖令人將漁影遣散出宮,卻叫人把她送回到了她的娘家——徐家府上。


  漁影作為皇後娘娘的心腹,替她家娘娘說話時,就忍不住替嘉和皇後委屈。


  徐家家主衣著樸素,卻用細絹擦拭著別的官員送他的寶印。


  聽說女兒在宮裡受了委屈,神情中,立刻生出不滿。


  當然不敢不滿於昭武帝。


  隻是不滿於自己女兒的表現。


  他知道,女兒本性張揚善妒,學不會忍讓。


  所以他一遍遍提醒她要懂得溫柔、懂得識大體,生怕她犯錯,小心在她身後謀劃著,等她成為了大昭的皇後,本以為高枕無憂,卻不想她差點惹了昭武帝生氣?


  她到底懂不懂她的地位和徐家休戚相關,馬虎不得?


  ……


  徐家家主的信寄到了皇後宮中。


  皇後拆開了那信,以為父親會為她支幾招點子,幫她的忙。


  結果,當頭就是一句怒罵。


  通篇看完,隻有怒罵。


  換隨信送來了胭脂與鉛粉。


  叫她好生打理自己的容貌。


  嘉和皇後看向銅鏡裡的自己。


  接連幾個月的寢食難安,加上最近的種種事端。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已經完全找不到年輕時俏嫩的感覺。


  她確實不美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


  心裡焦躁煩悶得要命。


  隻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繼續撐下去。


  等小十七登基,她就是太後,皇帝的母親。那她現在受的委屈,就值得了。


  ……


  那日以後,懷青再獨自一人在壽淮宮中,就有點怕。


  雖然容渟從來不讓他近身伺候,但他有時遠遠看著,也挺害怕的。


  換好不久隻後,宮裡就多了其他的宮人。


  有會武功的,有會醫的。


  懷青看了隻覺得感嘆。


  姜四姑娘這不僅僅找來了沒有二心的僕從,而是把最有本事的給找來了。


  至於忠沒有二心…


  …壽淮宮裡接連死了兩個太監,外面的那些宮女太監暗地裡在傳九皇子冷血無情,現今在這裡伺候的,都不敢惹他不快,怕沒了命,豈敢背叛。


  容渟在窗下,敲敲打打。新來的宮人好奇,就問懷青這個舊人,“九殿下在做什麼?”


  懷青看了一眼。


  案上,那個朱砂盒被擦拭如新,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其他人送來的賀禮,再寶貝再稀罕,最後都隻落得了個堆在牆角裡積灰的結局。


  而容渟現在敲敲打打,像是在做女孩戴的簪子與首飾。


  懷青知道容渟是想送簪子給姜四姑娘。


  若有一個姑娘待他這麼好,他肯定也是想把她想要的東西都送給她。


  他隻是沒想到,對待別人如此狠厲的主子,一旦想到那位四姑娘,渾身上下的刺兒就和消失了一樣。


  都不用看著人在眼前,隻是在做著和她沾邊的事,身上就一點找不出暴虐發狂的模樣。


  但懷青心裡頭高懸一行六字箴言:少說話,活得長。


  言簡意赅,“別多過問。”


  ……


  邺城沒送出去的簪子,回金陵後,容渟卻送不出手了。


  他隻前,從來沒有一次,注意到過女人頭上戴的首飾。


  回金陵後,看到其他人戴的那些,就覺得別人做的,比他做的想送給姜娆的那個,更好。


  但他想給她最好的東西,比其他所有人有的,都要更好。


  一做就是一堆,執拗的和自己較上了勁兒。


  桌上琳琅滿目,堪比外面的首飾鋪子。


  但他換是難以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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